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們二人近得呼吸相聞,溫悅汐稍稍踮起腳尖,擡眸看向段蔚予,“很甜的,要嘗嗎?”
似受到了蠱惑一般,段蔚予的視線落在了溫悅汐那散着光澤的脣瓣上,而此時溫悅汐正是認真地觀察着段蔚予,見他眼底慢慢浮現幽暗之色,她嘴角勾起得逞一笑,卻是轉開身子走向了自己的妝臺,纖白的手拿起桌上的一個青花瓷盒,伸手向段蔚予道,笑着道:“要嘗嗎?”
看着她臉上那慢慢惡意的笑容,段蔚予無奈地輕嘆了一口氣,“悅汐,你在外面學壞了。”
“哦,爲什麼這樣說?我怎麼學壞了?不就是問你要不要嚐嚐我親手熬的口脂嗎?還是說……”溫悅汐刻意停頓得曖昧,“你想嚐點別的什麼?”
段蔚予又是擡手按了按自己的額頭,低聲道:“你好好說話。”
“你想我了嗎?”溫悅汐的語氣認真起來。
段蔚予這才擡眸看向溫悅汐,亦是認真回道:“當然。”
他以前從來也沒有覺得日子有什麼難熬的,也許正是有了期待纔會變得更加難熬吧,當初父皇和母妃去世的時候,自己知道他們是絕對不可能再回來了,傷心難過之後,日子還是照常要過。而溫悅汐的離開卻是不同,因爲自己期待她回來,所以日子纔會顯得難熬。
溫悅汐一步一步走回到段蔚予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道:“我也想你,有好多次我都想不管那個約定了,我要立刻回來見你,可每次我都忍住了,你知道是因爲什麼嗎?”
“因爲我要以一個女人而不是孩子的姿態回到你的面前。”她擔心,她回來的時候,段蔚予仍舊忘不了以前的印象,還只把她當做一個孩子。
段蔚予卻是輕彈了一下溫悅汐的額頭,笑着道:“你別忘了,你的生辰還沒到呢,你還沒有及笄。”
“我就是要趕在及笄之前回來啊,這樣就能跟你討禮物了。”溫悅汐仰頭看着段蔚予,“你知道我想要什麼的。”
而此時溫悅汐的房間外,段映湛憤憤地看着緊閉的房門,咬牙切齒道:“我可是趕着來見她的,她竟就這麼把我給關在了門外!”
一旁的許宓聞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過來人的口吻道:“習慣了就好,她就是這樣,一貫地重色輕友。”
聽到‘重色輕友’這四個字,段映湛怔了一怔,繼而看着許宓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她喜歡蔚皇叔的?”
“嗯,就是之前她在餘堯的時候,我就看出來啦。”
段映湛頓時驚詫,“這麼早?”
許宓亦是同樣驚詫地看着段映湛,“不會吧,你現在纔看出來?”
見段映湛臉上憋屈地沉默不語,許宓哈哈笑着道:“我的天,世子殿下,你怎麼這麼遲鈍?”
段映湛狠狠瞪她,“很好笑嗎?”
許宓漸漸止住笑意,好奇地看着段映湛,“你不會真的看不出來吧?她對蔚王殿下明顯不一樣啊。”
“我……”看是看出來了,但他當時以爲溫悅汐對蔚皇叔只是依賴罷了,畢竟她的父母都去世了,而蔚皇叔可以說是跟她最親近的人,畢竟輩分擺在那裡,他哪裡會想到溫悅汐對皇叔竟然是……男女之情啊。
可既然這樣的話,她當初又怎麼肯離開蔚皇叔的身邊,而且還一走就是這麼久呢,而且在她離開的這期間,蔚皇叔甚至絕口不提她,這兩個人也太奇怪了吧。
……
飯桌上,段映湛實在是有太多問題要問溫悅汐,根本連飯都吃不上幾口,溫悅汐終於被他問得煩了,瞪着他道:“哪來的這麼多問題?你就不能讓我好好吃口飯?”她可是好久都沒有吃到蔚王府的廚子做的菜了。
段映湛聞言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道:“唉,你離開了這麼久,我想知道你都發生了什麼些事情嘛,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那你總得讓我吃飯啊,想問問題,以後有的是時間。”說着,她轉頭看向身旁的段蔚予,“我以後就不走了。”
段蔚予笑了笑,夾了菜送到她面前的碟子裡。
“嘿嘿,說得也是。”
段映湛便是低頭扒飯,可是還沒有消停半刻,他就又擡起頭看着溫悅汐道:“今日在臺上,太子認出你了,他問我是不是你,我點頭了,沒關係吧?”還是說,她不想讓人知道她回來了?
