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中,太后枯坐在油燈前,兩眼直直地看着那跳躍的火苗,一動不動。
寂靜中,門輕輕被人推開。
她擡起頭,木然地看着獨孤玦一步步走進。
“我從來無心要與皇上爭權奪利,爲什麼,你一心要除掉我?只是因爲他是親生,我是你抱養的嗎?”獨孤玦眼中神情有些哀傷。
“是,當年,哀家嫁與先帝多年未生子,所以受他冷落地位不保。碰巧宮女蓮兒懷上他的骨肉,本來哀家想蓮兒單純忠心,如果生下男孩受寵,哀家也能沾光。哀家裝作有孕,起初並不是設計什麼,只是哀家這裡形同冷宮,無人過問,哀家想能爲你母親爭得一些補品。如果說是個宮女懷上龍胎,怕你母親爲人嫉妒,白白送了你們母子性命。”
“可是,後來,沒想到蓮兒難產而亡,看着你哭得可憐,哀家才心動。你若是哀家的兒子,便能保住性命一步登天,哀家也能母憑子貴做穩後位。”
看到太后一頭保養極好的青絲已經變成斑駁白髮,臉上也明顯添了皺紋,獨孤玦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那麼,自小你捨不得打罵我,是不是曾真心將我當親生兒子疼愛?”
“是,因爲那時候哀家只有你一個,你那麼乖巧懂事,在哀家鬱鬱寡歡垂淚的時候,只有你才能令哀家開心,覺得這世上有人真心疼哀家,哀家的確當你是親生骨肉。”
她沒有撒謊,事到如今,也沒有必要再瞞獨孤玦什麼。
如果沒有獨孤樂,也許今天他們還是情同母子,不會走到這一步。
因爲要給親生骨肉該有的,最好的,又懷疑獨孤玦將來有天知道不是親生的,會心生二心,所以太后鋌而走險。
太后知道獨孤玦對他好,可是獨孤玦的傲氣,從不甘居人之下,有仇必報,而且現在被衆人奉爲蒼梧的大恩人,朝臣們都無視獨孤樂只聽從獨孤玦的命令,令她害怕恐懼,終有一日,獨孤玦會對獨孤樂取而代之。
但是她想錯了一點,象獨孤玦這樣顧念親情猶在自己性命之上的人,而且早就知道太后非生母,卻依然盡力的保護她們母子,又怎麼會做出那種事情來?
獨孤玦聽了太后的話,心裡有了幾分欣慰,點頭:“我明白了。”
“不,你並不明白,爲什麼哀家要這麼急着動手。因爲琳琅懷了你的孩子,哀家是母親,知道爲了自己的孩子,一個做母親的什麼都能忍,也什麼都想爲他爭的感受。哀家怕即使你不知道身世,可是你那麼寵她,什麼都聽她的,如果有天她要你來爭這皇位,你爲了自己的孩子說不定也會對付皇上。皇上與你並非一母同胞,你們卻都是獨孤皇室後裔。自古以來,爲了那個位子,親生骨肉相殘何其多?哀家不想看到你們手足相殘,而且現在皇上還小,不如就讓哀家做這個惡人,要罵就讓別人都來罵哀家。”
獨孤玦仰頭望天,將眼中熱淚逼了回去。
靜默半晌,他轉身向外走去。
“皇上,他現在還好嗎?”太后小心翼翼地問。
自從進了冷宮,再沒有外面的消息進來。
“皇上,一切都好。你若不想他難過,就好好活着。我絕不會做手足相殘的事情。”獨孤玦終是不忍將真相告訴太后,畢竟,她也真心撫養他一場,只是終究她不瞭解他,不相信他,不知道這是她的悲哀,還是他的悲哀。
