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你來，我知道，你會過來。”那個女孩兒的聲音中還帶着少女的稚嫩，可她的話卻讓鹿彌心中殺機涌動。
“因爲有一個女孩兒，爲了你手中的那個東西，而死。”那個女孩兒似乎沒有感覺到她背後那個人的敵意，依舊自顧自地說着。
鹿彌看着手中的梅花扣，嘴脣微微顫抖，“你說的那個女孩兒，是錦歌嗎？”
“或許。”那個女孩兒一揚手，那柄漂亮的黑傘從崖頂直墜下去，她轉過身，“是她。”
鹿彌終於看清了她的臉。那樣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就像是從萬年深冰裡雕出的一個洋娃娃，整張臉都透着乾淨甜美的氣息，卻氣勢冰冷讓人難以接近。她畫着古豔的妝容，這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兒，就像一個在黑暗中行走千年的女鬼。
“鹿小姐，你還記得我吧！”
“怎麼會不記得！你就是那個將玉人化鬼交給我的女孩兒啊！”鹿彌看起來十分鎮定，可她語氣裡微微顫抖的嗓音卻將她內心的震驚暴露無遺。
“我來見你，就是爲了那個爲玉人化鬼而死的女孩。”女孩兒的聲音冰冷，像是某種機器發出的聲音。
“爲玉人化鬼而死的女孩兒，你剛纔說的，不是錦歌麼？我怎麼會認識爲玉人化鬼而死的人呢！”鹿彌再一次震驚。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在組織裡代號爲金絲雀，她執行一次秘密任務，她死後，在她的遺書裡寫着你的名字。”那個女孩兒的雙眼緊緊盯着她，就像鷹隼盯着獵物。
“什麼？”鹿彌完全搞不懂狀況。
“她說，你會代她完成任務。你上次看到玉人化鬼，我以爲你已經明白了。”
“什麼什麼？明白什麼？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這是什麼鬼！臨終託孤？可拜託那不是一個孤兒那麼簡單的問題好嗎！
“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我費盡心力救你，是需要你爲我做一件事。你畢竟是雲夢王朝的皇裔啊！”
“你是荒州的人？別做夢了，即使我死，也絕不會背叛我的國家。”
“我與他們無關，你若是想保住你的國家，與我合作，是唯一的辦法。”
“你是什麼意思？想要保住我的國家，自有皇兄與我一同奮戰，何需與你合污。”
“那你未免也太過小瞧你的敵人了！人們常說無知是福，這樣的福氣只是掩耳盜鈴的虛幻的幸福，你以爲的堅不可摧，或許正在分崩離析。你從未真正見識過敵人的可怕，所以你也無法瞭解你此刻的自信有多麼可笑。”
“你知道些什麼？你到底是哪邊的人？爲什麼我會在你這裡？”
“現在你能相信的人，只有我。在你們皇都，那個繁榮的大都市，不知有多少陰影暗自滋生。你知道，你的妹妹是怎麼死去的嗎？”
“錦歌？”男人露出哀傷的神色，又帶着猙獰的暴怒，“她是，爲了那個男人而自殺啊！”
“不。她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在某一個組織裡，她的名字是金絲雀，她看了某些不該看的東西，所以她死了。”
“不可能。”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在你們
皇都，還有許多像她一樣的人啊！你難以想象，你所面對的敵人，已經將他的觸手滲透到了什麼地步。”
“你說的敵人，似乎不是荒州。”
“呵呵，中州是一塊大糕點，每個人都想過來分一杯羹，可是你們雲夢王朝守了這麼多年，堅不可摧。當然會有人用別的方法啊，如今的雲夢王朝，就像一頭已經老邁的獅子，從內部開始腐朽，許多人已經開始按捺不住，想要蠢蠢欲動了。”
“那你呢？他們開始蠢蠢欲動，你又渴望着什麼呢？你這樣的女人，我憑什麼相信呢？”
“我不需要你的相信。我在皇都有一股勢力，都潛在暗處，現在我將它交給你，你自己親自去感受，你就會知道，我是不是可以成爲你的同伴。”
“你叫什麼名字？”
“寐婀。”
那個女孩兒的表情冰冷堅硬，鹿彌從她手裡接過那封信。那一筆一劃，秀氣清爽，鹿彌一看就知道是錦歌的親筆字跡。
難道錦歌真的曾經加入過某個組織，代號金絲雀？可她身爲雲夢王朝的公主，享受着百般的恩寵，這樣高高在上的身份，她又爲何屈尊去加入一個組織了，還因爲那個組織，失去了自己的性命。
原來，她不是爲了哥哥而死啊！