“沒關係,這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我爲什麼要隱瞞?我明天一早就會進宮去向皇后和太后請安。”
說到太后,段映湛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個……爲免你明天進宮給太后請安的時候被嚇到,我還是提前跟你說一下吧,你的堂姐溫珺雅她……現在住在太后那裡。”
“嗯?爲什麼?”溫悅汐聞言很是驚詫,溫珺雅怎麼會住在太后那裡?
這個時候,段蔚予接口向她解釋道:“就是一個月之前的事情,消息還沒有傳開,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
“可……爲什麼啊?”
“據說,她爲了趕在今日之前把寺裡的佛經都抄寫一遍,連日不眠不休,最後暈倒在禪房裡,已經瘦得不成人形,太后聽到消息之後,就把她給接進了皇宮,讓太醫幫她調養。”
溫悅汐聞言嘴角露出淡淡的嘲諷之色,卻什麼都沒說。溫珺雅還真是有心了,今日是昊黎國始皇帝的開國之日,她藉着這個由頭來個皮肉之苦很是聰明,而且太后又是信佛之人,自然更加欣慰。
不得不承認,溫珺雅是一個極聰明的人,母親被處死,父親被關在刑部大牢裡,若是換了旁人,只怕早已消極,對將來不抱希望,安於現狀了。可是她偏不,當初自己跟許宓通信的時候,就從許宓那裡得知,自己離開之後,溫珺雅去了寺裡帶發修行,說是要在佛祖面前替自己祈福,祈求自己平安歸來。
當時,溫悅汐看罷信上的內容之後,只覺得好笑。當初自己離開京城的時候,她看着自己時那怨毒的眼神,還清晰地浮現在自己的眼前,她怎麼可能還會去寺廟裡替自己祈福?分明不過是博取世人同情的藉口罷了。
不過在不屈不撓這一點上,溫珺雅的確是做得很好。
吃罷晚飯,段映湛依依不捨地離開了蔚王府,雖然他還有好多問題想要問溫悅汐,但是卻抵不住溫悅汐那凌厲的眼神,段映湛在心中恨恨地想:果真像是許宓說的那樣,重色輕友!
不過……段映湛不由轉身看向蔚王府的大門,如果大家都知道今天在臺上親了皇叔的那個人是溫悅汐的話,不知會是什麼反應,溫悅汐和蔚皇叔……自己得知他們之間的事情的時候,尚且驚詫,更不要說其他人了,他們之間差着的不止年齡,還有輩分、還有太子、還有很多很多……
段映湛終於還是輕輕嘆了一口氣,轉身走開了。
蔚王府的書房之中,溫悅汐熟門熟路地爬上段蔚予的大腿,窩進他的懷裡,而段蔚予此時卻是不由一僵,表情不變道:“悅汐,你太重了。”
溫悅汐聞言頓時擰上段蔚予的耳朵,“你說誰胖呢?”她當然不捨得真擰,只是做個姿態罷了。
“我沒說你胖,我只是說你重。”
“這有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段蔚予把溫悅汐從自己的腿上扯下來,“好好坐。”
溫悅汐不甘心地看着段蔚予,控訴似地開口道:“你變心了,你以前從來不這樣的。說,在我離開的時候,你是不是喜歡上其他女子了?你可別忘了,我當初說過的話,在我離開的時候,你若是喜歡上其他女子,我就……”
不等她把最後三個字說完,段蔚予就連忙伸手去捂住她的嘴,“你呀,怎麼還是這麼口無遮攔的?”
溫悅汐嘿嘿一笑,“跟你開個玩笑而已嘛,我知道,除了我,你不會愛上其他任何女子的。”
聽到她這樣大言不慚,段蔚予笑了笑,“這麼有信心?”
