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177我還以爲……我猜錯了,來你對我,真的動了情〔精彩
暗黃的燭光下,一襲修長身影,坐在牀榻的一角,定定的注視着躺在牀榻之上的少年。
他眉眼如畫,容顏帶着與生俱來的高貴,笑與不笑,都傾城傾國。
注視榻上少年片刻,君寒起身,取出一盆清水來,擰乾了帕子,爲蘇子淺擦了擦額際和臉頰囡。
想到蘇子淺,竟是如此的不勝酒力。
一杯倒…鯴…
在他所認識的人之中,還真沒一個酒量差到極致的……
脣角溢出一抹笑,君寒頗有些哭笑不得,堂堂七尺男兒,怎比弱女子還要遜色三分?!
猶記得昨日,青蘭替青水提出的請求,是讓他……不阻止青水獻酒給蘇子淺。
之於青水,他很明白,青水對蘇子淺的心思,卻不知那時……自己存了什麼心思,竟鬼使神差的……
答應了。
榻上少年醉酒,白皙的臉龐暈開一抹緋紅,那安靜的睡顏,那般的毫無防備……
久久的,竟令他無法移開眸光。
君寒的手指,像是被什麼無形的力量牽動着,魔怔了一般,輕輕的撫上蘇子淺的臉頰。
視線向下,手指向下。
一路滑過少年好看的眉毛,緊閉的眼眸,高挺的鼻子,修長白皙的手指,最終停在了那瀲灩的脣上。
朝思暮想……
爲何這四個字,在視線定在他脣上的時候,會突然從腦海裡蹦出來?!
這五個月的時光,說來不長,卻也不短。
他雖有意與眼中少年保持距離,事事避開,卻不覺得難受。
更何況,他們每日,朝夕相對……
何來的……朝思暮想?
自沉思中拉回思緒,凝着眼前陣陣放大的清秀容顏,君寒陡然回過神來。
摩挲在那誘人脣瓣上的手,不知何時起,竟換上了他的脣……
毫無聲息,毫無思考,毫無……
排斥之感……
淡淡的清香撲入鼻中,誘人的溫度襲在脣瓣上,那般的熟悉……
君寒頓時覺得熱血涌上腦海,下一刻,整個人卻彷彿跌入冰窖一般,冷了血液。
節骨分明的大掌,緩緩地緊握成拳,君寒足夠理智,但在彼時,他漆黑的眼眸裡,閃過的,卻是常人難以理解的複雜與糾結。
愛上一個男子,這是上天對他這些年,殺人如麻,殘忍決絕的報復麼?!
之前種種,他可以自欺欺人的認爲,之於蘇子淺,他不過是有些奇怪的感覺,並不一定,是那方面的感覺。
於是,他嘗試着遠離,想着法子避開,一心自欺欺人的,證明自己,對蘇子淺並無喜歡之意。
的確,他放得下蘇子淺。
便是前些日子蘇子淺生病,他都可以做到,待他們噓寒問暖夜深人靜過後,纔在蘇子淺的額際上,探了一下他的溫度。
如此耐心等候毫不在意,難道不足以說明,之於蘇子淺,他依舊是平常相待,沒有其他意圖……
可……
爲何,爲何……
君寒深深的合上了眼睛,壓下體內翻滾的氣血。
多少年前,有人曾讓他指天發誓,此生此世,不得做出有辱皇室顏面的事情。
更不可,因着自己體質特殊,便無法無天,無視皇家規矩,對自己的同性,有什麼異樣的想法……
這是罪孽,不可饒恕的罪責……
母妃遺願,誰也不能違背,他,更是不能……
君寒倏地睜開眼眸,凝在榻上少年身上,眸光如此之寒冷,若是在此刻這室內有人,瞧見了這目光,怕是都要不見三魂去了七魄。
沉睡少年,臉頰染着如胭脂般的紅暈,長而捲翹的睫毛,桃紅色瀲灩的脣瓣,好看的令人轉不開視線。
君寒微微直起了身子,眸光緊緊絞着蘇子淺,他擡起手,緩慢卻不遲疑的,放在了蘇子淺細嫩的脖頸之上。
只需稍一凝力,彼時毫無反抗之力的蘇子淺,便可壽終正寢。
爲什麼出手不出力,有些事情,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君寒,難道你不知道麼?!
