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映湛這反應讓段懷瑾覺得奇怪,“爲什麼是亂說,你不喜歡她,爲什麼要跟她訂婚?”
“你喜歡言家小姐嗎?可你不也跟她成親了?”這話說出口的瞬間,段映湛就已經後悔了,連忙道:“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段懷瑾卻是無所謂地道:“不用解釋,我心裡都明白。可你跟我不一樣,你不需要揹負我所要揹負的東西,在姻緣這種事情上,也能比我更隨心所欲一些吧。”
段映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如果我父母能像你這麼想就好了。”
“所以你的父母不同意你跟那位許姑娘在一起,可你想要跟她成親是嗎?”
“什……什麼叫我想跟她成親?我只是……不想在這個時候跟她退婚罷了,她一個女孩子,事情傳出去了,她的名聲就要毀了。”
段懷瑾看他這個樣子不由淡淡笑了,“映湛,喜歡就喜歡,何必找藉口呢,反正她都已經是你的未婚妻了,難道還有什麼避諱的嗎?”
可是段映湛卻被段懷瑾的這笑給臊紅了臉,下意識反駁道:“我們當時訂婚是另有隱情,你千萬別說出去啊,反正當時並不是因爲喜歡彼此才訂婚的。我現在之所以不想跟她解除婚約,那是爲了她的名聲着想,不管怎麼說,我們也算是朋友了,不能讓她平白無故被人在背地裡議論。”
“映湛,你又何必跟我解釋這麼多。喜歡不喜歡,你自己心裡最清楚了。我只是想要奉勸你一句,一定要好好搞清楚自己的心意,別跟……”後半句段懷瑾沒有說出來,可是段映湛心裡卻有些猜到了。
“別到時候追悔莫及。”既然喜歡人家,又何必口是心非呢?
這天段映湛並未急着出宮,他跟段懷瑾二人許久都沒有在一起喝酒,兩個人直喝到都有了醉意,這才各自散了去。
慶王妃見段映湛這一身酒氣地回來,不由大驚之色,“你這是去上哪兒喝的酒?”
醉意朦朧的段映湛聽到自己的母妃這樣問,擡頭衝着她笑了笑,那笑容怎麼看都覺得有些不對勁,“我還能去哪兒喝酒?母妃讓人把我看得這樣嚴,我還能去哪兒?”
慶王妃喉中一滯,也不再跟段映湛說話,徑直喚來兩個僕人把段映湛給扶回房間去了。
這廂吩咐侍女打了水過來,慶王妃接過帕子,對她們道:“你們都下去吧。”
蘸溼了帕子,慶王妃給段映湛擦臉,卻是被段映湛給躲開。
慶王妃見狀不由嘆了一口氣,“母妃知道你心裡在彆扭什麼,但是……你們都還太年輕了,凡事只是任性而爲,不顧以後。你以爲我跟你父王不希望你跟許宓在一起,就只是因爲她跟那個姓馮的關係嗎?或者說只是門戶上的不登對嗎?”
“那是因爲什麼?”
“你有想過,以後許宓真的嫁到了我們家,她能適應嗎?她出身江湖,自由自在慣了,隨便拋頭露面都沒事。可是身爲你的妻子,她就必須得顧着我們慶王府的臉面,一舉一動都備受旁人關注,說話做事哪怕有一點點不周到的地方,就會被人詬病。我跟你父王可以不在意,但是許宓呢?以你對她的瞭解,她忍受得了別人這樣在她背後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嗎?”