“當然。”溫悅汐又是笑着爬上段蔚予的腿上坐着。
這一次,段蔚予倒是沒有把她給推開,只是無奈地揉了揉額頭。
溫悅汐把臉埋在段蔚予的胸口,輕聲道:“我今天帶許宓來的時候,門口的侍衛竟然放許宓進來了,是怎麼回事兒?還是說,在這之前,這裡也進過別的女人?”
“前幾日我剛吩咐門口的守衛,若是你帶來的人不必攔着。”
溫悅汐擡眸看他,“你早就知道我會帶許宓來?”
“哼,就這樣,你還說你不知道我的行蹤嗎?”
段蔚予只是笑着沒有應話。
溫悅汐又是擡手擰上他的臉道:“說,這蔚王府不能進女子的規矩是不是就這樣破了?”雖然他也是因爲自己纔會讓許宓進來的,可是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啊,畢竟在這之前,自己可是唯一一個能進入這蔚王府的女子,現在多了一個許宓,雖然她是自己的朋友,可是還是感覺……有點那什麼啊。
誰知段蔚予聞言卻是點頭道:“是的,蔚王府的這個規矩以後就不存在了。”
溫悅汐頓時驚訝道:“爲什麼?!”也就是說這蔚王府裡,從此不止自己和許宓,就連其他女人都能進來,這算怎麼回事兒啊?
“因爲……這規矩遲早都是要撤的。”
不止怎麼地,溫悅汐覺得段蔚予此時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爲什麼遲早要撤?”
“反正……以後你會明白的。”
“不,我要現在就明白,到底爲什麼?”
無奈,段蔚予總是不肯開口,溫悅汐只能恨恨地瞪着他,他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段蔚予輕柔地撫着溫悅汐如瀑的長髮,神情溫柔,將來你若嫁我,起居住行都是需要侍女來伺候的,這規矩怎能不破?
夜已深了,段蔚予送溫悅汐回了岐悠苑,他看着房間裡明亮的燈光,心中亦是一片暖意,這裡終於亮起來了。
“好了,進去吧。”
溫悅汐站在房間門口看着段蔚予,笑着道:“蔚王殿下,要不要陪我進去?”
段蔚予食指彈了一下溫悅汐的腦袋,“還不快進去。”
溫悅汐捂住額頭,哀怨地看了他一眼,這才進到自己的房間。房間裡已經燃了爐火,暖意融融,坐在軟軟的牀上,溫悅汐打量這個久違了的房間,一切都沒有改變,但又的確有什麼東西變了。
向後仰倒在牀上,溫悅汐輕輕吐了一口氣,離開了這麼多時候,自己終於回來了,終於能以一個能跟他並肩而立的姿態站在他的身邊。
不過,還是很讓人很不爽啊,他到底爲什麼要撤了蔚王府不能進女子的規矩啊?
……
回到這熟悉的房間,溫悅汐睡得格外地好,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近晌午了。她這才趕緊洗漱,今日還得進宮呢,總得向所有人宣告自己已經回來了,雖然昨天想必已經有人猜出自己的身份了。
匆匆吃罷早飯,溫悅汐便是去了皇宮,段蔚予本想說陪着她一起進宮去的,只是溫悅汐沒有答應。
當皇后聽到宮女稟報說,昇平郡主求見的時候,驚得手中的茶杯都摔在了地上,茶水灑了一地,宮女們連忙上前收拾乾淨。
“你方纔說是誰求見?”
“回皇后娘娘,是昇平郡主。”
“你沒看錯?果真是昇平郡主?”
“是,她乘了蔚王府的馬車,拿着蔚王殿下的腰牌進宮的,定是昇平郡主錯不了。”
皇后在原地怔怔地站了半晌,終於開口道:“讓她進來。”
不出一會兒,宮女就領着溫悅汐走了進來,皇后一看,果真是溫悅汐沒錯,雖然看起來的確是有着不小的變化,五官都長開了,但還是認得出來的,“悅汐,你……回來了?”
溫悅汐現下已習慣這樣的眼神了,方纔她一路過來,那些人都像是看鬼一樣地看着自己。不過也是,他們都以爲自己早就死了,誰曾經還能再見到。
皇后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片刻之後,已是迅速反應過來,滿臉欣慰地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來,快來坐。”
待溫悅汐坐下之後,皇后柔聲問道:“什麼時候回來的?這些日子以來,你還好嗎?”