太后也知道,獨孤玦不殺她已經是特別施恩,爲了獨孤樂,她只得打消輕生的念頭。
如果有天兒子想娘了,還能來看看她。
“謝攝政王。”太后起身要拜。
“不必。”獨孤玦快步出門而去。
門關上了,帶起一股寒風,太后抱緊雙臂,搖曳的光亮將她孤寂的身影映照在牆壁上更顯得冷清。
“小玦玦,你怎麼了?”琳琅醒來,發現身邊是空的,便有些懷疑獨孤玦是去了冷宮,一直睜着眼在牀上等他回來。
獨孤玦脫下衣衫,鑽進被子,抱住琳琅,將頭埋在她的胸前悶聲道:“琳琅,幸好我沒有死,能這樣抱着你,將來也能照顧你一輩子。幸好我們的孩子有爹有娘,將來不會再付出真心也得不到信任。我們的孩子再不會經歷我這樣的……”
琳琅摸着獨孤玦的頭:“是的,我們一家人會一直在一起不分開。我會疼你,信你,愛你。”
數月後,皇宮中,大殿前羣臣匯聚,紅色的地毯一直延伸到門口,鼓樂喧天,一派喜氣洋洋。
吉時到,獨孤玦與琳琅乘坐的車輦正好在宮門前停下。
獨孤玦將蒙着喜帕的琳琅從車上攙扶下來,臨近生產的琳琅那凸起的肚子在一身紅妝下顯得特別的有氣勢。
獨孤玦有心要給琳琅一個正式的婚禮,原本說不在意的琳琅,不知道爲什麼最近改變了主意,還說在皇宮裡成親,是這生最大的夢想。
獨孤玦拗不過琳琅的央求,還有羣臣們都說蒼梧這些年來不太平,也是該有樁喜事來沖沖喜。
他只得採納大家的意見,將這一場浩大的婚禮定在這裡舉行。
牽着琳琅的手一步步走向高處,獨孤玦看着紅彤彤的蓋頭,還有琳琅那凸起的肚子,臉上滿是幸福的笑。
臺階上,印偉祈和陶大山相視而笑,陶似玉側目瞟了瞟旁邊一溜兒太監捧着用紅綾子蓋着的托盤,笑得有些兒詭異。
“小玦玦,你娶了我會不會疼我愛我包容我?”琳琅在蓋頭裡忽然說。
“傻瓜,娶你自然就是要對你好。”獨孤玦心情從來沒有這麼好。
“如果我做了什麼令你不高興的事情,你會不會生氣恨我?”琳琅似乎不放心:“但是我的出發點是好的。”
“你爲我好,怎麼會不領情?”獨孤玦壓根就不覺得琳琅會做出什麼讓他生氣的事情來。
這時,終於走到了最高處,只聽琳琅笑道:“這可是你說的。”
獨孤玦扭頭微笑着,正要取下琳琅的蓋頭,早已經準備好的一干人等,一擁而上,他還沒有弄明白怎麼回事,龍袍就披上了身。
“你們這是幹什麼?”獨孤玦的臉頓時就沉了下來,一看,琳琅在大家身後含笑看着,心裡明白了,什麼一定要隆重一定要在這裡辦喜事,原來是他們串通好,這是要逼他?
下面羣臣一看事成,紛紛跪下,一片山呼萬歲之聲響徹雲霄。
“都給本王住手。”獨孤玦猛然用力,將身邊一羣人震開,便要將身上的袍子脫下。
印偉祈等人急了。
“攝政王,皇上一直昏迷不醒,御醫都說醒來的希望渺茫,而國不可一日無主啊。”
“攝政王原本就是太子,當年被冤枉纔會被廢,如今不過是理所當然。”
“攝政王登基稱帝,是衆望所歸。”
“我們誓死願追隨攝政王。”
獨孤玦怒不可遏:“你們這是要手足相殘,陷本王於不忠不義之地?”