就像眼中人所說,之於不該有的感情,就應該選擇斷絕毀滅……
留着他,於自己,必定後患無窮……
過了半晌,暗黃的燭光被人熄滅,有人自屋內出來,面色不佳。
綠若趕忙上前,欲要入內,一旁的人,聲音冷的能夠凝結成冰。
斷然拒絕,他道:“若你敢踏進室內半步,本王便讓你,此生都無法行走。”
一語落下,煞氣十足。
那人張揚猖狂,不帶一絲留戀,不停任何一個腳步,轉眼不見蹤影。
千一劍望着自家主子離去的那個方向,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好久……未曾見過主子,這般凶神惡煞了……
翌日。
待蘇子淺睜開眼眸,一下半起了身子,呈攻擊狀態。
她一掃室內場景,見無危險,緩緩地舒了口氣,放下心來。
隨即像是想到什麼,忙細瞧自己身上的衣着,見沒有任何異常,這才真正的安心下來。
常人飲酒,不過是找找樂子,她若飲酒,便是找找死路。
好在平安無事,不然,依着她這女兒身的秘密,可就保不住了。
恰逢此時,有人扣門詢問,“公子,公子起身了麼?”
眸光微動,蘇子淺翻身下牀,剛有所動作,卻驚覺左肩劇痛。
目光倏地一凜,她側目扯下衣衫,一口深深的牙印……滲着血色,赫然入了眼簾。
門外,綠若的聲音依舊清甜,“公子,公子,你快些起身,九王爺都啓程回京都了,你……”
“吱呀”一聲,房門被人疾速打開。
素來沉着冷靜的蘇子淺,見着綠若,語氣不似往昔那般平靜無波,而是劈頭就問:
“昨夜有誰接觸過我?”
未曾見過蘇子淺這般驚慌,綠若被嚇着,呆呆的回道,“除了奴婢,還有七王爺,怎麼了公子?”
七王爺……
君寒……
神色驚愕,蘇子淺僵在原地,久久沒有動作。
……
…………
醉酒的確誤事。
由着蘇子淺起身較晚,又無人敢前去喚她,於是錯過了啓程的時間。
她爲此次治理洪水的欽差大臣,她還沒有走,與她一同而行的官員,又有誰敢先走?!
只是……君樊不一樣,他貴爲王爺,雖說並不得寵,但身份擺在那裡,誰也不敢反駁什麼。
離朝一日,便少一分機遇,這是朝堂中人……深諳的道理。
如今老皇帝身子不適,京都風雲四起,他和君寒……誰先回去,誰便佔得先機。
七王爺君寒沒有與九王爺君樊一同回去,而是選擇留下,與蘇子淺一同啓程。
坐在馬車內,蘇子淺閉目養神,她猜不透君寒到底在想些什麼。
即便他無心皇位,無心奪嫡……早些回去,與他而言,亦是隻有益處沒有弊處,可他卻……
她亦不敢提及昨夜之事,那個咬出血的牙印,到底是怎麼回事?!
縱使心中千般萬般不信,但昨夜的確只有君寒一個外人接觸過自己,肩上的牙口,他爲何要這麼做,留下這個印記,又有什麼目的?
自打見着青水過後,一路行走,就是上了馬車,綠若緊咬着下脣,一直未曾鬆開過。
昨夜守着蘇子淺,綠若不敢有片刻走動。
只是……綠若沒有想到的是,不過是一夜時光,整個嶺安……卻早已流言滿天飛。
傳言……不近女色的七王爺,在蘇子淺醉酒之日,寵幸於他,京都流傳已久的龍陽之好,坐實。
傳言……有侍衛親眼見到七王爺慾求不滿,怒氣衝衝的離開了蘇子淺的屋內。
傳言……蘇子淺因醉酒,而輕‐薄了當今七王爺。
故而,七王爺才怒髮衝冠,下令處罰蘇子淺的貼身婢女,要斬斷她的雙腳,讓她無法行走。
越是想着,便越覺氣惱和難過。
即使眼下公子的身份……是相府嫡子,是男兒身份。
可公子一介女兒之身,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如今,公子被旁人如此詬病,偏生他們又有人瞧見過……公子與七王爺親密接觸的那一幕,公子有苦難言,不能爲自己辯白什麼,她這心裡,總覺得傷心。
公子綠若瞧着蘇子淺,兩行清淚壓抑不住的掉了下來,“公子的清白……”
公子的清白,眼下,是真的毀了……
當初在京都,傳言公子與七王爺曖昧不清,至多也便算是揣測,捕風捉影罷了。
而如今卻是……
蘇子淺緩緩地睜開眼睛,看向淚流滿面的綠若。
稍加思索,蘇子淺便知綠若此刻在想些什麼。
她端起車內小茶几上的茶水,淺淺的酌了一口,笑道:
“無妨,這些小事,於我而言,也不算什麼。