段映湛不言語了,因爲他覺得自己母妃的話未嘗沒有道理,許宓從小都是被家人寵着長大的,江湖中的女子不必像官宦人家的小姐那樣懂得什麼禮儀、規矩,她一直活得肆意瀟灑,可是若真的成了自己的妻子,她就沒有辦法像以前那樣無拘無束了。
伸手接過慶王妃手裡的溼帕子,段映湛自己擦了把臉。
慶王妃見狀,繼續道:“我跟你父王都是過來人了,想的比你們要多,你可以無所謂,因爲你不必去到許家過日子,真正影響最深的是許宓啊。她將來可是要嫁來我們王府過一輩子的,她若無法適應這裡的日子,你們兩個只能互相埋怨,一生做一對怨偶罷了。你可以再娶,卻毀了她的一生。你若是真的爲她好,你也該好好想想我跟你說的這番話。”
說完這些之後,慶王妃站起身來,“你好好休息吧,從明天開始我跟你父王也再拘着你了,你愛去哪兒就去哪兒,想見誰就見誰,只要你自己想清楚就行。”
看着自己的母妃緩步走了出去,段映湛把手中的溼帕子覆在自己的臉上,久久都沒有動一下。
……
“悅汐、悅汐……”
隔着老遠就聽到許宓響亮的聲音傳來,坐在藤椅上的溫悅汐放下手中的醫書,轉頭看向快步走過來的許宓,而許宓看到溫悅汐已經轉頭看她,便是大聲道:“你的嫁衣已經送過來了,過去看看去吧。”
溫悅汐頓時扶額,搞得自己一點矜持都沒有了,有必要這麼大聲嗎?感覺好像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嫁衣送到了。
在一旁的綠弗看到溫悅汐這個樣子,忍不住勾起了嘴角,郡主的朋友都挺有意思的。
許宓很快就來到了溫悅汐的身邊,徑直把她從藤椅上給拽了起來,“走吧,去試一試,不合身了還能再稍微改一改。”
溫悅汐也便任由許宓把她給拉走了,她當然也很期待看到自己的嫁衣。
因爲是昇平郡主的嫁衣,所以前來送衣服的有兩個人,一個繡房的掌櫃,還有一個是繡娘,以防溫悅汐看罷之後有什麼不滿意的,繡娘回去之後可以修整一下。
“見過郡主。”二人見溫悅汐過來了,都是俯身行禮。
“免禮吧。”
起身之後,那繡房的掌櫃把手中託着的紅色錦盒遞到溫悅汐的面前,那裡面裝着的就是已經繡好的溫悅汐的嫁衣。
溫悅汐看着面前的錦盒還真有些緊張,一旁的許宓用胳膊肘捅了捅她,“愣着幹什麼?快打開看看啊。”
素手伸向那大紅的錦盒,溫悅汐緩緩打開,待她看清之後,臉上的神情卻是凝住了……
那掌櫃的亦是忍不住低呼一聲,“這……怎麼會這樣?!”
“怎麼了?”許宓見狀趕緊上前一步查看是怎麼回事兒,待她看清之後,面上表情亦是猛地一變,這是怎麼回事兒?
“你們怎麼搞的?衣服怎麼成這樣了?!”
妙毒夫人和莫挽禎進來的時候,正好聽到許宓的這聲質問,兩個人不由對視了一眼,見氣氛有些不對,趕緊走上前去。
順着溫悅汐凝滯住的目光,妙毒夫人看向她面前錦盒裡的東西,那是一件繡工精緻的嫁衣,可是這件繡工精緻的嫁衣上,卻有一道長長的、醜陋的裂痕。
那繡房的掌櫃看起來也是驚呆了,只是慌忙道:“我們包起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會這樣?”手足無措的他不由回身看向身後跟着的那位繡娘,“這是怎麼回事兒?衣服怎麼會裂了?”
這可是昇平郡主的嫁衣啊,眼看着昇平郡主和蔚王殿下的婚禮就快到了,嫁衣卻出了這樣的紕漏,這可如何是好?
那繡娘亦是一臉的驚慌失措,“我也不知道啊,這衣服是我親手包好裝起來,當時掌櫃的您在旁邊,沒有任何問題啊。”
溫悅汐的手指輕輕撫過正紅的嫁衣,那紅色越發襯得她手指如玉凝白,指腹劃過嫁衣上裂痕的邊緣,溫悅汐沉聲道:“是被利刃劃開的。”
一旁的許宓表示同意,“肯定是有人故意弄壞的。”
“這件嫁衣包好之後,都有誰接觸過?”溫悅汐擡眸看向站在那裡的繡房掌櫃。
“這個……當時包好之後,因爲我正好有些事情,所以就暫時擱在了後院書房裡的書桌上。”
“書房都有誰能進去?”
那掌櫃的變得吞吞吐吐起來,“有……有很多人都能進去,書房並沒有上鎖。”
這掌櫃的也是懊悔極了,誰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啊?他們繡房在京城裡開了也有幾十年了,那是有口皆碑的,自開店以來從來沒有出過這樣的事情,所以根本就沒有防備過,誰會想到有人會去毀壞客人的嫁衣啊?這不是十分缺德的行爲嗎?
“沒有上鎖?”許宓氣憤地道:“這麼重要的東西擱在這裡,你們竟然不上鎖。現在怎麼辦?大婚的日子就要到了,衣服卻被人劃了這麼長一道口子,重新做也來不及了。”
那繡房的掌櫃聞言在溫悅汐的面前跪了下來,懇切地出聲道:“請郡主恕罪,這是我們繡房出現的紕漏,我們一定會負責到底,無論如何,在郡主和王爺大婚之前,我們一定會把嫁衣給修補完美,保證一點兒都看不出來,還請郡主再給我們一點時間。”
一旁的繡娘亦是一起跪了下來,對溫悅汐道:“郡主,如今也沒別的法子了,請讓我們盡力修補吧,您放心,我們繡房的繡娘都是京城裡最好的,保證不會留下一點痕跡的,我們會盡力做得比之前更精緻以彌補郡主,還請郡主能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溫悅汐收回自己的手,重新把那錦盒給合上,“好,我就再給你們一次機會,務必要在婚禮之前把嫁衣修補完善,否則的話,你們這間繡房還能不能繼續在京城開下去就不一定了。”
“是,請郡主放心,我們一定在婚禮之前給郡主送來一件完美的嫁衣。”
在這二人臨走之前,妙毒夫人還不忘了吩咐他們,“這件事不能讓旁人知道,千萬不要往外傳,知道嗎?”