“王爺,請聽我一言。”琳琅早將獨孤玦的反應預料到了,不慌不忙上前:“今日的事情是衆位大臣們多日商議決定的,也是民心所向。任何朝代和帝王講究的不都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嗎?你又何必要逆民心?而且,這怎麼能算是手足相殘?皇上的病情大家都明白,他醒過來幾乎是不可能的,那麼他只是頂這一個名,實際上蒼梧的一切還是要你來做決斷。可是你的身份反而會阻礙你,何不名正言順然天下人不猜忌,你也能大展拳腳,按照自己的想法來治理蒼梧呢?皇上一向崇拜你,你是代他治理蒼梧,他是個聰明人,若是知道,不但不會怪你,還會感謝你爲他守住江山。”
琳琅的話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若是別人,獨孤玦真以爲她是愛慕虛榮,所以逼着他稱帝,琳琅不是那樣的人,她懂他。
獨孤玦一猶豫,琳琅挺着肚子就跪了下去:“這主意是我出的,王爺若是不願,怪罪下來就怪我一個人。王爺若是覺得琳琅有私心,大可以取消今天的婚禮,琳琅也不在乎以後的身份,只要王爺開開心心,願意讓琳琅陪着就足夠。”
獨孤玦急忙去扶琳琅,她這身子怎麼能跪?平日就連走動都困難。
陶似玉急忙對太監使眼色,太監高聲宣佈新帝登基。
獨孤玦搶在前面朗聲宣佈,國號不改,獨孤樂身份不變,他只是爲了蒼梧能強盛興旺便宜行事,所以願與獨孤樂二帝並存,後來蒼梧史書記載稱爲二聖當政。
臺階下文武百官俯首稱臣,天空萬里無雲,霞光萬丈,獨孤玦一身龍袍金燦燦,身邊琳琅紅衣明豔,這一世他們終於能並肩在這廣袤蒼穹下主宰自己的人生與幸福。
年輕的皇后彷彿聽到隱約有天籟之音傳來,就是當年顧子墨依據她哼的小調改編的那一曲。
但是看看周圍諸人,他們都沒有什麼反應,再看身邊年輕的帝王睥睨天下一身凌然的傲氣,也許是自己出現了幻聽吧?琳琅微笑着揚起了頭。
天邊,一片飄逸的白雲隱約顯出某個清雅的身影,漸漸淡淡地散開,終於消失。
你若是幸福,縱然我灰飛煙滅也無悔!
(全本完)
番外一 絕色奶爸(上)
“乾爹,我肚子餓。”
“乾爹,我渴啦。”
“乾爹,三妹妹滾地上去了。”
“乾爹,小弟弟又尿了。”
“乾爹——”
……
京城裡,街上最有名最華麗的酒樓最高那一層上,一羣大不過十歲左右,小的還不過幾個月,大約有十來個孩子正圍着一個背上揹着一個十月大,手裡還抱着一四個月大,一手拿尿布一手拿着米糊碗的紅衣男子正吵吵囔囔地猶如滾水開鍋一般。
那男子——其實若是遠遠地看,如此的嫵媚妖孽還以爲是個絕色的美人兒,但是走近些,尤其是轉到前面去就可以看到這好脾氣的,聲音都有些柔美在哄孩子的,半敞開衣襟,就連鎖骨都是那麼優美胸脯卻是平平的,分明是個大男人。
“來,那個劉老大,你去給印老三和劉老四喂吃的喝的;印老大,你把孤獨老三抱起來,別讓她在地上打滾了,姑娘家家的,一身灰髒死了,以後沒人要;劉老二,你把段獨苗給我拎過來換尿片,不準走開,好好看着,學會了,下次這事情別找我……”
現在大家知道了吧,這雅間裡,整一個蒼梧最高領導集團高富帥加白富美的傳人大集合。
這十餘個孩子,有劉濤家的,獨孤玦家的,印偉祈家的,段愈家的,最多的是一家五個,那是劉濤和巧慧家的,他們就喜歡大家闊口的,熱鬧。
幸虧陶似玉嫁去了安國做太子妃,不然,估計這裡還要多出幾個來。
最少的是段愈家的,就是被太子景稱之爲段獨苗的小傢伙。
咦,這明明是甘圖最妖孽最有大好前途的太子爺,怎麼在蒼梧做了孩子王?
說起這事情,太子景是滿腹的心酸淚啊。
他那老爹,怎麼就那麼長命哩?佔着王位就不放,口口聲聲說等他嚥氣蹬腿才傳位給太子景,於是太子景悲催啊,等了一年又一年,老爹是越活越精神了,據說前幾個月又往宮裡充實了一羣美女,這叫太子景情何以堪啊?
他還不敢對老爹表示半分的不高興,皆因當初他揹着老爹擅自往蒼梧發兵來救獨孤玦解了京城的危機,於是他老子在這件事情上很是不滿,說他是個敗家子。
蒼梧強大對甘圖有個屁的好處啊!
