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純神色不改，“父皇想要更加了解中州的文化，那些前去中州的使者雖然有所瞭解，可畢竟不是中州人，所以父皇便讓綿綿進宮一段時日，過些日子綿綿就會回來了。”
“原來是這樣。”鹿彌沒有再多問。她看見許多傭人在搬着東西，將各種各樣的生活用品裝進一個個馬車裡，不由問，“這是要做什麼？你要搬家嗎？”
“不是搬家，是父皇讓我去巡視左徳，那裡與我們這兒的氣候有些差異，我擔心你可能會水土不服，所以才帶了那些東西。畢竟你現在身子弱得很，實在不宜再染病了。”景純目光溫和，像是一頭人畜無害的小獸。
“左徳？我爲什麼要去那裡？”
鹿彌聽說過左徳，那是一個氣候極爲惡劣的地方，而且那裡是一個天然石林，若是不小心闖進去，恐怕是有死無生。左徳因爲是中州與東曌唯一的接壤處而得名，又因爲那惡劣的天氣成爲不毛之地。
那個笑面虎似的皇帝爲什麼要他唯一的太子去那兒，還要帶上她這個罪人？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景純可憐兮兮地望着她，像只被主人拋棄的小貓，“是我想讓葉子陪我去啦！這裡人多眼雜的，將你一個人留在這裡我實在不放心，萬一你出了什麼事，我一定會後悔死的。葉子你放心，咱們只是過去巡查而已，過幾天就會回來了，我絕對不會讓你曬黑的！”
“這關曬黑什麼事！”鹿彌嘴角抽搐。這傢伙到底有沒有找到重點啊！
“葉子葉子，別想那麼多啦！咱們一起去泡溫泉吧！”景純興致勃勃地，看上去充滿了期待。
“不！”鹿彌堅決拒絕，“我一個人泡溫泉，你到外面等着。”
“欸？”
因爲景純照顧她的身體，所以他們在太子府又留了幾日，待鹿彌身體漸漸好了許多，一行人才開始向左徳出去。
在路上行了六日，一路上走走停停，終於到了左徳的邊界。他們雖然沒有說，可鹿彌自己已經觀察到了。因爲這裡的土地比別的地方堅硬得多，是堅實的黑土地，根本種不得糧食，也正是因爲如此，才很少有人來這裡居住吧！
不過神奇的是，雖然很少，可依舊有人守着這片土地，鹿彌對這裡瞭解極少，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以何爲生，可這裡生產的青樖酒她卻品嚐過，十分美味。是東曌獻給皇室的進獻品。
景純幫她擦擦額頭的汗，低聲問：“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
鹿彌搖了搖頭，眨眨眼睛，“就是有些饞了。”
“噗。”景純失笑，“放心，等到了那兒，有好吃的奶酪，還有美味的青樖酒。”
果然是去那裡啊！鹿彌偷偷想。
到那裡的時候已經是夜晚，天氣驟然下降二十攝氏度，寒冷得緊，鹿彌裹上厚厚的鶴氅，活像只企鵝。
那些大漢淳樸而熱情，大碗喝酒大塊吃肉，豪爽極了。架在火焰上的烤羊開始變成微微的金色，金黃色的油光滴落，冒起誘人的香氣。一個人將一碗青樖酒潑到上面，那火舌頓時捲上來，貪婪地舔着烤全羊酥脆的外皮。
那烤全羊的誘人香味，混合着青樖酒濃郁的酒香，聞起來令人食指大動
，鹿彌偷偷嚥了口唾沫，覺得自己像是幾輩子都沒有吃過飯了。
景純回頭過來衝她促狹地笑笑，鹿彌想剛纔她的動作一定是被他發現了，不由地紅了臉，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景純拿起一把匕首，割了一大塊羊腿放進碗裡，然後遞到鹿彌面前。鹿彌看着自己垂涎已久的那塊羊腿直流口水，可女孩兒家終究落不下面子，只得矜持地吃了兩口。
沒想到越吃越想吃，一會兒功夫，鹿彌已經吃得肚子裝不下了，摸了摸肚皮，圓滾滾地像個西瓜，舔了舔嘴脣，倚在椅子上消食。
雲錦淵親自披甲上陣，卻在前夕受到了一封匿名的信，說是陛下對他早有罅隙，望他諸事小心。
他看完便燒了，依舊如常。
心下低聲嘆氣，此事他何嘗不知，功高蓋主也不外乎如此，只是，他忠於雲夢王朝，即便那人對他忌憚，他亦只能如此。
荒州畢竟沒有什麼出色的將領，由他帶領的軍隊屢戰屢勝，竟也如此容易。
此時他站在戰場，看着駿馬奔馳，由士兵身體鑄成的城牆將那些軍隊阻擋在外，風帶來血與硫磺的氣味，還有戰士們的怒吼聲。
忽然，在最外沿的士兵的馬匹紛紛驚亂，開始慢慢向後退，讓出一條道路來。那些戴着黑色面具的死神騎着寶馬，一步步踏來。
看來這些人便是當初使用毒炸藥的那支軍隊了。看他們的樣子，顯然訓練有素，根本不是一日能夠成就的。而荒州若有大動作，一定瞞不過他的眼線。這些軍人，彷彿是憑空出現一般。
可以肯定，荒州的這次進攻，顯然是預謀已久的，並且，他們身後一定有某個可怕的東西在推波助瀾。