溫悅汐恭謹地微微低着頭,輕聲應道:“剛剛回來就來宮裡向皇后娘娘請安了,知道皇后娘娘掛念着悅汐,悅汐也不敢耽擱。”
“好,好孩子。”
“身上的毒怎麼樣了?解了嗎?沒有大礙了吧?”雖然她已經不是段懷瑾的未婚妻了,但皇后到底還是要做夠關心的姿態的,此時完全就像是一個熱切關心的長輩。但其實,溫悅汐離開了這麼久,她哪裡曾有片刻想過溫悅汐?
“託皇后娘娘的福,悅汐體內的毒已經解了,妙毒夫人帶着悅汐走了很多地方,尋醫問藥,終於是把毒給解了,如今悅汐已經拜了妙毒夫人爲師。”
“是嗎?”
而此時,皇后心裡在想的卻是,溫悅汐回來了,該不會還想恢復跟瑾兒的婚約吧?那可不行,言家的小姐可是自己千挑萬選的,樣樣都好,皇上纔剛剛下了旨,可不能讓她出來攪局。
“對了,你剛回來,應該還沒聽說,瑾兒他……定親了。悅汐,本宮覺得真是可惜,若你早回來那麼一些時日,本宮定會阻止這門婚事,只是如今皇上的聖旨已經下了,真是太可惜了。本宮可是很希望你能嫁給瑾兒,做本宮的兒媳的。”
皇后一臉的惋惜,似乎真的很可惜失去了溫悅汐這個兒媳一樣,但其實溫悅汐心裡再清楚不過了,這不過是客氣話罷了,如果自己真的回來早了,她倒要頭疼了。
“太子殿下和言家小姐的婚事,悅汐在外面的時候也聽說了,緣分這種事情本就是這樣的,強求不得。聽聞言家小姐是個溫柔賢淑、知書達理的,想來將來定能成爲皇后娘娘您的好兒媳。”
第一卷 第101 太子的質問(二更)
見溫悅汐說這話時臉上的神情不像有假,皇后也略略放心了一些,看來溫悅汐並沒有要重新提起跟瑾兒的婚事的意思。她比以前懂事了很多,若換成以前,她肯定是要大鬧一番的,如今卻是表現得沉穩識禮,看來這些年她在外面也算是成長了不少。
溫悅汐陪着皇后在這裡客套寒暄了一會兒,便是起身開口道:“悅汐還未去拜見太后,就不在這裡多耽擱皇后娘娘了。”
“無妨,左右本宮現下無事,便陪你一起去吧。”
她也很好奇,等下溫悅汐在太后那裡見到溫珺雅會是個什麼反應,這姐妹兩個也是恩怨頗深。
從鳳寧宮出來,溫悅汐跟在皇后的身邊,二人緩緩朝着太后的寢宮走去,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宮人的目光。皇宮這種地方最是耳目繁雜,一點點風吹草動,都能傳到各宮娘娘的耳中,溫悅汐已經在皇后那裡呆了好一會兒,這時候,昇平郡主活着回來的消息只怕已經傳遍整個皇宮了。
而皇后見身邊跟着的溫悅汐始終泰然處之,不由在心中暗暗道:這溫悅汐果真長進了不少,這般看着,倒是有一派大家閨秀的風範了。
一路來到太后這裡,溫悅汐跟着皇后一起進到殿內,“悅汐給太后請安。”
“快,快起來,可憐的孩子,終於回來了。”
太后已經事先聽到了消息,震驚過一陣兒之後,這時候見到溫悅汐,已經可以安然以對了。
溫悅汐正待起身,一個身影已經快步跑到她的身邊,伸手扶住她的胳膊,語帶哽咽地道:“悅汐,你終於回來了,兩年多的時間啊,我日日夜夜爲你誦經祈福,希望你能解了體內的毒,平安歸來,如今總算是佛祖開眼,成全了我的願望。”
什麼?成全了你的願望?感情我能平安回來,還成了你的功勞了?爲我祈福,我看你不在背地裡暗自咒罵我就夠好的了。
