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挽禎聽了這話,心中忍不住的涌起一股酸澀,便是重重點頭應道:“好。”
馬車朝着前方駛去,莫挽禎他們終於還是走了,莫景雲扶着老夫人的胳膊,語氣中有一股舉重若輕的堅定,“她們會回來的,挽禎答應過了,她便不會食言。”
離開了賓陽,莫挽禎纔有些回過神來,這幾天簡直就像是在做夢,轉眼看着身邊坐着的自己的孃親,莫挽禎不由輕輕握住她的手,以後的事情現在還說不準,但是無論如何,自己都不會離開孃親的。
妙毒夫人正在愣神,見着莫挽禎突然這般動作,便是朝她笑了笑。
他們離開賓陽之後,一路往昊黎的方向而去,路上也沒怎麼耽擱,很快就進了昊黎的地界。
眼看着天雲低暗,烏壓壓地從天際欺過來,明顯是要下雨的樣子,溫悅汐他們也不再趕路,就近找了一間客棧住下。
打開窗子,一陣涼風吹來,溫悅汐不由攏緊了自己的衣袖,看着那邊那似乎壓得很低的烏雲,沒由來的,讓溫悅汐的心裡多了幾分不安。
這個時候,段蔚予走了進來,見她站在牀前,衣服都被風吹得翻飛,不由開口道:“把窗子關上吧,雖然天氣已經漸熱了,但是你這般吹風也是不妥。”
溫悅汐依言關上窗子,情緒看起來似乎有些低沉,“我總是不喜歡這樣的天氣的,沒由得叫人心中不安。”
段蔚予看了一眼外面,若是平日裡,這個時候還正是豔陽高照呢,而今日卻是暗得像是傍晚時分。
“這樣的過雲雨,是下過就停的,說不定過一會兒就停了。走吧,我們先下去吃點東西。”
段蔚予言罷,朝着溫悅汐伸出手來,而溫悅汐則是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的手遞到他的掌中。
二人一起去叫了妙毒夫人和莫挽禎,四個人一起在客棧的大堂裡落座吃飯。
今日的天氣不好,這客棧的客人卻是多了起來,因爲眼看着就要下雨,行路的客人擔心會淋雨,也就紛紛找了客棧落腳,所以大堂之中倒是比往日的這個時候熱鬧一些。
小廝見這幾位客人不像是普通人,也便伺候得殷勤一些。
“幾位客人這是要去哪兒啊?”
“京城。”溫悅汐一邊拿起筷子,一邊應道。
“你們幾位是京城人士吧?這是要回去?”
溫悅汐點頭,“是,回去。”
這個時候旁邊的一桌客人搭話道:“要說起京城,最近可發生了一件大事。”
“什麼大事?”溫悅汐頗有些好奇地問道。
那小廝卻是搶先道:“是太子殿下要成親了。”
那人搖頭,“不是,太子殿下這不還沒成親呢嗎?我說的是另外一件事。你們都沒聽說嗎?慶王府的世子……被人給砍傷了,傷得還挺重的,宮裡的太醫都去看了,說是挺不了多久了。”
只聽得‘啪嗒’一聲,卻原是溫悅汐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這個……我不……不知道,也就是最近吧,我也是聽別人說的。”那個人見溫悅汐臉上一副比外面的天色還陰沉的表情,心中不由怯然,這個小姑娘看起來挺嚇人的啊。
“那慶王世子現在怎麼樣了?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我也就是前日個在路上歇腳的時候,聽別人說了那麼一嘴,別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那他是被什麼人砍傷的,因爲什麼,你知道嗎?”有什麼人這麼大膽,敢去傷慶王世子?
“這個我倒是聽說了一點,說是被情敵傷的,慶王世子不是有一個未婚妻嗎?聽說好像是那個男的喜歡他的未婚妻,所以才上門找他比試的。”
未婚妻?怎麼這件事跟宓兒有關嗎?
溫悅汐心中煩亂,沒有再說話,那個人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這個姑娘方纔的神情好嚇人,她這麼那麼關心這件事啊,好像跟她有關係似的。
而這樣的奇聞軼事是很容易挑起人的好奇心的,在場的另外一些客人好奇地接着問道:“慶王世子的未婚妻,聽說是個江湖女子啊,那個喜歡她的男子,又是什麼來歷?敢上門去挑釁慶王世子,也算是有種。”
“誰知道是什麼來歷,估計也是江湖中人,武功應該還挺高的,不然慶王世子也不至於被他給傷着了,反正我聽說情況還挺嚴重的,活不活得成還不一定。”
“有這麼嚴重?怎麼我們都沒聽說?”
“肯定是消息還沒傳到這裡來呢。”
“我就說,這朝廷的人跟江湖中人結親就不會有什麼好事,這不麻煩就來了。”
段蔚予看了一眼臉色難看的溫悅汐,便是對猶自站在一旁聽客人閒聊的小廝道:“你幫我們把飯菜端上去吧,我們在房間裡吃。”
那小廝聞言稍稍愣了一下,繼而應聲道:“好的。”
而莫挽禎也是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孃親,妙毒夫人則是朝她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先別多問。
等他們四個上了樓之後,方纔那個被溫悅汐問話的男人不由道:“這四個是什麼人啊?方纔那小姑娘似乎很關心這件事啊。”
“從京城來的,該不會是跟慶王世子有什麼關係吧?”
這人聞言頓時口吃了起來,“不……不會吧?”
“怎麼不會?我看他們四個不像是普通人。”
任是樓下議論紛紛,溫悅汐他們已經聽不到了,進了房間之後,溫悅汐頗有些惶恐地看着段蔚予,“怎麼辦?這是怎麼回事兒?”
