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見玉如眨眼這才鬆手,偏生這時候外面一聲輕響,驚得母女兩人立刻衝到門口,只遠遠看到一個身影拐角就不見了。
“她不會聽了去吧?”玉如有些擔心,李嬤嬤遲疑了下才道:“不過是個丫頭,就算聽到怕也沒什麼膽子。”更何況,如今天色已暗,她們母女要是這時候離開驛站,纔是真的自尋死路。
當天夜裡,驛站小廚房失火,旁的損失也就罷了,只一對投宿的母女被燒死在隔壁房間。屍體送去義莊多日,也無人認領。而這之後才發現,在驛站幹活的一個孤女也不見了蹤影。驛站中就隱隱傳出是這孤女見財起意,這才半夜放火燒死了那對母女。
這一切葉姝都不知道,再過幾日就是蔣夫人的生辰,顧老夫人與她算是故交自然是要親自去的。她此時正盤算着究竟要不要帶顧琪去。
顧琪只比葉姝小上一歲,與葉姝的生日也不過只錯幾天,轉眼也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
如今葉姝的婚事算是定下了一半,蔣夫人生辰,縱然太子不去,端王怕是也要去的。之前聽聞端王受傷,也不知道這近月來好得如何了。到時候也可順帶看一眼,若是連着端王都不出現,只怕就真的是傷得嚴重。那顧家的大姑娘,可不能白白斷在了他的手裡。
幸而,宮中尚未賜婚,一切也都還來得及。
顧老夫人想着,又覺得有些可惜,只盼着端王是輕傷纔好,切莫真的傷了根本。
等到蔣夫人生辰那日,葉姝和顧琪兩人就做一模一樣的裝扮,只一個高挑秀麗,一個圓潤可愛,跟在顧老夫人一左一右倒是引得不少人注意。
蔣夫人的生日宴辦得頗爲熱鬧,葉姝與當初在曹府見到的幾女打過招呼,就坐在旁邊聽她們說話。蔣夫人膝下只有一個女兒,排行第三,卻是遠嫁,今年並未回京。
一羣少女聚在屋外涼亭之下說話,旁人也就罷了,偏葉姝耳力過人,不時就能聽到外面奴僕唱喝誰家到府祝壽。聽着這大理寺卿來往的人家,饒是葉姝早就猜測皇后娘娘的胞妹定然不凡,卻也暗暗咂舌。
直到聽到“昭王殿下前來賀壽……”她才猛然一愣,心中打了個激靈。
顧老夫人能夠想到的,她自然也能想到。宮中前來賀壽的人不是沈鉻,是否意味着沈鉻至今還不能下牀走動?
當初沈鉞說揍了這人一頓,卻未曾說有多嚴重。偏偏今日代替沈鉻來的人還是沈鉞……
葉姝緊緊抓着手心的帕子,起身道:“我去更衣。”
蔣府的小丫鬟立刻過去領路,葉姝跟在她後面,沿着迴廊慢慢走動,這才緩緩放鬆了下來。她不懂京中形勢,然而也聽聞昭王沈鉞不得皇上重視。
既然蔣夫人是皇后胞妹,就算沈鉻不能親來,也不該是讓沈鉞來纔對。也不知道這其中究竟有何緣由,又或者是沈鉞特意尋了這個機會?
這般想着,葉姝就覺得雙頰發燙。
許是她自作多情了,大約只是湊巧派了沈鉞過來祝壽而已。
這般折騰了一番,等着葉姝回去的時候就聽到亭子中的少女們都討論起那位前來祝壽的昭王殿下。說起他不得重視,一旁的曹欣悅正感嘆就看到葉姝回來。
她連忙招手:“顧妹妹快過來坐。”等着葉姝到了她身邊坐下,一旁的姑娘才催促道:“你且接着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說起來也不是什麼隱秘的事情,只聽聞是昭王殿下自幼身子不好,他一歲生成的時候,天降大火,燒燬了宮中殿宇。聽人說,他怕是命格不好,影響親近之人,這才被皇上疏遠的。”
無稽之談!
葉姝對於那些命理、命格之類的東西全然不信,這會兒聽着只覺得可笑。然而,在座的姑娘們倒是十有八、九都信了這話。她只覺得無趣,擡頭四下看去,就在亭子之外看到一個神色百無聊賴的姑娘。
那姑娘湊巧擡頭,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響葉姝抿脣輕笑,那人也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不知道怎麼的,這一笑葉姝心情就好了起來。她找了個機會從涼亭裡面出去,那姑娘也繞了過去,兩個人挨在廊檐邊坐着,不一會兒就有丫鬟送來了茶水和點心。
兩個人誰也不說話,只看着蔣府的景緻,說不出來的默契。
等着壽宴開始的時候,那姑娘才起身笑着道:“我姓戴,戴蘅。”
“顧,顧瑾。”葉姝笑着點了頭,兩個人去了各自家人身邊。等在顧老夫人身邊站定,葉姝略微尋了一眼,就看到了戴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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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蘅衝着她眨了下眼,笑得格外開心。
顧老夫人注意到這點兒細節,略微壓低了聲音問道:“你跟戴家的姑娘怎麼認識的?”
