64.爲你,我願意

在法國呆了一年多之後的不二明村, 一隻手拖着一個行李箱,另一隻手則拿着墨鏡。長時間的奔波,讓這個俊美的男人多了一股難以言明的滄桑感。

而他站在東京最熱鬧的商場門口, 不少路人與他一樣, 仰頭眺望着懸掛在牆上那巨大電子銀幕上, 此時銀幕上正在播報着一個新聞。

新宿X區爛尾樓發生嚴重火災, 已知一個少年被困火場。

鏡頭現在播放的是少年的母親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畫面。

那是他的二嫂——不二淑子, 他的二哥則摟着自己的妻子,老淚縱橫,前面想要衝進火場的, 則是自己的大侄子不二週助,他推搡着那些維持秩序的警察, 喊着“讓開, 我要去救裕太。”這樣的話。

鏡頭忽然一晃, 重新對上那座燒得正起勁的大樓。

“大哥!”理佳在那些警察不露聲色的幫助下,輕易的找到不二週助, 不二週助似乎變了一個人似的,揚手給了理佳一個耳光。

[無論是三親王還是當時的記者,只要有一方出現,那個人會面對什麼樣的危險,你很清楚纔對。]——你很清楚。

[你當時有個手下就在那裡。]——可是你沒有出手。

[如果讓他生氣可以幫得上他的話, 我是不介意犧牲任何人的]——是你, 纔會讓裕太陷入今天這危險的境地。

一個星期前在病房門口聽到的那些話, 似乎吸取着這場大火的濃煙不斷的膨脹再膨脹, 充斥着不二週助的思維, 他沒辦法思考,他只知道, 是因爲理佳沒有出手,才換來今天的事情。

理佳捂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不二週助那已經滿是紅色血絲的眼睛,裡面沒有掩飾,全是一句句質問,把在邊緣行走的自己推進無盡的深淵。

“理佳!”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手冢國光,眼明手快的扶住理佳搖晃不定的身軀,對方卻是恍若未聞,這樣直直的,直直的看着不二週助。

[恨我吧!]

[這樣等我離開的時候,可以減少你的傷心。]

當初的想法到如今也沒有改變一絲一毫,可是,爲什麼我的心那麼痛。

手冢國光似乎感知到什麼,想要抓住用力理佳,卻反被理佳揮開,眼睜睜的看着她頭也不回沖進火場。“理佳,不二理佳!!!”

“先生,不可以進去的!”維護秩序的警察一臉冷漠的說道。

“你放開!我要把她帶出來,理佳,你出來!”一向冷冰冰的表情,鎮定從容,全然轟塌,手冢國光努力的想擠上去,不知何時多出兩三個警察來,這些都是真田弦一郎精心挑選出來的人,儘管手冢國光從小跟着在他爺爺身邊學了不少本事,但在他們的面前,手冢國光無縫可鑽。

只能眼睜睜的,眼睜睜的看着,然後乞求上蒼,讓那個人平安的歸來

而回過神來得不二週助跪坐地上....

樓房上頭的火焰卷着團,夾帶着火星,向天空亂噴,火勢猛烈得如颳風一般發出呼呼的聲浪。

熊熊烈火,把整個天空都渲染成紅色。

依稀可以見到理佳反手,似乎把什麼掛在牆上,她忽然凌空而躍,□□砸窗的一系列動作乾淨利落,只是那身青衣在熊熊烈火中顯得那麼的渺小脆弱。

所有的畫面,動作似乎變成了慢鏡頭,周圍的聲音似乎被全數抽掉一樣....

儘管樓內濃煙瀰漫,零碎的火星左右亂飛,但理佳沒有一刻的猶豫,直奔着最中間的石柱上,不二裕太已經被暈倒在地。旁邊則是阪田千銳準備好,卻又被跡部景吾的人改造過的炸彈。

理佳掏出一小瓶東西,放在不二裕太的鼻下幾秒鐘,就放回自己的口袋,眼看着裕太快要醒來的時候,理佳拿起炸彈,按下計時器。

就在這個時候,石橋源也□□而入,入目的便是抱着炸彈一動不動的理佳,而她的腳下是一直咳嗽不停的不二裕太。

即便是在火場中,他的小姐也依舊是那樣,不急不躁,連帶聲音也一如既往的輕柔。

“石橋大哥!”

“你來得太是時候了!”理佳垂下眼簾,輕聲的說道:“我二哥,就麻煩你把帶下去了!”

“那你呢?”火勢由不得人思考,沒有任何遲疑,把神志依舊有些不清醒不二裕太搭在自己的肩上,石橋只是這麼一問,下一秒就知道,理佳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爲她知道自己完全逃不了了。

她手裡的炸彈,有一個平衡器,只要裡面的珠子滾向任何一邊,無論是在這裡的他們,還是在外面的人羣,沒有一個人能逃脫得了!

“小姐!”

理佳傾頭笑了一笑,有些酸楚:“拿起來才知道,炸彈有平衡器,我是逃不了了,讓大家趕緊走吧,我的家人們,就拜託你了。”

“小姐!”

石橋源喊着,眼圈不禁一紅,拉着不明所以的不二裕太:“等我一下,我把二少爺帶下去之後....”

“石橋大哥。”理佳打斷他的話,在他的背後,聲音輕柔的說道:“我兩位哥哥還有由美子姐姐,就拜託你照顧了,無論發生什麼,在不傷害到你的情況下,請一定要護得他們周全,拜託你了!”

石橋源猛的回頭,兩個人的視線接觸不到一秒鐘,卻是比語言更爲輕易的表達出雙方的感情,一直認爲自己是個大老粗的石橋源咬牙和着淚水往嘴裡吞。

[拜託你!]