那二人正要應聲,卻聽得溫悅汐開口道:“不必了,既然對方做了,就是要把消息傳開,想要瞞是瞞不住的,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他們的目的無非就是想讓這場婚禮辦不成,我偏要讓他們看看,無論有多少流言蜚語,這婚禮都是如期舉行。”
讓人送走那繡房的掌櫃和繡娘之後,溫悅汐緩緩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一副所有所思的模樣。
“會是什麼人想要阻止這場婚禮?難道還是那位懷螢公主?”
聽到妙毒夫人這樣問,溫悅汐輕輕搖了搖頭,“她現在已經自顧不暇,應該沒有多餘的精力來做這些事情。我還是懷疑,這件事跟之前那個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小姑娘有關。這次嫁衣的事情跟上次喜燭的事情很有些類似,你們不覺得好像有人在故意製造這些不吉利的事情嗎?”
“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有這樣大的本事嗎?”剛剛那個掌櫃的也說了,繡房的後院除了繡房裡的人之外,是不允許旁人進入的,如果有陌生的面孔出現,一定會被繡房裡的人發現的,而且後院裡一直都有繡房的人在,所以外人想要偷偷溜進去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或許她沒有,但是她身後的人一定有。而且你不要小看那個小姑娘,她的眼神……我到現在都還忘不了。那天她離開平晏侯府之後,就去跳了河,可是至今都沒有找到她的屍體,我是認爲她還活着的。假設她真的還活着,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跳下去,瞬間沒了蹤影,還能避開所有人的視線上岸,這可不是一個普通的十三歲的女孩子能做到的,或許她的身份遠比我們想象得還要複雜。”
此時莫挽禎亦是開口道:“如果像你這樣說的話,那這個女孩兒從一開始出現在蔚王府門前就是有目的的,那她跟你,或者是蔚王殿下一定是有關係的。悅汐,你確定自己之前從來沒有見過她嗎?”
溫悅汐搖頭,“沒有見過。”
“那就奇怪了,如果她跟你們兩個都沒關係,怎麼會去做這麼複雜的事情來針對你們兩個?”
溫悅汐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那個小姑娘究竟想要做什麼,阻止自己跟段蔚予的婚禮?可是爲什麼呢?
腳步輕輕,只見一個侍女緩緩走了進來,“郡主,太子殿下來了,說是要見您和許姑娘。”
“我?!”許宓伸手指着自己,詫異地看着前來稟報的侍女,“你確定沒聽錯?太子殿下說要見我?”
“是,奴婢沒有聽錯,太子殿下的確要見許姑娘您。”侍女低着頭輕聲道。
奇了怪了,太子見自己做什麼?
“走吧,先去看看再說。”溫悅汐拉起許宓的手就一起去了前廳。
“見過太子殿下。”許宓隨着溫悅汐一起給段懷瑾行了禮。
“免禮吧。”
“謝太子殿下。”
三人都坐下之後,只聽得段懷瑾開口道:“昨天映湛去宮裡了,他跟我說,他父王和母妃現在把他軟禁起來,除了皇宮之外,別的地方都不許他去。所以聽到消息之後,他雖然很着急,卻也沒有辦法來見見你們,便讓我來替他問問情況。”
溫悅汐聽了段懷瑾的話,首先就是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許宓,許宓那麼好強的一個人,聽到這樣的話,心裡肯定不會平靜的。
果然看到許宓皺起眉頭來,掌心也是握緊了些。
“殿下說的,應該是那個小姑娘跳河自殺的事情,說實話,我到現在也還是有些懵,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不過據我們推測,那個小姑娘應該沒有死,後面蠟燭的事情還有嫁衣的事情應該都跟她有關係。”
“嫁衣的事情?”段懷瑾不解。
“方纔太子殿下進來的時候,應該看到有兩個人拿着一個紅色的錦盒出去吧?那裡面放着的是我的嫁衣,原本已經做好了,今天拿過來試的,可是上面卻被人劃了一道很長的口子。”溫悅汐搖頭笑道:“繼喜燭斷裂之後,又一個極其不祥的徵兆,說不定,之後還會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