太子景其實也不是那麼沮喪的,不過借這由頭說心情鬱悶便溜到蒼梧來,尋求獨孤玦的同情,看看人家爲了你王位都有可能到不了手,你不該感動麼?不該收了人家接受人家一片真心麼?
對,太子景對獨孤玦不但有朋友之誼,還有愛慕之心,他愛女人,但更愛男人。只是女人麼,他是博愛,對於男人,則是隻愛獨孤玦。
獨孤玦心裡是明白的,所以他們之間的友誼便一直在某個很奇怪的狀態上,太子景將他當愛人,尊重他愛護他,豁出命去也要保護他。
但是獨孤玦只將太子景當兄弟,知道他對自己非一般的感情後,就有些避着他,爲太子景出生入死沒有問題,但是太子景想要爬上他的牀,嘿嘿,他肯定會一腳踢死他。
於是,琳琅看見的就是太子景巴結求着獨孤玦,而獨孤玦常常對他沒有好臉色。
而太子景一開始對琳琅那麼好那麼感興趣,固然有琳琅很可愛,他愛屋及烏的成分在裡面,但也可以看做是他想得到獨孤玦的迂迴戰略。
討好了大老婆——只要琳琅一鬆口,他何嘗沒有留在獨孤玦身邊的機會?要知道獨孤玦心裡最有分量的就是琳琅。
琳琅對於太子景這種感情早有察覺,也並不歧視,但是太子景錯就錯在看中的是她家男人,那怎麼行?
滿大街滿京城,全世界的男人,太子景你隨便禍害去,就是不要碰我家小玦玦!這是琳琅的底線。
但是太子景實在是纏人,獨孤玦心裡明白他對琳琅未必是男女之情,但他畢竟是個男人,獨孤玦也不想太子景老纏着琳琅,在外人看來,皇后這是不是和太子景搞曖昧,讓他顏面何存?
看看,太子景與琳琅黏在一起的時間比皇上和皇后相處的時間還長,他們說說笑笑比正式夫妻還熱鬧……
皇上那個臉成天都是暴風雨來臨前的模樣。
於是琳琅想出一個好辦法來,那時她與獨孤玦的第一個孩子已經出生,果真是個小太子,獨孤玦沒有時間,而琳琅自覺還沒有玩夠,哪能天天跟那個泥巴一樣的小人兒從早到晚的糾纏在吃喝拉撒上?
“景啊,其實吧,從前玦的心裡我是最重要,說話還有些分量,可是現在他是一國之君,要是傳出去什麼都聽女人的,玦還要不要面子了?”看太子景眯眼笑得的那麼地曖昧,琳琅就知道他不信,話鋒一轉:“也不是說現在他就誰的都不聽,你知道嗎?我肚裡什麼都沒有的時候,他就天天盼着我給他生兒子生小太子,現在如願以償了,你說他最在乎的是什麼?”
所以啊,再狡猾的狐狸,只要被感情矇蔽了頭腦,就會被獵人逮着。
太子景在琳琅連蒙帶騙下,相信搞定了小太子就能搞定太子他爹,於是主動擔負起小太子的一切,全天寸步不離地陪着。
於是太子景悲催了。這開了閘,洪水就會氾濫。
劉濤說他家孩子是太子的貼身侍衛呢,跟獨孤玦簽了生死盟約的,太子在哪他家大兒子也得跟着,於是太子景手上抱着太子,身後還得背上大不了幾個月的太子侍衛。
時間不長,印偉祈也升級做爹了,人家兩口子說太子景會帶孩子,看把小太子帶的那麼乖巧那個白白胖胖的,反正一個兩個都帶了,有經驗了,不如順便再帶上一個。
然後段愈的孩子出生了,大家都是朋友,柔香在古代屬於大齡產婦,段公子心疼娘子,只要這一個就好,於是難免寵溺孩子,柔香說這麼寵下去,可就把孩子廢了,得找個人好好管教。
說起來柔香是太后義女,獨孤玦心目中與親姐姐無異的存在,總不能別人家的孩子都帶了獨獨丟下她這個,於是……
太子景實在記不來那麼多什麼熙啊,晨啊,美啊,月啊,被一羣孩子爹孃算八字取的講究名字,要他帶總得講些他的規矩,於是孩子們被劃分幾大塊。
比如印偉祈的,就是印老大老二老三,劉濤的就是劉老大老二老三,段愈的是段獨苗,只有獨孤玦的比較特殊一點,除了那個還不會說話的叫獨孤玦老三……
有人曾經提出過異議:“乾爹,你偏心!爲什麼只有獨孤老三,沒有老大老二的?”