“剛剛在涼亭外遇上,一起喝了杯茶。”葉姝說:“可是有什麼不妥?”
蘭嬤嬤給她講的京中關係中並未戴家,一時半會兒葉姝也有些忐忑。顧老夫人輕輕搖頭,“無妨,你與她交好倒是好事。”
得了這句話,葉姝自然就更是光明正大與戴蘅來往了。
兩個人都覺得彼此有趣,宴席結束,兩個人就又在小花園裡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兩人一同笑了起來。
“我與顧姑娘倒是有緣。”戴蘅笑着道:“今日聽她們在亭中說起子昭表哥,真是無稽之談。”
子昭?
這名字葉姝只覺得有些熟悉,轉瞬就明白過來。
沈鉞當初未曾暴露昭王身份的時候,曾經說過他叫沈子昭。
“我是不信那些的,聽她們那般說昭王殿下,只覺得好笑。”葉姝說着嘆了口氣,想起昭王在皇室的情形。只可惜,不該信的人卻很信這些東西。所謂命格、命裡,生辰八字,不過全憑人一張嘴罷了。
戴蘅聞言不由拍掌道:“正是如此,子昭表哥最好不過了。什麼生辰八字,若不是小人算計,就是那欽天監的人信口胡言。”
“戴姑娘這話可不要亂說,心裡想想也就罷了,真說出去難免給你和昭王殿下招惹麻煩。”
“我素來懶得與那些人胡說什麼。若不是子昭表哥帶着我一起過來,我也懶得來這種地方。”戴蘅說着撇了撇脣角,繼而笑着道:“不過你倒是有意思。剛剛在涼亭裡,你那表情……哎喲,我當時都想拿着畫筆給你畫下來。”
葉姝正想說話,戴蘅又止住了下,一雙眼睛好奇地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不過,她的目光倒是不讓人氣惱,只是那種單純的好奇而已。
“說起來,你竟然是知道昭王字子昭?”她繞着葉姝走了一圈,猛然停下腳步轉頭看着她,“你與子昭表哥是舊識?”
葉姝愣了下,轉而笑着道:“你說亭中她們說的人,不就是昭王殿下嗎?至於昭王殿下的字,我之前是不知……”
“阿蘅。”
小道上遠遠就傳來了叫聲,葉姝和戴蘅一通轉頭看過去,就見沈鉞朝着這邊走了過來。
“我要回去了,你是在這裡繼續玩耍,還是同我一道回去?”沈鉞說着走進,看着葉姝就微微點了下頭,神色矜持而冷淡,彷彿只是陌路一般。
葉姝微微屈膝行禮,擡頭就見沈鉞拉着戴蘅離開。
戴蘅老老實實被沈鉞抓着手腕,嘴裡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問道:“表哥,你老實說是不是認識顧姑娘,我看到你剛剛偷偷衝她使眼色了。”
沈鉞眉頭一皺,下意識回頭看了葉姝一眼,沉聲呵斥道:“胡鬧!”葉姝聽力過人,怕是已經聽到戴蘅這話了。
“姑娘家的名譽豈是你這般糟蹋的,不要看着顧姑娘性子好就這般口無遮攔。若是讓旁人聽了去,會怎麼想顧姑娘!”
戴蘅被他慍怒的態度嚇了一跳,喃喃道:“我就是看四下無人才這般說的,表哥難道不信我嗎?”
“衛秦在二門等你,你先去。”沈鉞站在原地沉聲吩咐,臉上表情沒有半分動容。
葉姝自然聽到了這兩人的對話,看着戴蘅偷偷衝着她擺擺手離開,不由又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沈鉞。這跟她私下熟悉的沈鉞很是不一樣,沈鉞在她跟前一直是那種人畜無害的感覺。怎麼也沒有想到,他這般板起臉來竟然透着幾分讓人害怕的威嚴。
沈鉞卻是又回來拱手衝着她行禮,沉聲道:“戴蘅是裕昌長公主的獨女,裕昌長公主早年去世,大家憐惜她年幼失母,就寵得她有些任性。她之前的行徑頗爲不妥,我代她給姑娘賠不是。”
說着,他就躬身下去。
“戴姑娘活潑可愛,率真又單純,之前的事情,我並未放在心上。”葉姝連忙讓開,等沈鉞直起身才笑了下,“王爺若是無旁的事情,還是趕緊過去,別讓戴姑娘久等了。”
“我並無旁的事情了。”沈鉞說着看向葉姝,人卻是動也不動一下,全然沒有要走的意思。葉姝被他盯着,臉上不自覺浮上了一層緋紅。
她略微避開了些許,屈膝行禮道:“既然王爺沒有旁的事情,那臣女就告退了。”
沈鉞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爲何葉姝要避着他。
只看着葉姝要走,他心中一動,連忙上前一步卻不敢伸手去攔。
“還有一事——”他壓低聲音急衝衝地說:“我只當戴蘅是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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