心中恨不得把溫珺雅給罵上千百句,但是溫悅汐卻只是淡聲道:“多謝了。其實在外漂泊求醫的這兩年多,我也想了很多,當年的事情……叔父和嬸母也是情有可原,畢竟天下父母心,他們爲自己的女兒打算也是應該的,要恨就只恨我父母去世得早,沒人可以替我打算吧。嬸母已經爲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了代價,那件事也算是過去了。但是溫小姐,請恕我心裡還未能完全放下,不能毫無芥蒂地喚你一聲姐姐啦。”
溫悅汐這話句句說得寬宏大量,卻聽得溫珺雅的心中暗惱不已,兩年多的時間不見,她還是那麼伶牙俐齒,能言善道。
這個時候太后出聲解圍道:“好了,都別站着了,快坐吧,坐下再說。”
這一坐,又免不了要問起溫悅汐在這兩年多的時間裡發生的事情,溫悅汐便又是答了一遍,在心中暗暗思量了一番,便也挑揀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跟太后繪聲繪色地說了。
太后自十六歲入宮,幾十年的時間都在宮裡度過,鮮少出去,就算是出宮賞景,也都有官兵事先清道,根本就接觸不到真正的民間生活,所以此番也是聽得津津有味,連連笑出聲來。
皇后在一旁看着不由暗自稱奇,太后在京城這許多千金小姐裡,最喜歡的一向只有溫珺雅,之前就一直跟自己誇她,有意要把她嫁給瑾兒,對溫珺雅和瑾兒的事情,她一直都是極力促成。之後,溫珺雅的父母接連出事,並且爆出那樣大的醜聞,太后對溫珺雅難免失望,只是溫珺雅這孩子倒也有本事,竟能慢慢扭轉了太后的心意,讓太后重新寵愛於她。
只是如今,溫悅汐坐在這裡,逗得太后開懷大笑,相比之下,溫珺雅完全插不上嘴,但是瞧着溫珺雅好像果真不怎麼介意的樣子,亦是陪着太后柔婉地笑,這兩個堂姐妹都是了不得啊。
而事實上,此時的溫珺雅心中恨極了,兩年多的時間啊,自己在寺廟裡吃齋唸佛,抄佛經抄到暈倒,才能重新得到太后的喜歡,本以爲一切都苦盡甘來了,誰知道溫悅汐竟然回來了,一回來便把太后逗得開懷大笑,她果真生下來就是爲了跟自己作對的嗎?
自己的母親死了,而溫悅汐卻這般好好地回來了,這算什麼?!
“啓稟太后,太子殿前來請安。”
太后聞言稍稍緩下笑意,揚聲道:“讓他進來吧。”
而此時溫悅汐和溫珺雅已經站起身來,等着向段懷瑾請安。
腳步輕響,緩慢而沉穩,聽這腳步聲,低着頭的溫悅汐心中暗道:兩年多的時間沒見,這位太子殿下似乎也變得不少。
“給皇祖母請安,給母后請安。”
“快免禮。”
段懷瑾這廂剛站起身來,溫悅汐和溫珺雅便是向他行了禮,“見過太子殿下。”
“免禮吧。”
自從溫珺雅搬來太后這裡住之後,段懷瑾便是很少來了,主要是因爲當初的那件事,到現在還是有些尷尬的。而且,他跟溫珺雅還有婚約在。
當初,段蔚予的生辰宴上,溫悅汐當衆請求皇后答應讓溫珺雅嫁給段懷瑾,而皇后也的確是答應了,在場的人都清清楚楚地聽到了。
後來卻又爆出了溫珺雅他們一家三口給溫悅汐下藥的醜事,這樣的媳婦,皇后自然是不想再要了,本來想着等風頭過了,人們不再關注這件事情了,她再想辦法找個由頭解了這樁口頭答應的婚事。可是還沒等她出手呢,溫珺雅就已經自請去寺裡靜修了,她自然也不好再提起這件事。
這麼一耽擱,便是耽擱到了現在,所以,要認真說起來,溫珺雅和太子的婚約其實也還是在的。
所以,太子才覺得有些尷尬,想方設法地避着溫珺雅。
只是方纔聽人說,昇平郡主進宮了,他才忍不住跑了過來。可是,事到如今,他見到溫悅汐又何嘗不尷尬,畢竟他們二人之前訂過親。
“你回來了?”心中想問的問題那麼多,可是現在問出來的也只有這一句,不然,難道他能當着母后和皇祖母的面問溫悅汐,那日在臺上親了蔚皇叔的人是不是她嗎?