太子景笑眯眯地,就像頭得意的狐狸:“因爲獨孤這姓太長,我喊得費力,所以……小子,你有意見?明天別來了,乾爹還樂得輕鬆自在,想我堂堂甘圖太子的美好青春年華全部就交待在你們這羣兔崽子的手裡了,你們還有什麼不樂意的?當心我明兒一狠心就找個人家嫁……不,娶個惡毒的乾媽回來,虐死你們,看看你們還敢不敢跟我叫板。”
“喂,劉老大,你是我哥的侍衛啦,幹嘛爲了個叫法就跟乾爹較勁?”一個梳着兩個小抓髻的粉嫩小女孩走過來頗有氣勢地仰頭衝劉老大叫道。
劉老大頓時蔫巴了:“公主,我只是問問。”
“好啦,問完了吧,還不快給你家老五去換尿片,就你們家弟弟妹妹最多,乾爹帶你們最累了,你還好意思說?”若按太子景的排序法,這位應該稱之爲獨孤玦老二的小公主將劉老大打發走,衝太子景頑皮地眨眨眼,將他手裡那小奶娃一把搶似地抱過去,丟在桌子上,然後嫺熟地爬上了太子景的大腿坐下,雙手摟住這美貌妖孽的脖子撒嬌:“景美人,你累不累?我給你按摩按摩。”
番外二 絕色奶爸(下)
說着,小公主一雙肉呼呼的小手煞有介事地在太子景的肩膀上揉揉捏捏。
太子景享受地迷了眼,隨着小公主的節奏身子微微搖晃着:“還是馨兒最疼我了。”
“那當然,馨兒最懂事最會感恩了,不象他們都是白眼狼。”瞧這口氣和模樣,活脫脫就是琳琅,但是那眉眼五官又和獨孤玦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那麼地美又帶着琳琅的機靈勁兒,真是個小人精,叫太子景如何不疼愛?怎麼捨得用那些數字來叫這麼可愛的小傢伙?
“唉,要你們感恩有什麼用?”太子景長嘆一聲,忽然眼睛一亮問小公主:“馨兒,你爲什麼不叫我乾爹?是不是覺得我對你比你爹孃都要好,所以不想叫幹——爹,將來直接叫……”
他倒是想得美,想當初與琳琅的約定便是,如果孩子們喜歡,要他進皇宮做貴妃啥地,也許獨孤玦會考慮喲。
所以馨兒要是開口叫他小爹,就是叫小媽也行啊,那不也是一種承認?他可就算不枉辛苦這一場了。
但是,他的小九九,琳琅能不妨着嗎?
馨兒不等太子景說完,便甜甜道:“景美人,你別想讓我喊你小爹或者小媽哦。母后說了,什麼都可以喊,就是不能這樣喊。我們只有一個爹一個媽,就是父皇母后,再多一個,宮裡就會亂了。”
就知道小鈴鐺沒有那麼好心,果真是給他丟下一個大大的圈套,太子景的臉色啊,立時沮喪了。
馨兒伸出食指和中指落在太子景眉間,用力地想撫平他的愁結:“景美人,你這樣就不好看了,就不是天下最美的美人了。”
“好看有什麼用,他又不喜歡,寧願娶個一般般的,一點也不懂得欣賞什麼是國色天香。”太子景那哀怨,要是被獨孤玦看見,準是一皺眉賞他一個字:“滾。”
“我知道,你是不是被人搶了心上人,所以這不開心?”馨兒不知道這些大人之間有點兒複雜的關係,但是看得懂太子景大約是爲了什麼傷心,想了想,下定決心一般:“我知道你是天下最美的人就好了,景美人,你等我長大好不好?”