要是真有什麼,記得把坑挖深一點便是。”
綠若頓時裂開了嘴角,卻又啼哭起來,“可依着王爺那性子,只怕是要將公子挖出鞭屍,埋多深也無用啊……”
“我可沒有說,是將我自己埋在坑裡……”
蘇子淺擡手,緩慢的撫上自己的左肩,目光幽幽,意味深長的道:
“我是想,將始作俑者,埋在坑裡……”
綠若終是破涕爲笑,道:“其實王爺也算受害人,只是,奴婢覺得,他名譽上的損失,並沒有公子的多,這才無視了他。
再者,他與公子,多番糾纏,想來,若是公子被埋在了坑裡,挖出公子的,在傳言中,也必定還是他。
關乎公子的,怎麼都是他,是以,奴婢才覺得,公子遇上王爺,真乃不幸,只怕是公子跳了坑,王爺斷然是個挖坑的。”
“聽你這話說的,倒讓我覺得,王爺和我,有種生死糾纏,勢不兩立的錯覺……”
言罷,兩人相視而笑。
一句打趣,清理了綠若心中的陰霾。
君寒人品不差,對自家公子的種種,除去初始的狠辣,平心而論,更是不錯。
綠若心下明白,亦沒有想深入追究的意思。
流言雖猛於虎,可她想,若是七王爺君寒願意護着她家公子,即便是有過證人有過證據,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想來也奈何不了公子……
綠若深深的嘆了口氣,身在朝堂,果真忌諱頗多……
……
…………
一連三日,蘇子淺都沒有見過君寒一面。
不知是他有心躲避,還是,真的就有那麼巧合?!
逢上用膳時間,他都有緊急公務處理。
車簾掀起,綠若明媚的面上浮起一絲暗沉,罵罵咧咧道:
“真是倒黴,離入京都只差兩天,這天公不作美的,竟然下起雨來了,老天爺是存心的罷?!”
蘇子淺自書中擡起眼睛,視線觸及綠若,卻順着她的方向……無意瞧見了千一劍,爲他家主子撐傘場景。
眼眸微垂,蘇子淺收回視線,將手中的書籍置在一旁,好生擺放。
見千一劍率先進了客棧,綠若回過頭來,對蘇子淺道:
“公子,現下天色也不早了,又恰好遇上大雨,今日,怕是無法繼續趕路了。”
蘇子淺頷首,“再等等罷,過些日子,我們就可見着嬤嬤,你也別太過心急了。”
說的也是……
綠若大大的的眼睛了染上了想念,抿了抿脣,嘆道:
“罷了罷了,好歹百餘日都能盼的過來,如今多一日少一日的,我也不在乎了。”
她拿過車內的一把油紙傘,跳下馬車,“公子,下車罷。”
許是臨近郊外,客棧建在有些偏僻的地方,入住的人並不多。
連帶着車伕都有空房住。
這天說變就變,好在他們已經趕到有客棧的地方,這若是還在荒郊野外,地面打滑,車輪陷進水溝裡,指不定會出什麼事端……
雨一直在下,雨珠噼裡啪啦的打在鏤花窗上,混合着霹靂的雷聲,聽着極爲滲人。
室內點着蠟燭,蘇子淺站在窗戶旁,肩上搭了一個披風。
越是接近京都,氣溫便越是寒冷。
她與綠若說過,她手心的溫度,四季都是這般冰寒,毋須爲她搭上披風。
綠若素來不聽,執意要爲她搭上,這才安心。
有人關懷着,自然是好,蘇子淺也便不攔着綠若,任由她去。
“轟隆隆……”
“啪……”
蘇子淺擡眼,自鏤花窗的隙縫望出,陰沉的天際之中,有閃電劃過長空,斑駁的光影映照在蘇子淺的面上,微微有些蒼白。
雷雨交加的夜晚……
蘇子淺忽然有些恍惚,將近兩年的陳年舊事,慢悠悠的涌上了腦海。
有些事……她早已放下,不再記恨……
有些人……她卻是放在了心上,無法根除。
莫要問她,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她亦不知,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只是知道,在那場旁人精心策劃下的吻戲,使她明白,她並沒有想象中的……排斥他。
在他們親密無間的那一刻,她甚至聽見了自己心動的聲音,腦中那根理智的弦,斷裂的聲音。
她沒有愛過的經驗,但這不妨礙她知道,心動是什麼滋味。
只是……
不該的,不該將不該有的感情,藏於心底的……
且不論,她的身份是個忌諱,她的一切無法自控,便是他,身爲皇室中人,身在權力中心,都會是她所厭棄的一類人……