“是,託太子殿下的福,悅汐平安回來了。”溫悅汐語氣恭謹,全似對待一個陌生人一般。
看着他們兩個這樣,太后不由輕輕嘆了一口氣,“你們兩個孩子啊,到底是沒緣分。”語氣是這般惋惜,但其實她跟皇后一樣,擔心溫悅汐提起婚約的事情,所以先發制人罷了。
溫悅汐當然領會太后的意思,當即笑着對段懷瑾道:“還未回京的時候,就已經聽說太子跟言家小姐訂婚的事情了,如今纔來得及說上一聲恭喜,希望太子不要嫌棄太遲了。”
段懷瑾聞言只是沉默看着面前的溫悅汐,一言不發,那眼神似乎要把溫悅汐整個人給看透一般。
堂姐妹、曾經的未婚夫妻、尚有婚約在身的一對男女,這三個人的關係真是……要多尷尬有多尷尬,好在大家都是習慣了在表面上做功夫的人,場面倒也得以勉強維持。
不過溫悅汐卻覺得難受極了,自然想早點脫離這裡。
沒坐了一會兒就起身道:“太后、皇后娘娘,悅汐也想在這裡多留一會兒,只是……悅汐已經有兩年多都沒回家了,家裡的一切都亂得很,若是不趕着回去收拾的話,今天晚上怕是連覺也睡不成了。”
“你當初離開的時候,不是把侯府裡的下人們都遣散了嗎?要不要本宮派幾個人過去幫你?只是如柳她們幾個已經被本宮派到別的地方去了,本宮幫你再挑幾個伶俐的。”
“多謝皇后娘娘的好意,只是這種事情怎麼好意思麻煩皇后娘娘,蔚王殿下已經答應調派幾個人手給我了,再說,侯府裡還是留了一些下人的,能忙得過來。”
開玩笑,自己纔不能再讓她往自己的身邊派眼線了,一舉一動都被別人盯着的滋味兒可不好受。
皇后說這話本來也就只是客氣客氣,當初之所以派侍女給她,那是因爲她是自己兒子的未婚妻,現在他們之間的婚約都不在了,自己實在沒有必要攬上這等麻煩事兒。所以,聽到溫悅汐推辭不受,她也就沒有再說什麼了。
“那……悅汐就先告辭了。”
溫悅汐正要退身離去,只聽得段懷瑾開口道:“我送你。”
“多謝太子殿下,但是不必麻煩了。”
“離開了這麼久,皇宮的路你只怕也不記得了吧,走吧,我送你。”
此時若是再推辭,就顯得難看了,溫悅汐只好道:“那就多謝太子殿下了。”
其實她心裡也明白,他這分明是有話想要跟自己單獨說。
皇后看着他們二人一起走出去,心中暗暗道:其實,以溫悅汐現如今的性子,若是讓她嫁給瑾兒也是不錯,是個做太子妃的樣子。只是瑾兒跟言家的小姐的婚事剛定下,已經不能再更改了。
但是這種惋惜也只是一瞬間的,畢竟言家小姐是經過她精挑細選的,不像是當初溫悅汐那樣,是不得不接受的。要說合適,那位溫家小姐是再合適不過了。而且,溫悅汐……畢竟在外面浸潤了這麼多年,身上難免沾染了一些江湖之氣,做太子妃是有些不太妥當。
一陣寒風吹來,溫悅汐稍稍緊了緊身上的斗篷,這幾日天氣都是陰沉,也不知什麼時候纔會清朗起來,在這樣的天氣裡,真是冷到不想出門。她現在只想趕緊回去,在暖融融的房間裡暖和一下。
“你方纔在皇祖母那裡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嗎?”沉默了許久之後,段懷瑾終於開口。
溫悅汐不解,“什麼話?”自己在太后那裡說了可不止一兩句,誰知道他問的是哪句?
“你真的恭喜我跟言詩云定親?”