“幹什麼?”太子景心想,沒這麼玩人的吧?你那無良的爹媽只顧了自己快活把你們一股腦都丟給了我,難道說我那老爹要活成妖怪一直不死,我得在這裡一直呆着,再過上十來年,再幫着你們這些長大了的小屁孩帶孩子?
蒼天啊,大地啊,想我堂堂一國太子,未來的國君,不過是喜歡了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就要受一輩子懲罰麼?
哼,獨孤玦,別以爲沒有你,我就活不成!大不了老子不幹了,拍屁股走人,你們誰敢強留,我就教壞這一羣丫頭片子,禍害了這一羣臭小子,讓你們一個個欲哭無淚,別以爲我脾氣好就不會發威!
心裡剛這麼下決心,只聽那細軟的聲音說:“等我長大就嫁給景美人,你說好不好?”
太子景差點沒噴出一口老血,懷裡這身上似乎還帶着奶香的是一個只有幾歲的娃娃麼?
她這是同情他被心上人拋棄,還是嘲笑他會一直這麼孤家寡人?不對,他只不過在這裡被忽視了,在甘圖可是有一太子府的女人,環肥燕瘦什麼樣的都有。再說,等到她長大,他可得多老去了?
“呃,馨兒,你太小不懂這些。”
“我懂,母后說她喜歡父皇,所以就要永遠在一起。我喜歡景美人,所以也要永遠在一起。但是景美人不是母后不是父皇也不是哥哥,那就要拜天地才能在一起,拜天地就是嫁給你呀。”馨兒說的還挺順溜。
這都是誰啊,教給這麼小的孩子什麼理?難怪馨兒從來不喊他乾爹,感情是想着這碼子事情?
太子景此時比當初獨孤玦知道他的心事還要風中凌亂了。
不過,還沒有等到他從一個抱在手中餵過奶換過尿布的小奶娃誓言旦旦要嫁給他的震驚中緩過勁來,只聽得窗前有人興奮地大叫:“景叔叔,快來看,大美人,你喜歡的,快!”
窗前,一個紅袍金冠的美少年正指着樓下某處,臉都有些紅了。
這位正是當今太子——獨孤玦的心頭寶獨孤璽。
太子景忙一把將馨兒抱起放到地上,幾步衝到窗前,但見下面人流如織,尋找目標不容易,好容易纔在獨孤璽的指點下,看到一抹清彏孤高的身影,可惜只是個背影,人家已經走出了他的視線。
“景叔叔,你的動作太慢了。”獨孤璽埋怨一句,見太子景還踮着腳尖遙望,小太子狡黠地一笑:“不過不用擔心,我這就命人‘請’他上來。”
說着,獨孤璽一聲令下,暗處有人便飛奔着去拿人。
“太子,這,還是算了吧,萬一皇上知道你這麼明目張膽地爲我搶人,說不定明天就讓我滾到天涯海角去了。”嘴裡說的擔憂,但是太子景那蠢蠢欲動的心情獨孤璽可再清楚不過。
“景叔叔,現在我只愁你看不上人家,只要你看上的,我就敢搶了來,要是你能尋到中意的……母后知道一定很高興。”獨孤璽小大人般,還挺有主見的。
這是太子麼?這獨孤家怎麼一個比一個更另類?
不過獨孤璽說的對,強搶民男的確不對,但是琳琅可就等着太子景能有着落,免得他對獨孤玦賊心不死。
而太子景流連蒼梧不走,不也是看中這裡對男男之風寬鬆麼?而且琳琅在這事情上的態度,太子景纔好爲所欲爲啊。
這可好,無意中還把太子培養成了小幫兇。
他不知道該爲自己找到了合適的土壤而高興,還是爲有天獨孤玦發覺他那一家子因爲他而瘋狂會怒不可遏,就連兄弟也沒得做了?
但是眼看到手的肥肉,難道不去咬上一口?不,是看上一眼?
“太子啊,這個萬一被你父皇發現……”
“景叔叔,你怕我父皇?”