——我願意爲你獻上我的忠心!所以,我答應你!

[請一定要保護好他們!]

——只要我石橋活着一天,必定會護得你的家人平安,無論付出怎麼樣的代價!

被濃煙嗆得睜不開眼的不二裕太,在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被石橋擰着他的衣領往外跳,落在不知道何時張起的保護網中,毫髮無傷!

“裕太!”不二週助最先發現自己的弟弟,直奔着他跑去,看着有些迷茫的裕太除了臉上被煙燻得白一條黑一條有些狼狽之外,連擦傷都沒有,這才一緩,想起理佳,他轉過臉問石橋:“她呢?”

石橋恨恨的看着以前的主子,一言不發。

整個雜亂無章的的救援過程中,不知是誰先了喊了一聲:“裡面有炸彈,快跑!”

然後有一個消防員也這麼喊起來了,漸漸的,連警察都一臉恐慌的....,見到這樣的情形,看熱鬧的人羣這才慌亂起來。

火聲、風聲、哭聲、鬧成一片。

不二週助似乎想到什麼般,越過他們就要往火場跑,石橋沒有回頭,只是手往後輕輕一揮,剛好劈在不二週助的後頸,在不二週助暈倒之後直接將他抗在肩膀上。

“裕太少爺,我們走吧!”石橋這麼對裕太說道。

裕太怔怔的跟在石橋的身後,如果是平時,他必定能敏銳的發現裕太的不對勁,可是,留下那個人在火場,而自己則平安行走在地面上,那樣的痛苦讓他無暇分析,把這兩兄弟帶到安全地帶後,石橋就在空曠的空地上放聲大哭!

裕太雙目空洞的看着石橋,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體,不知是否太過疲憊,他緩緩的閉上眼睛。

爲了不讓這次的事情給裕太的心理帶來太大的影響,理佳也是費盡苦心,在裕太被阪田千銳的人綁架之後,就連忙讓跡部景吾派人給裕太作一次催眠。

等到他下一次醒來,便會忘了理佳,忘了這場火災!

忘記,是讓他躲過三親王視線的唯一法子。

人頭涌動,消防員也一個個不斷的往外撤,一個穿着消防服,臉上被煙燻得黑漆漆看不出原來的面容,似乎陷入昏迷中,被另一個消防員揹着出來,正好跟逆行的手冢國光擦肩而過。

誰都沒有懷疑,被這場大火嗆昏的消防員擡出的人不在少數。

一進救護車,那個陷入昏迷中的人驀地張開眼睛,露出海藍色的瞳孔。

“還支撐得住嗎?”真田弦一郎摘下安全帽問道,理佳接過對方的毛巾:“怎麼是你親自過來了。”

“別人我不放心!”真田弦一郎應道,手下卻是沒有閒着,脫下消防服,正好遇上堵車時刻,車門一拉,理佳、真田弦一郎和另一輛普通轎車的兩個消防員交換。

堵車的情況一有好轉,拉着警鳴的消防車一路向前。

而理佳和真田的車在第二個路口一拐,在浩大的護送下前往跡部別墅。

於此同時,新宿的爛尾樓一聲巨響,火焰夾帶着濃煙向四周撒去,被震碎的石頭玻璃帶着衝擊力直往人身上撲,不少逃脫不及的路人、維護秩序的警察被砸傷,哭喊連天。

儘管大火越燒越猛,儘管鏡頭裡的一切都那麼模糊不清,但依稀能看出,在十幾層的高樓裡,那個少女破窗而入的那個房間被炸出一個大洞。向來覺得自己是冷血動物的不二明村把手裡的東西都扔在地上,蹲在地上埋頭痛哭,在人來人往的繁華街道里顯得那麼的突兀。

被震出好幾米外的手冢國光趴在地上,再也沒有人攔着他了,[起來去,手冢國光,你快起來,理佳還在裡面,她在等着你去救他,起來!!!]

身上似乎長出無數根枝,緊緊的紮在泥土的深處。手冢國光掙扎了好幾次,最後無比絕望的用手捶着地面。

好恨。

好恨自己。

好恨這樣弱小無能的自己!

“理佳,你不要死,不要死....”手冢國光大聲的吼道,拳頭上的鮮血緩緩流出,落在地上尖銳的石頭、玻璃上,又漸漸的侵入地面。

[我們還沒和好,我還沒告訴你我心裡最真實的想法,你怎麼可以死,我不許你死,不二理佳,你不許死,不許死聽到沒有!]

似乎感知這場悲劇,天地色變,本是大好的晴天,驟然間黑雲涌動,伴隨着一聲聲雷鳴,大雨傾盆而至,豆大的雨點抽打在身上....

“部長....”

不知過了多久,在雨水的沖刷下,火勢漸漸小了下來,最終還是被完全的澆滅了。大樓內外都黑漆漆的一片,聞訊趕來的大石他們一臉不忍看着在地手冢國光,身上合着泥沙,頭髮溼噠噠的貼着臉頰,鮮血和着雨水.....

曾經無比鎮定從容,有着堅強意志的少年兩眼空洞的望着大樓,不哭不鬧,只是這樣怔怔的看着大樓。

少年們的眼眶都忍不住發紅,菊丸更是當即哭了起來。

無論是誰,都希望有一個奇蹟出現,希望那個淺笑盈盈的少女再一次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可他們又無比的清楚。

奇蹟,是不會再出現了。

因爲他們親眼看到那個被炸彈炸得支離破碎,被大火燒得發黑的屍體,被消防員擡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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