他命令一隊前往進攻，二隊在側翼阻擊，三隊弓箭手準備，四隊在其後攻上。那些黑色面具卻不躲不避，任由他們攻擊，直到最後，他們拔出一種奇怪的像勾一樣的武器與士兵纏鬥到一起。
那些黑色面具漸漸被軍隊引進包圍圈，可是他們那些勾的威力實在巨大，又靈活多變叫人防不勝防，爲了將他們引過來，已經有大半士兵犧牲。
這樣下去不行！
雲錦淵將四隊派上去，剩下三千人留守。
四隊人馬上前，那些黑色面具已然處於劣勢，可他們卻沒有絲毫懼意，彷彿死士一般一個接一個衝上來。雲錦淵看得蹊蹺，忽然意識到什麼，他雖然將那些人引入自己的包圍圈，可又何嘗不是將他們帶入自己的大本營，他雖然更容易擊殺他們，可他們也更有機會反殺。
“回營！全軍回營！”雲錦淵大聲疾呼。
身邊的號角兵立刻吹響號角，將回營的消息傳向整個戰場。
現在還來得及，兩軍正在交戰，還來不及分開，他現在提前撤走軍隊，那些人就沒有辦法攻擊。
然而他沒有料到的是，當他發出命令的那一刻，從敵方軍隊開始投擲毒炸藥，他們的戰友還與中州軍隊混在一起，可他們毫不遲疑，連同自己的戰友一同炸過去。
雲錦淵的計劃固然極其精妙，可那些人對同胞的冷漠卻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的。
這一次戰役，中州大敗。
單靠中州的力
量無疑是十分薄弱的，得到他們的消息後，東曌毅然派了軍隊前來援助。
一部分軍隊前往皇都拜見中州皇帝，另一部分直接前往戰場。這次東曌派來的是他們的第一大將蒙嚴，雲錦淵覺得這次東曌的援助來得有些奇怪，他們似乎將自己掏箱底的軍隊都派過來了。
就好比你的鄰居失火，火勢已經蔓延到自己，可你卻將全部的水都送給鄰居，這不是很奇怪嗎？難道他們不害怕荒州反過來攻打他們嗎？還是他們有着一種讓荒州無法攻打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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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自從東曌軍隊來了之後，荒州軍隊節節敗退，連那些黑色面具如今再也沒有出現過，似乎所有人都認爲如今的中州已經勝利在望了，他們開始慢慢放鬆警惕。
正在這個時候，又有一封來自皇都的匿名信，看那字體，依舊是上次那個人。
東曌的使者不僅帶來了東曌皇帝的大力援助，還帶來了美酒與美人，那些美人如同傳說中的美女蛇，魅惑人心，她們每日跳着妖豔而嫵媚的舞蹈，裸露自己的手臂、長腿與纖腰，讓陛下沉溺其中。
陛下似乎以爲有了東曌的援助就已經勝利在握了，於是縱情聲色，已經多日沒有上朝了。
雲錦淵得知這個消息後，派人去皇都打探，卻沒想到果真如此。
真是荒唐！
其實那個給雲錦淵送信的人一直都是玉蘭惜，她並不是爲了什麼國家大義，這個腐朽的皇朝是否覆滅都與她無關，如果只有她一個人的話，她一定會笑着看着這個王朝這樣分崩離析。
可是她不止是一個人，她還有哥哥，她還有師傅。所以她不能看着那些荒州的軍隊踏破這片山河，她不能眼睜睜看着那些人欺凌她的家人。
她給雲錦淵送那封信，只是爲了告訴他，東曌之人絕不是那樣簡單。至於那兩個蛇女，她是再清楚不過緣由的。
那日她本以爲雲錦凡不會回來，因爲東曌使者到來，他是必得相陪的，所以她才極爲放心地熬了藥，那裡面紅花爲藥引，是一味讓女子不能生育的藥。
她能忍受所有的一切，但她絕不能讓自己的孩子降生在這樣一個骯髒的地方。
然而這極妥貼的事情，卻被雲錦凡的到來打破了。
他憤怒地質問她，她進宮所做的所有的一切，到底是爲了什麼？
她冷冷地說，向你復仇，還有保住玉家。
雲錦凡鎖住了這座宮殿，任何人不得入內，否則亂棍打死。做完這一切他便離開了，玉蘭惜看着那樣憤怒的他，像是終於對他復仇，心中是那樣的快意。可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臉上滿是淚漬。
原來愛這種東西，從來沒有兩全其美，只有兩敗俱傷。
後來她才知道那荒唐的消息，他迷上了東曌進獻的那兩姐妹，連早朝也不上了，她便覺得這一切是如此地可笑。原來他曾經拼盡全力想要得到的東西，如今卻又這樣輕易地放棄。
玉蘭惜望着紗窗，那小小的一方天空，飛過蝴蝶飛過玉燕，卻飛不過一個小小的她。
是不是，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如今已是夜半時分，天空星子零落，鹿彌與景純一同回到帳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