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懷瑾回想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她們母女兩個一開始是說萱貴妃請她們母女過去是爲了化解之前的仇怨的,後來才改口說是爲了茯苓糕的事情。”
“所以,她們母女連個一開始的說法是跟萱貴妃身邊宮女的說法是對得上的,可是後來卻改了口,我想着她們母女或許只是想要拉一個替罪羊罷了,她們說的話並不可信。”
段蔚予言罷,溫悅汐亦是輕聲接口道:“萱貴妃身邊的宮女?你們說的是怡竹?她可是萱貴妃身邊最得力的宮女,我之前進宮去看藺玉和萱貴妃的時候,她們幾次都在我面前誇過怡竹,看得出來她是一個伶俐又忠心的人,如果是在她和柳妃母女之間,我自然是選擇怡竹的。”
段蔚予和溫悅汐現下的目的就是讓溥承蘊不再深究這件事,然後讓那兩具屍體以萱貴妃和藺玉公主的身份下葬到皇陵,之後這件事就算是成了,只要今後沒有人在外面認出藺玉和萱貴妃,那外人永遠都不會知道藺玉公主和萱貴妃還好好地活在這世上。
而溥承蘊在聽了他們的話之後,神情不由委頓下來,原本他以爲這件案子另有隱情,他可以幫藺玉公主找出殺害她的真兇,所以心中也升起了一股激情,而現在這股激情已經完全被段蔚予和溫悅汐的話給澆熄了。眼睛裡那股子明亮,也是瞬間熄滅了,到最後,自己還是什麼都不能爲她做了。
她去世的時候自己沒有在她身邊,等自己到的時候,案子都已經查完了,如果還有什麼自己能替她做的話,那就只剩下親眼看着柳妃母女兩個兇手被正法了。
“可是真的沒有別的兇手了嗎?她們說的那些,難道都是謊言?”
溥承蘊還是有些疑慮,總覺得既然都到了這個時候了,柳妃和綺珍公主也沒有必要再說謊了,而且是這樣對自己並非有利的謊言。
聽到溥承蘊這樣說,段蔚予略斟酌了一下,繼而道:“就我查到的這些來看,她們母女兩個的確是說了謊。”
“所以,那毒藥真的在柳妃的妝匣裡搜出來了?”
段蔚予點頭,“當時我就在場,的確是從柳妃的妝匣裡搜出來的。”雖然是自己親手放進去的。
溥承蘊苦笑搖頭,“看來是我多想了。”
溫悅汐看着他,目光裡有幾分複雜,溥承蘊的心裡是有藺玉的,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他們兩個之間隔着的是跨不過去的鴻溝。
“我能理解七皇子你的心情,想要再爲藺玉做些什麼,但是逝者已去,藺玉和萱貴妃的屍體也躺在那裡許多日子了,爲了讓她們早已安息,也該是時候將她們下葬了。”
如果不是溥承蘊提出要以未婚夫的身份趕來見藺玉最後一面,那兩具屍體定然是已經下葬了的。
聽到溫悅汐這話,溥承蘊卻沒有開口,在他的內心裡還是不希望這麼快把藺玉公主下葬的,好像一旦下葬,她這個人就真的不存在這世上一般了,連最後一縷氣息也沒有了。
來到蔚王府的時候,溥承蘊胸中燃着一團爲藺玉公主找出真兇的激情,所以顯得氣勢昂揚,而離開的時候,他又恢復了之前的模樣,頹然無力,沒有一點精神。
而司空禹一直都沒有說話,方纔在蔚王府的時候,只有一開始溫悅汐出現的時候,他看了她一眼,之後他一直都是刻意避免自己去看溫悅汐的。
此時從蔚王府出來,他也不想說話。
而段懷瑾見他們兩個都是如此,自然也是沉默了,這個時候他說什麼都不合適,還不如閉口不言。
只是溥承蘊卻是沉默不了多久,他之所以千里迢迢趕來昊黎就是爲了見藺玉公主這最後一面,只是這最後一面見的……藺玉公主被大火燒得連真實面目都看不清了,卻不知到底算不算是見了她的面。
不論如何,這面也見了,大理寺也去了,也該談談之後的事情了。
對於這件事,昊黎這邊的確是理虧,眼看着啓辰的迎親使臣已經來了,馬上就要接公主去啓辰成親,結果和親公主卻在這個時候突然葬身於火海之中,是他們昊黎的疏忽。
只是昊黎的皇帝也沒有立即詢問溥承蘊的意思,既然他已經親自來了,那肯定是要跟啓辰的使臣商量一下的,現在要緊的事是要把藺玉公主和萱貴妃趕緊下葬,爲了等啓辰的七皇子來,屍體已經停放了多日了。
“皇上已經下令了,明日將藺玉公主和萱貴妃的屍體下葬皇陵。”剛剛走進書房的段映湛這般對裡面的二人開口道,因爲有些激動,所以聲音不免大了些。
他怎麼能不激動呢,只要這屍體下了葬,就等於宣告天下,藺玉公主和萱貴妃已經死了,縱然今後再發現她們其實還活着,也就只有當她們已經死了,他們的計劃算是徹底成功了。想想還是不免激動的,雖然自己什麼都沒做,事情都是皇叔和悅汐安排的,但是自己好歹是知情人啊,這些日子也跟着提心吊膽的。
溫悅汐從書桌後擡起頭來,看着段映湛道:“皇上召你父王進宮了?”