“當然不怕。”他是愛好不好,怎麼會怕?太子景挺直了胸膛:“可是你要知道這世上能入得我眼的只有你……這個肯定看不上眼,別白忙了。”世上還有比獨孤玦更美的男人麼?
也許將來有,看看獨孤璽這趨勢,大有與他父皇在未來歲月裡媲美的趨勢,可是太子景等不了那麼久……哎喲,不對,真是作孽,他怎麼會對個小孩子有那非分之想?都是最近被這些孩子鬧的,要瘋了。
“來了。”獨孤璽眼睛一亮,看着幾個暗衛擁着一人進了酒樓:“景叔叔,你先看看再說,別讓我瞧不起好不好?”
太子景腳一跺,看就看吧。他要是再不找到精神寄託,估計不等登基就先要內分泌紊亂瘋掉了。
“不要不要。”腿上一緊,馨兒撲了過來抱住了他的腿:“你答應要等我長大娶我的,不准你再看別人。”
他什麼時候答應過要娶馨兒了?
“馨兒,你在幹什麼?乾爹這麼老了,他又不喜歡女人的,你要嫁也要嫁給我。”印老大着急了,上來掰馨兒的手。
“馨兒是你叫的嗎?你比馨兒小,就算她嫁也是先嫁給我。”劉老大一巴掌拍開了印老大的手,情急之下下手有些重了,印老大手背上微微紅了起來。
這下可好,老大吃虧印老二可不甘被人欺負,大叫一聲:“你敢以大欺小?看拳。”
忽地一下,那小子跳起來一拳砸在了劉老大的鼻子上,劉家孩子不單人多,年齡也大,呼啦啦一下都趕了過來,於是雅間裡面噼裡啪啦亂成了一團。
一羣大孩子在地上扭打,小孩子就被丟到了一邊,在地上爬的,桌子上哭的……
太子景頭都懵了,就在這時,門打開了,看見門前站着一個白衣男子,絕色動人恍如天仙,那一雙眼眸脈脈含情,再看看自己,背後孩子哇哇哭,手裡剛剛抱起的這個小混蛋居然趁着太子景衣襟微敞,一口咬住了他的小紅豆……
美男微皺眉頭,轉身而去,太子景悲憤地大叫:“美人,等等我。”拖着一羣娃就衝了出去……
番外三 我得意地笑
話說某天,被琳琅一直捂着嚴實的秘密終於還是暴露了,獨孤玦發現了那位紅得發紫的小喜公子就是他的好皇后,衝進寢宮來逼供了。
“我說怎麼那些故事這麼‘生動’,這麼的‘真實’,原來都是你的親身經歷。”獨孤玦臉上掛着讓琳琅心驚肉跳的笑意,一步步向她走近。
琳琅則兩腿哆嗦,皮笑肉不笑地慢慢往後退:“這個是小事,別人說的,和我經歷的也差不多,我還是挺有底線的嘛,沒有把那個你親自演練的什麼十八式公佈出去。”
獨孤玦的臉黑了:“那麼說我還得謝謝你手下留情?”
琳琅腳後跟咚地磕了一響,已經退到牀邊了,看獨孤玦這樣子不能善罷甘休,不如用絕招吧?
看到她一臉媚笑,獨孤玦一伸手將獨孤玦準備搭上來要爲他寬衣解帶的爪子給拍了下去:“別跟我來這手,你今天跟我老實說,爲什麼一直瞞着我?你畫了那麼多畫冊銷量不錯吧?銀票不少吧?準備逃跑用的吧?”
琳琅見獨孤玦這次不上鉤,態度表現非常好,笑得臉都要僵了,一個勁地點頭,猛然發現最後那個問題不對,趕緊搖頭,人往牀裡縮去。
獨孤玦跟了上來,完全不顧他還穿着龍袍要顧及皇帝的威儀:“如果我沒有記錯,當初有人豪言壯語的說,離開京城她有本事養活一大家子,那時候我還以爲你在吹牛,原來蒼梧第一富,真不是浪得虛名。”
琳琅已經無路可退了,只得繼續傻笑:“你看,我就算賺了也是花在你身上,又不是去養小白臉。”
“你敢!”獨孤玦眼一瞪:“薛琳琅,你說這事情該怎麼解決?”