怎麼可以,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
幽深似井的眼瞳裡,蕩起忽明忽滅的光芒,蘇子淺轉身,視線投落到書案一側的國史上。
她走過去,剛拾起國史,屋外便響起敲門聲。
沒有多想,以爲是綠若給她送點心來吃,蘇子淺一手捧着書,走過去,將置在木門上的木板取下,開門。
暗夜裡,一個高大的黑影出現在她的視線之中。
蘇子淺先是一愣,隨即眉頭微蹙,她開口喚道:
“王爺,你……”
還未將話說完,她已經被人拉入一個堅硬的懷抱裡。
一個天旋地轉,“碰的”一聲,蘇子淺只知道房門被人關上,而她,卻被人死死的桎梏在木門上。
毫無防備的脣被壓住。
那人毫不留情的在她的脣上反覆蹂‐躪,再毫不客氣的撬開她的脣,探入之後,便是攻略城池似得絞着她的舌,不容她有一絲一毫的逃脫。
如此猛烈的攻勢,蘇子淺根本無法思索,手中的國史無力滑落,啪嗒一聲墜入地面。
那墜入的聲音,如同此時的她……墜入了地獄,墜入了情網之下的深淵,無法自拔。
火熱的吻……甚至是不知足的蔓延到了脖頸之上,那人姿態瘋狂,彷彿要將昔日壓抑的情緒,在此時此刻,全部傾泄出來。
他的手扯開了她的披風,衣襟,蘇子淺剛剛感覺到一絲涼意,卻立即被他的脣舌覆蓋吞噬。
到底是個有理智的人,有些禁‐區不能觸碰,蘇子淺氣息紊亂,一手想將身上的人推離。
“王爺,停下!”
曖‐昧的氣流裡,浮動着絲絲酒氣,好在蘇子淺不怕接觸喝酒之人,倒不畏懼他身上的酒氣
。
聽到蘇子淺的聲音,君寒的動作一滯。
停住了所有動作,他擡眸,看向眼前……這個被他死死困在懷裡的人。
眼中人,似是被他的舉動嚇着,睜大了那雙極爲好看的眼睛。
他低下頭,冷冷的笑。
能不被嚇着麼……
他喜歡他,喜歡一個男人,光憑這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都足以嚇壞全天下的百姓,更何況……
眼前這個,被他蹂‐躪過後的少年。
良久過後,他暗啞着聲音,對蘇子淺道:“你知道,本王如何對付……那些不該存在這世間的人麼?”
“目前,下官還不想知道王爺的手段,夜深了……王爺也該回房歇息了。”
該說蘇子淺什麼好?
短短的時間裡,已經恢復了往昔模樣。
君寒的目光,定定的絞着眼中沉寂的少年,此人……當真是,理智之人。
倒是自己……愈發的不夠理智了。
他倏地逼近於她,雙手撐在她的兩側,眸光灼灼的盯着她。
炙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蘇子淺的眸光躲閃,袖袍之下的雙手,早已緊握成拳,但……卻沒有任何的動作。
溫熱的脣再度覆上,蜻蜓點水般的,擦過她嬌嫩如花的脣瓣。
有人的身子緊繃的厲害,亦僵硬的厲害,君寒脣角微彎。
兩脣相貼,他沒有移開,不知是捨不得,還是有意爲之。
“本王……違背了母妃遺願,蘇子淺,你說……你是不是本王的罪人?”
言罷,適才還霸氣無比的少年,竟像是泄了氣的皮球,轉瞬往地面倒去。
蘇子淺眼疾手快的將他接住,但卻沒想到,他是醉了,沒有任何的力量支撐自己的身子。
蘇子淺手中力道一時更改不過,整個人被他一同扯去,倒在了他的身上。
半撐起自己的身子,蘇子淺望向那緊閉雙眸的人,抿起了脣角。
果真是醉了……
是以,纔敢對她如此肆意妄爲……
蘇子淺微微垂下眼眸,長而濃密的睫毛覆蓋着,輕輕地抖動了幾下。
“我還以爲……我猜錯了,原來你對我,真的動了情……”
當初,在她發現自己喜歡上君寒時,卻也詫異的察覺,君寒對她並不尋常的態度。
那時的她,心底掀起了驚濤駭浪,若是當初,之於君寒的所作所爲,她沒有絲毫察覺,那麼……
今夜他所作的事情,她亦不可能……會如此之快的反應過來。
更甚是……大腦空白的,會隨着他去,屆時……
女兒身的身份,無疑是要暴露了……
蘇子淺的視線移到君寒臉上,聲音有種幽幽的冷寂。
“你說……我是你的罪人,可你有沒有想過……你,也是我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