段映湛一屁股在段蔚予的身邊坐下,也不顧什麼,徑直端起了手邊的茶杯牛飲了茶水來解渴,剛聽到這消息他就急匆匆跑過來了。
這廂放下了茶杯,才道:“那是,不然你以爲我怎麼知道這消息的?”
說罷有些奇怪地看着坐在書桌後的溫悅汐,又是轉頭看向身邊坐着看書的段蔚予,不禁納悶道:“你們兩個……今日怎麼好像調了個個兒?”平時自己來這書房看到他們兩個的時候,一般都是皇叔坐在書桌後面處理他的事情,而悅汐坐在這裡安靜看書,今日倒是反過來了。
段蔚予的目光輕柔地落在溫悅汐的身上,含笑道:“悅汐被錦繡閣的崔掌櫃給刺激了,打算髮憤圖強,做稱霸一方的富豪呢。”
段映湛聞言有些摸不着頭腦,“錦繡閣的崔掌櫃?那個崔孟兒啊?她不是已經把錦繡閣給關了,離開京城了嗎?你跟她教什麼勁兒啊?”
溫悅汐放下手中的藥材清單,看向段映湛道:“我不是跟她較勁,我只是覺得自己好像有些沒出息啊,她當初白手起家,一路把錦繡閣做得有聲有色,而我手裡握着這麼大的一個細雨堂,卻一直都沒怎麼過問過,實在是有些汗顏。”如今藺玉的事情也解決了,自己也沒有別的事情,正好可以好好打理一下細雨堂。
末了,溫悅汐又加一句,“反正我怎麼折騰也沒關係,賠了銀子,自然有我夫君幫我兜着。”
段映湛聞言不由深切地看向段蔚予,目光中透露着同情,“皇叔,希望你的銀子足夠讓她折騰的。”
他的話音剛落下,溫悅汐就把手邊的紙團成一團砸在了段映湛的腦袋上,“沒事咒我幹什麼?你確定我一定會賠本啊?”
段映湛捂着腦袋委屈地道:“不是你先提賠錢的事情的嗎?我只是順着你的話說而已啊。”
“我自己說那叫謙虛謹慎,你說就叫不會說話,懂嗎?”
“是,算我瞎插嘴了行不行?”段映湛瞬間認慫,感覺自從那次她用什麼‘七步斷腸散’嚇唬自己的時候,自己對她就好像產生了陰影。
“那兩具屍體終於要下葬了,你們也都能安心了吧?”段映湛聰明地不再繼續方纔的話題。
“其實本來也沒什麼擔心的,只是溥承蘊的態度……”
“溥承蘊怎麼了?”段映湛問道。
“他去大理寺見過柳妃和綺珍公主了,感覺他似乎有些懷疑這件事了。”說着,溫悅汐又是擺手道:“他也只是有一點點懷疑而已,就算他想查,這種事情也是查不到證據的。”
段映湛點頭,“只要別被人發現萱貴妃和藺玉公主就好。”
“這個倒是不怎麼擔心,外人怎麼會認得她們?尤其還是在遠離京城的地方。”只是未免被人懷疑,自己短時間內是不能去看她們母女兩個了,不過有段蔚予的人照顧着,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其實……”段映湛欲言又止。
“其實什麼?話不要說半截,故意吊人胃口似的。”在言語上,溫悅汐習慣了對段映湛不客氣,而段蔚予也是習慣了他們兩個的說話方式,說實話,其實一開始會有些在意,但是慢慢也發現他們兩個之間實在是不會產生什麼曖昧的感情,所以這就沒有干預了。
“其實我覺得啓辰的七皇子挺可憐的,昨日我跟父王一起進宮見了他,跟之前完全不一樣,像是換了一個人,死氣沉沉的,感覺得出來對於藺玉公主的死他是真的難受。而且,我聽我父王說,那七皇子請求以夫君的身份送藺玉公主下葬,這話說出來,也就意味着雖然沒有行禮,但是藺玉公主已然相當於是啓辰七皇子妃的身份了,之後那七皇子再要娶妻,就算是正妃,那也只是續絃了。說實話,聽到這個,我就算是身爲一個男人還是挺感動的,能做到這樣的真的不多。”
溫悅汐聞言心裡也是有些難受,但是片刻之後,幽幽道:“可是那還能怎麼辦呢?藺玉被皇宮這個地方嚇怕了。”如果沒有出琴美人在冷宮自殺的事情,或許她還不會下此決心,是琴美人的事情讓她預想到了自己的未來,所以才痛下了這個決心吧。
而京城百姓對這個啓辰的七皇子也是讚賞有加,誇他有情有義,藺玉公主死了,他還親自來送葬,而且是以夫君的身份。他們兩個畢竟還沒有成親,其實那位七皇子是沒有必要這樣做的,但他還是這樣做了,足以可見他的情義。如此一來,便是越發惋惜藺玉公主的無福了,如果藺玉公主沒有死於那場大火的話,後半輩子該會多有福氣,可惜了……
