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彌與雲錦淵在廂房呆了一會兒,一個小太監便過來請兩人赴宴,鹿彌不情不願地跟在雲錦淵後面,到宴會見了皇上,拜了太后之後才落座。
因着她今日是第一次被雲錦淵帶着赴宴,因而也掀起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波瀾。
一說,這睿王妃近來春風得意,爲人處事手段高明,據說還將王府一個侍姬貶了,魅惑了王爺,今日才能來的。
這流言中的那個可憐的侍姬當然是琇姬,鹿彌雖然能管住自己的言行,但卻並不能堵住某些人的嘴,於是只當個故事聽了,坐坐便忘了。
一說,這睿王妃何其風流,千金買美男,實乃女中豪傑。
一說,睿王妃建立仙客來,便是爲了金屋藏嬌,可以買到更多的美男。
一時間衆說紛紜,鹿彌這個主要的人倒被他們給忘了。
其實鹿彌對這些流言並沒多大意見,畢竟,如果一個人沒有被人嫉妒,那隻能說明,她沒有讓人嫉妒的資本。而那些大肆談論的人,往往便是那樣的人。
在鹿彌側着耳朵聽她們談論的時候,突然覺得雲錦淵有些怪異,怎麼看怎麼不對勁兒,於是出聲:“雲錦淵,你今天怎麼穿這個,平日裡不都穿紫色的那件麼?”
雲錦淵看了看自己這身玄色錦雲長袍,皺眉:“怎麼,不好看嗎?”
“沒。就是平時習慣了你穿紫色,有些不太順眼。”鹿彌轉過頭,片刻後還是又轉過去,說,“其實你穿紫色更好看,黑色顯得多冷啊!”
她這是說的心裡話,以往她見着有美男穿紫色,都會讚一聲好看,可現在,她卻覺得,除了雲錦淵,其他人穿紫色簡直又俗又黯淡。要是植物也有思想,估計那些紫羅蘭什麼的,見了雲錦淵也得羞憤自殺。
這天秋風送爽,碧波盪漾。正是刺殺好時節,一般的電視劇在這種時候,那些刺客得手的機率都會大一些。
在鹿彌糾結於雲錦淵的衣服時,那些幽豔美麗的舞姬從大腿緩緩抽出匕首,那些腦滿腸肥的大臣們還沉溺在旖旎的氣氛中無法自拔,他們中那個最色的同僚便被削掉了腦袋,鮮血“噗”地噴出三尺高,腦袋在空中轉了幾圈“撲通”落到了水裡。
果真是應了前言。緊接着一大批黑衣人從水裡“咻”地跳上了船,直奔最顯眼的皇帝陛下而去。
而現在是在船上,離靠岸還有一段距離,簡直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估摸着那些刺客也是見了這樣的情況,所以刺殺得格外賣力。
所以還是說這都是那個皇帝自作自受,好好的皇宮不呆,非得出來騷包,現在作死作到自己頭上了吧!
雲錦淵反應極快衝了上去,只留給鹿彌一個背影。他說:“你好好呆在那裡,別怕!”
鹿彌纔不怕,她躲過一枚飛鏢,手中金蟬絲隱隱約約,與一個曼妙舞姬纏鬥到了一起。
以她從前的功力可以瞬間挑翻十個這樣的女刺客,可以前是以前,現在的她只是一個嬌弱小姐,雖然有着技巧,但畢竟身體跟不上。
纏鬥了一會兒便覺體力不支,但她又不甘認輸,於是一咬牙一狠心,硬生生從刀鋒中閃了過去,千鈞一髮之間,極險極險纏住了刺客的脖子,手中金
蟬絲輕輕一拉,女刺客脖子上出現一道血痕,直直倒了下去,兩眼睜得大大的,彷彿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死。
鹿彌鬆了一口氣。
卻聽見一聲厲喝:“小心!”她下意識地往右看去,一柄亮閃閃的彎刀朝她割來,她身體本能往右一避,金蟬絲繞上手臂橫到眼前,她心裡計算過,這樣頂多廢掉一條手臂,絕不會傷及她的性命,必要時還是性命要緊。
然而一柄長劍卻在危機之時將彎刀挑開了,彷彿慢鏡頭一般,鹿彌似乎可以看見彎刀削掉她一縷飛揚的長髮,劃破她的衣袖,然後劃到她手臂的一瞬間停住了。
那個刺客被一劍挑開,幾滴鮮血濺到她的臉上。然後她就看到了雲錦淵慍怒的臉,繃得緊緊的,臉色極爲難看:“我不是要你好好呆在那裡嗎?你知不知道剛纔有多危險?”
鹿彌看着他還來不及縮回去擔憂緊張的瞳孔,方纔已經想好的所有的託詞都哽到了喉嚨裡。
雲錦淵的神色忽然又柔和起來,輕輕將鹿彌臉頰上的血跡抹去,低聲說:“你只需要呆在我身後就夠了,我只要你呆在我身後,便能安心了,明白嗎?”