溫悅汐默了片刻,暗自在心中斟酌了一下,然後纔開口道:“太子的年紀也是該娶妻了,定親是件好事,當然應該恭喜。”
段懷瑾頓時停下腳步,站在那裡定定地看着溫悅汐,“我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話會從你的嘴裡說出來,無論是誰,也絕不會是你。”
溫悅汐只是眼神漠然地看着他,“絕不會是我?因爲我曾經那般迷戀你,就算明知道會被你耍,卻還是像飛蛾撲火一般,一次又一次地撲向你?”說到這裡,溫悅汐像是困惑一般地歪頭想了一下,“怎麼說呢?一個人的感情也是有限的,我對你的感情,你已經全部用完了,所以……便再沒有了。此時此刻,我是真心祝賀太子殿下和言家小姐定親的。”
“溫悅汐,事到如今,你還在騙我。難道你就不能跟我說句實話嗎?你現在之所以對我的婚事這樣漠然,全是因爲你早就已經喜歡上了皇叔,就在我和你還有婚約的時候!”
段懷瑾發覺自己過分激動的語氣之後,眼睛裡不由閃過懊惱之色,他知道自己身爲太子,應該時刻控制好自己的情緒,這些年來他一直做得很好,只是如今不知怎麼地,卻忍不住……
看到段懷瑾這樣,溫悅汐卻是淡淡笑了,“太子殿下,我實在不知道你有什麼立場來質問我這些,在你跟我有婚約的時候,你不也喜歡上溫珺雅了嗎?”
“所以你是承認了?你在我們還有婚約的時候就喜歡上了皇叔?”
“是,就在那次我在御花園落水之後。太子殿下,我都跟你說了,一個人的感情是有限的,我對你的感情,你已經全部耗盡了,就算我再怎麼傻,也不至於傻一輩子不是嗎?我認爲在這個問題上,你是沒有資格質問我的。”
段懷瑾聽了這話,面上也是有些難堪,是的,他承認,自己之前對溫悅汐的確是有些過分,只是她跟皇叔兩個人……還是有些難以接受啊。
“太子殿下,這世間沒有一個人是能萬事都圓滿的,恕我說一句大逆不道的話,就算是您的父皇,我們昊黎國的皇帝,他也不能隨心所欲。錯失的東西既然已經找不回來了,就不要再丟了現在握在手中的了。其實,你與我定親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過真正開心的時刻,你不開心,我也不開心,也算是一段孽緣吧,如今這段孽緣結束了,太子殿下應該慶幸纔對。”
段懷瑾聽了溫悅汐這話只是沉默,他原本有一肚子的話,方纔是因爲在母后和皇祖母的面前不方便說,現在卻是真的說不出來了,正如溫悅汐所說,他們兩個走到今天這樣的地步,全是自己一手造成,自己又有什麼資格來質問她?
見段懷瑾沉默不語,溫悅汐朝着段懷瑾微微行了一禮,輕聲道:“太子殿下不必送了,前面的路我認得。”
說完之後,溫悅汐便是轉身離去。
然而,在她的身後,段懷瑾卻是站在原地未動,眼看着溫悅汐漸漸走遠,段懷瑾卻是忍不住出聲問道:“昨天晚上,你住在哪裡?”
昨天自己去平晏侯府去找她,她根本就不在,平晏侯府裡的下人壓根兒就不知道她已經回來了的消息,她沒有回自己的家,又是去了哪裡呢?其實段懷瑾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只是不甘心,仍舊想問上一問。
可溫悅汐只是略頓了一下腳步,並未回答,就這麼徑直走遠了……
從皇宮出來,溫悅汐徑直回了平晏侯府。馬車停下,溫悅汐站在平晏侯府的大門口,擡頭看着匾額上那四個大字,嘴角緩緩浮出淡淡的笑意,如今的平晏侯府纔算是真正的平晏侯府。
進到大門裡,裡面已經是忙忙碌碌一片。當初溫悅汐離開京城的時候,把府裡的僕人都給遣散了,只留下幾個看家護院的,此時正在幫着打掃整理的,是段蔚予從他的王府裡派過來的。
“王爺呢?”溫悅汐問其中一個僕人道。
“回郡主的話,王爺在後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