“我發誓再不畫這種格調低俗,慫恿那些乖孩子們私奔逃婚的畫了,也絕不暴露皇上的隱私。”琳琅舉手發誓。
可是獨孤玦沒有被迷惑,一針見血道:“很好,但這不是重點,你那些畫冊是從墨韻齋起家,又由墨韻齋全權代理版權,至今還是和姓段的在分成吧?”
看看,在琳琅的薰陶下,獨孤玦現代那些詞用的多麼的順溜啊。
琳琅更加心驚肉跳,獨孤玦調查了多久,掌握了多少她的罪證?
“是,可是,我的不就是你的嗎?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啊。”琳琅趕緊溜鬚拍馬,但願獨孤玦不要那麼絕,把她的家當全部清空吧。
怕什麼來什麼,獨孤玦冷哼一聲:“這話有理,所以朕已經下旨,蒼梧各地但凡與墨韻齋有往來的書齋銀號,只要涉及到小喜公子畫作盈利的,全部都一文不落的交到朕這裡來。”
啊,獨孤玦,你可真下得去手!
琳琅艱難地嚥了一口唾沫:“那麼以後,能不能給我留一點零花錢,大頭都給你。”
“你還想畫?朕已經發下公文,小喜公子才華出衆,開創了蒼梧新派畫作之先河,但天妒英才,不幸早夭,以後世上再無小喜,你打算要小喜公子用鬼魂作畫,再開創鬼神傳說?”
獨孤玦這是斷了她所有的財路啊!琳琅撲了上去:“小玦玦,你別欺人太甚,我畫畫礙着你什麼事了?沒收充公也就罷了,憑什麼要剝奪我畫畫的自由和權力?”
憑什麼?
獨孤玦心想墨韻齋的創始人是誰?當初是誰大力將琳琅捧紅的?
顧子墨,你難道陰魂不散,就是死也要佔據琳琅心裡一塊地方,讓她和你牽絆不休嗎?
如不是這事情牽扯上顧子墨,獨孤玦何至於要鬧這麼大動靜,讓琳琅恨他?
他纔不想自己枕邊人心裡還有別人的影子,斬草必須除根,別的事情他可以睜一眼閉一眼,唯獨這種事情,絕不能放過一絲一毫。
“你想要自由和權力是嗎?好,明天朕就充實後宮,讓你這個皇后有事做。”獨孤玦脣角扯出一個帶着冷意的笑。
“小玦玦,你腦子壞掉了,不記得答應過我什麼了嗎?你要是膽敢往宮裡弄不三不四的女人,我就,我就走掉再也不回來了。”琳琅奮力一推獨孤玦,結果那人稍稍一用力,她就被推倒了。
“你幹什麼?”琳琅有些兒慌張道。
“看看你是不是有本事走得掉?”男子聲音暗啞道。
隨即,幔帳落下,各色衣裙飛舞從裡面一件件被丟了出來。
“這是大白天。”
“我們是夫妻。”
“你色狼,流氓,唔……”
“你希望我去找別的女人耍流氓?”可惡的男人成功地在她的身上點了一把火,又一副想要撤離的樣子。
琳琅恨的牙根癢癢,死死抱住獨孤玦的脖子:“不如我對你耍流氓好了。”
看着他忘情地閉眼熱烈的吻着自己的樣子,琳琅淘氣地睜開一隻眼,得意的一笑,小玦玦,你就是做了皇帝又怎麼樣?搞那麼大動靜不就是想我不跟墨韻齋來往?好,我就讓你安心,封筆不畫了。
因爲,很快又會有一個新的傳奇人物誕生,她的畫作不會遜色於小喜公子,而且角度會更加新穎,講述起那些宮裡女人精彩的故事來也許更加吸引人哦,因爲她本人就是公主,有這種生活體驗啊。
三公主,以後就看你的了,可別給我這個師傅和經紀人丟臉哦。
想到用不了多久又會財源滾滾,琳琅忍不住笑出了聲,獨孤玦也笑了,難得他的皇后這麼聽話,他是不是該再多多嘉獎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