鹿彌看着他執着的眼,冰冷的眸子裡露出罕有的柔和,那樣強勢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彷彿她不說出一個好字便不會罷休。
她從來是討厭這樣的,最厭惡就是別人強迫她,可是看着他,就這樣靜靜的看着他,她卻說不出別的話,似乎天地間只有那麼一個好字,她想這樣回答他。
可她心中的自尊和驕傲不允許她這樣回答,即使她平日裡喜笑怒罵彷彿葷素不忌,可她心中有着自己的驕傲。他問得那樣認真,即使她想插科打混糊弄過去,也糊弄不了自己。
她低頭,沉默了片刻,才輕輕嗯了一聲。
眼波從他身上掠過,驀然停在他的肩膀上,她心跳停止了一瞬,快步上前,嗓音隱隱有些顫抖。她說:“你,受傷了?”
她的手還沒觸到他的肩膀,便被他不着痕跡地避開,他神色柔和,道:“並無大礙,是方纔一時不察被劃破了衣服,莫非你以爲以我的武功還會被人傷到嗎?”
鹿彌是見過他的功夫的,對此有極大的體會,料想天下應當沒有幾個比得上他的,想方纔那幾個刺客,雖然不凡,卻也絕不至於傷到他,便放下了心。
可是鹿彌沒有想到,雖然雲錦淵極爲不凡,可他當時情急救她,未免失了方寸,有一兩招落了下乘。然而,生死之間,一招便可定輸贏,又何況那不是生死決鬥,是面對以必死爲目標來刺殺的刺客呢。
但她什麼都不知道,若雲錦淵有心要瞞一個人,實在是再簡單不過了。
她雖然聽到他沒事,可心裡依舊放心不下,正待仔細看看時,卻聽見了雲錦歌的尖叫聲。
轉頭看去,卻見一副極驚險的場景。一臉戴銀色面具的刺客以極刁鑽詭奇的手法朝雲錦凡刺去,雲錦凡險險避開,那男子短劍極快,眨眼間便朝他面門逼去。
一干人極驚訝恐懼的叫着皇上,鹿彌也驚訝,卻不是爲了這個。她看到那男子的第一眼便想起了風雪寒,那個男人有着和風雪寒同樣的氣息,可他戴着銀色面具,便是說,他應當就是天羅地
網裡的那個神秘無蹤的第一殺手了。
鹿彌看着他揮劍的身影,突然心中有了一種奇異的感覺,她似乎見過他。
不!她一定見過他!
局勢很快發生變化,那個殺手佔據了絕對的上風,利劍直逼雲錦凡咽喉,電光火石間,那極穩的一劍竟然劈到了雲錦歌身上。
在那危機的一瞬間,鹿彌眼睜睜看着雲錦歌飛身閃過去,曳地的裙角紛飛,猶若飛蛾撲火一般的美麗在這個從來不露哀愁的女孩兒臉上,顯得尤爲明豔亮麗,她的鮮血如紅豆紛撒,緩緩倒了下去。
那些刺客也彷彿被她的美麗震懾,不再拼命攻擊,閃身消失不見。
鹿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提腳向雲錦歌奔去,想起雲錦淵,腳步一滯,轉身擡眸朝他望去,眼中含着千絲萬縷的情緒,一時難以道盡。
雲錦淵好看的脣有些發白,他點了點頭,道:“你去吧!當心點。”
鹿彌因記掛着雲錦歌,一時沒多想,頭也不回便跑了過去。
因爲事發突然,鹿彌跑過去的時候,那些太監才急急忙忙去叫太醫。
雲錦歌倒在地上,眼皮子蔫蔫地,見着鹿彌來了,攢出一抹笑,就像往常一樣同她打招呼:“皇嫂,你今天,咳咳,很漂亮哦!”
她邊說邊咳出血來,卻笑得毫不在意。鹿彌連忙扶住她,說:“別說話,再等一等,太醫馬上就來了。”
鹿彌手忙腳亂地想要幫她止血,可又怕弄痛她,手放在那裡,良久又放下。
雲錦歌眼中變得黯淡,臉上卻還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沉重的喘了口氣,道:“皇嫂,別這樣要哭不哭的樣子嘛,咳咳,都說禍害遺千年,我可不會死在這裡啊!”
她說話漸漸低沉,彷彿極耗力氣,道:“我還沒嫁人呢,放心,閻王爺不會收我的。”
太醫這時候纔來了,鹿彌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眼神漸漸渙散,似乎要昏過去,連忙湊到她耳邊,亟亟道:“錦歌,別睡過去,你想想,你還有那麼多的美男沒調戲呢,你死了他們就歸別人了啊!”
雲錦歌強打起精神,卻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鹿彌緊緊的握着她的手,彷彿握着她的生命,她強擠出笑意,嘴脣動了動:“錦歌,別睡過去,來,跟我說說,你看上哪家的小郎君了啊?”
雲錦歌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睛漸漸合上,慢慢說:“是鹿白嘛!鹿白。”
鹿彌眼中露出驚喜的神色:“對,繼續說,別睡過去。”
雲錦歌眼睛合上,嘴脣費力開闔,吐出一個又一個名字。
鹿彌安靜聽着,又是難過又是好笑:“要是被人知道你看上了那麼多的公子哥兒,估計殺你的心都有了。”
雲錦歌一歪頭,昏了過去,仿若夢囈一般呢喃着。
鹿彌將頭貼過去,仔細辨聽着,待聽清楚後,眼眶一紅。
有時候,即使嘴裡說了一萬個名字,即使連自己心裡都以爲自己久經風月、閱盡滄桑,可當真正拷問內心的時候,口裡心裡永遠只有那一個名字。
王君,王君,你怎麼還不回來啊?
王君,我在等你,我一直在等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