鹿彌陡然間覺得胸口那些沉甸甸的東西有一小塊碎掉了，有一瞬間的放鬆，可下一刻被又被更深的悲哀籠罩，原來她不是因爲那樣柔軟的東西而死啊，她只是爲了某種權力，爲了某種惡毒的冰冷的東西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她加入的那個組織，是天機宮嗎？”
“抱歉。無可奉告。”女孩兒看着她悲哀的眼，一瞬間也閃過某種兔死狐悲的感情。
“她的任務是什麼？”
“抱歉。無可奉告。”與上一句一模一樣。
“你不是說要我接替她，繼續那個該死的鬼任務嗎？我連任務都不知道，該怎麼接替？”鹿彌簡直被她氣得啼笑皆非。
“既然她說你會接替，她一定早已準備好了一切。她告訴你屬於任務的接替，若我告訴你，那便是越距。”
“你，你可真是死板！”鹿彌對於這個年幼又遲鈍呆板的小女孩簡直無能爲力，憋着一肚子的氣將她拉坐下來，從懷裡掏出一個酒壺。
女孩兒看着她的動作終於露出一絲驚訝，那是她爲數不多的表情。但不是驚訝鹿彌對她如此大膽，而是對於她能隨時拿出酒壺感到好奇。就好比你面前的一個普通人，突然有了多啦A夢的神奇本領，從你面前掏出一個時光機，你也會感到好奇吧！
鹿彌揉了揉小女孩的腦袋。她總是冰冷而呆板的，就像一個機器，此刻露出驚訝表情的她，才真正像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兒。
女孩兒沒有抗拒鹿彌的動作，就像一個機器人不會拒絕指令之外的任何事情。鹿彌想，那個天機宮可真是一個禽獸不如的地方，連這樣的小女孩兒也要利用。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還在媽媽懷裡撒嬌吧，或者爲了某個心儀的男子心動不已。可這個女孩兒，除了高超的武功，對於與人相處，對於那些愛恨情仇，一點兒也不懂。
“你叫什麼名字啊
，小丫頭。”
那個女孩兒彷彿對這個問題感到極爲奇怪，愣愣的看了鹿彌幾秒鐘，才低聲說：“蓅衣。”彷彿從來沒有人向她這樣問過她的名字。
“蓅衣，好奇怪的名字。不過真好聽！”鹿彌轉過頭，卻發現那個奇怪的小女孩兒已經不見了。
“真是不懂規矩的小丫頭，走之前都不知道打個招呼麼？”
鹿彌摸摸自己的腰，再移到眼前，一手的血跡，她微微一笑，喝光酒壺裡的殘酒，將它拋下山崖。
“果然還是太勉強了啊！還好今天穿着深紫色的衣服，看不太清，不然回家的時候，一定又會被嘮叨得不行吧！”
鹿彌拿帕子擦淨手，一步一腳印慢慢踱回山下。不知今日是不是出門沒看黃曆，不利出行，剛下山就又撞上個熟人。
按這皇都二十幾萬人口，能在一天之內連撞上兩個熟人倒也是有趣的很，有趣的很。
那人一身光華奪目，金光閃閃亮瞎人眼，鹿彌已經來不及閃躲，只好呆呆地站在那兒，面上掛着虛虛的笑。那人看鹿彌的眼神卻是一個喜不自勝，甚或弦泫欲泣，硬生生將鹿彌望得頭皮發麻。
鹿彌只得苦着臉迎上去，身上的傷口一陣抽搐的疼。她倒抽一口涼氣，“景純太子，您真是好雅興，是來這裡賞景的麼？”
“葉子，你也是來這裡賞景的嗎？不如我們一起？”在鹿彌受傷這些天，她聽周圍那些僕人說過，說是這位東曌的景純太子隔三差五就派人到右相府送東西，指不定是看上咱家小姐云云。
又有這位東曌太子聽聞鹿小姐遇險，忍着風寒親自帶人尋找，徹夜不眠，直至昏倒，一片深情云云。
鹿彌倒退一步，對這位博愛太子的深情諱莫如深，“多謝太子美意。只是我早已經賞過了，現在正要下山，再不回家爹爹該擔心了。”
“那讓在下護送你回去吧！看你身邊又無婢女又無侍從，若是遇到賊人可怎麼叫人放心啊！”景純太子一片真摯之情。
鹿彌敬謝不敏，“不必了，臣女先行告辭，便不打擾太子雅興了。”她越過景純想要離開。
“葉子。”景純太子一根木樁子似的直戳到鹿彌跟前兒，一條道被他擋得嚴嚴實實，連個蚊子都飛不過去。他眼中情深似海，“葉子，你難道就不明白我的心意嗎？”
嗯，我明白你的心意。兄臺看您平時一副弱不禁風的弱受模樣，原來還佔這麼大一坨位置，可你這樣擋着我的路是不是有些不道德啊！
“葉子，現在你已經與睿王爺和離了，莫不是因爲我已經回來的緣故嗎？我知道，你其實是放不下我的。”他兩眼漣漣，似乎連自己都被感動了。
可連鹿彌都不知道他說的什麼玩意兒。話說這位太子的自戀真是病得不輕啊，若是一頭母蚊子對他哼哼，他估計都會以爲人家暗戀他吧！
“葉子，其實我還是愛着你的，我經常來這裡，不是因爲這裡的景色美麗，而是我們的再次相遇就是在這個美麗的地方，這個地方是我們的愛情重新發芽生長的地方，它有着多麼重要的涵義。只要我想起你，就會來這裡看看，我就彷彿覺得，你還在我身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