其實他們不知道,溥承蘊甚至動過要將藺玉公主的屍首帶回啓辰安葬的念頭,他想讓她以自己妻子的身份葬入啓辰的皇陵,但是想了想也就作罷了。一來是因爲屍體已經擱置了這麼些日子,儘管太醫做了儘可能的處理,但還是有些腐敗的跡象,只怕不能撐到回到啓辰。二來,不管是昊黎的皇帝還是自己的父皇只怕都不會同意自己這樣的做法。
所以他也就只是這麼想想,也便罷了。
就這樣,兩具屍體終於被葬入了皇陵,萱貴妃和藺玉公主這兩個人算是絕於人世了。
屍體安葬了,也該談談接下來的事情了,畢竟和親的事情也該有些交代。
這日,皇帝將太子還有溥承蘊一起召來御書房,他們二人進來的時候,就已經猜到皇上是要跟他們說什麼了。其實,主要還是跟溥承蘊說。
“這次七皇子能千里迢迢趕來替藺玉公主送葬,朕這個做父皇的,心中亦是安慰,七皇子有心了。”
溥承蘊聞言拱手道:“我是藺玉公主已經訂婚的未婚夫,本就該如此,皇上言重了。”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和親的事情……不知道七皇子是如何想的?”
“我……既然我與藺玉公主已經訂了親,雖然還沒有舉行婚禮,但是她也算是我的妻子了,這和親亦算是成了。”說着,溥承蘊便是朝着皇帝跪了下來,“兒臣拜見父皇。”
莫說是段懷瑾,就連皇帝都被溥承蘊驚住了,他這是……認了藺玉公主是他的妻子,而不是未婚妻,這中間還是有很大差別的。
皇帝略頓了一下之後,這才穩了心神道:“既然七皇子如此有心,那這個禮朕就受了。”皇帝這意思算是認了溥承蘊這個女婿。
“兒臣還有一個請求,希望父皇能夠答應。”
“你說。”
“兒臣想迎藺玉公主的衣冠回啓辰,行禮成親,以成和親之禮。”
皇帝越發震驚,他以爲這七皇子認個虛名也就罷了,現在竟然迎藺玉的衣冠去啓辰,行成親大禮,這情況可就大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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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這啓辰將來的皇帝還是個情種,若他對藺玉不是用情至深,大可以換一個和親的公主,或者乾脆退了這婚事算了,畢竟和親公主出了意外,算是他們昊黎的錯,他們提出這樣的要求也是應當的。
可是這兩樣他哪一樣都沒有選,而是選擇繼續跟藺玉行完這大婚之禮,如果藺玉沒死的話,這兩個年輕人……罷了,再想這些也是無異。
“這件事你已跟你父皇商量好了嗎?”皇帝料想着,這樣的事情,啓辰的皇帝應該不會輕易同意的。
“兒臣想先爭得您的同意,其他人自有兒臣去說服。”
原本在這樣的事情上,皇帝是不能下口定論的,畢竟還不知道啓辰皇帝的意思,但是也許是被溥承蘊的深情給觸動了,皇帝點頭道:“好,這件事朕答應了。”
溥承蘊立刻俯首叩頭,“多謝皇上。”
段懷瑾陪着溥承蘊一起走出御書房,初開始兩個人都是默默無言,許久之後,段懷瑾纔開口對溥承蘊道:“雖然我知道這件事並不容易,但是希望你能成功。”
溥承蘊自然知道段懷瑾說的是什麼事情,是啊,父皇和母妃不會那麼輕易同意的,可是自己無論如何一定會說服他們的。
看着溥承蘊堅定的神情,段懷瑾卻是在心中暗自搖頭,他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是啓辰皇帝屬意的儲君,若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皇子也便罷了,這件事或許還有成功的希望,可是他可是啓辰國將來的皇帝,啓辰皇帝怎麼會答應他這樣荒唐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