段蔚予一手握住溫悅汐的手,一手去輕輕撫摸她的頭,安撫她道:“你先別太着急,方纔那人說的話也只是道聽途說罷了,不能全信,你自己也很清楚,有很多流言都是誇大其詞,甚至是假的。”
像是爲了映襯溫悅汐此時的心情一般,外面竟恰好打起了雷來,溫悅汐頹然坐在椅子上,全然沒有了吃飯的心思。
而妙毒夫人也在隔壁的房間跟莫挽禎說了溫悅汐和段映湛之間的事情,他們相識數年,早已成了朋友、知己,溫悅汐每次有事情,除了段蔚予之外,第一個想到的就會是段映湛,如今聽到段映湛出事,她的心裡怎麼能不着急?
外面的雨轟然而下,那急促的雨聲像是拍打在溫悅汐的心頭,徒添了幾分煎熬。
正如段蔚予所說,這是過雲雨,來得快,過去得也快。
等雨停了之後,他們又是立刻上路,現在完全沒有了悠閒的心情,溫悅汐一心只想趕緊回到京城。他們一路走着一路打聽着這件事,全部都是說段映湛受傷嚴重,生死難料,溫悅汐只有更加着急。
這般着急趕路之下,他們終於回到了京城,溫悅汐不敢歇腳,馬車徑直來到了慶王府門前停下。
“蔚王殿下,昇平郡主?!”慶王府門口的守衛見了他們二人,面上很是驚訝,他們兩個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你們家世子怎麼樣了?”溫悅汐也不顧其他,徑直開口問道。
那守衛這纔回過神來,連忙應道:“情況不太好,又是醒着,有時昏迷,睡着的時候總是比醒着的時候多,太醫這些日子輪番地來,也沒見什麼好轉,王爺和王妃都着急壞了,怕是……”怕是世子會有個三長兩短,那後果就嚴重了。
溫悅汐聽過之後,擡腳徑直就往慶王府裡走。
“王爺,王妃,蔚王殿下和昇平郡主來了。”
此時的慶王和慶王妃正守在段映湛的牀前,聽着是他們來了,趕緊道:“快讓他們進來。”昇平郡主是妙毒夫人的徒弟,是懂得醫術呢,說不定能有辦法醫治映湛。
慶王府的下人們趕緊迎了溫悅汐他們進來,一進到房間裡,慶王妃就上前握住溫悅汐的手,“郡主,你快看看映湛吧,他這總也不醒,我心裡實在是擔心他會……”
慶王妃的眼睛又紅又腫的,顯然是哭過很久。
“王妃別擔心,我先看看映湛的情況。”
溫悅汐一邊說着,一邊快步走到段映湛的牀前,那些太醫們也是識趣,趕緊讓開了位置。
只聽得溫悅汐開口問道:“傷到了哪裡?”
“胸口。”一旁的太醫趕緊應道。
溫悅汐聽了之後,也沒再多問,伸手就去解段映湛的衣衫,去查看傷口,要是換了以前,慶王和慶王妃一定會阻止的,畢竟他們兩個都是年輕男女,但是此時自己的兒子危在旦夕,他們哪裡還顧得上這個。
“師父。”溫悅汐轉頭看向站在那裡的妙毒夫人,輕喚了她一聲,妙毒夫人會意也是走上前來,跟她一起查看傷口。
這個時候慶王和慶王妃不由對視一眼,方纔他們只注意着溫悅汐,沒有看到妙毒夫人也在這裡。妙毒夫人是醫毒雙絕,當初昇平郡主中了那樣厲害的劇毒,她都能把她給救回來,現在也一定能救活自己的兒子,一定能!
妙毒夫人仔細查看了段映湛的傷口,沉聲道:“萬幸的是沒有傷到心脈,可是傷口太深,我們無法看到裡面的情況,看他這樣子,應該是不太樂觀。”
說罷,她又是伸手探上段映湛的手腕,剛一接觸他的肌膚就覺得燙得厲害,“燙得這樣厲害,只怕裡面的傷口已經在腐爛了。”
“那怎麼辦?”慶王妃幾乎要昏厥過去。
妙毒夫人卻沒有應她的話,而是接着給段映湛診脈,片刻之後,她便是收回了自己的手,心裡已經有了譜兒。
而溫悅汐又是自己給段映湛診了脈,一旁的慶王妃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口問妙毒夫人道:“湛兒怎麼樣了?”
“情況不太好,可以說很危急,他隨時都有可能……”
話不用說得太明白,慶王和慶王妃已經懂了妙毒夫人的意思。
“您有什麼辦法能治好我們湛兒嗎?拜託您一定要治好他,我們就這一個兒子。”
“辦法倒是有一個,但是很危險,如果稍有不慎,他可能立刻就會死。”
“啊?!”慶王妃站立不住,一旁的慶王趕緊扶住她。
溫悅汐這個時候已經知道妙毒夫人說的這個辦法是什麼了,開刀。
“如果不用您說的這個辦法呢?”
“那世子殿下……是早晚的事情,而且你們要儘快下決定,若是晚了,再說什麼都沒用了。”
溫悅汐看着躺在牀上的段映湛,心中難受得厲害,他從來都沒有過這樣懨懨的樣子,此時自己倒希望他能坐起來笑着損自己了。
慶王和慶王妃並沒有猶豫多久,他們終於還是同意了用妙毒夫人的辦法,因爲他們心裡很清楚,除了這個辦法之外,真的沒有別的可能了,他們不想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兒子就這樣死去,而妙毒夫人則是那個能給他們帶來一線希望的人。
“好,既然你們已經決定了,那宜早不宜遲,我現在就寫個單子,你們趕緊讓人去準備,等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之後,我們就開始。”
溫悅汐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特意囑咐慶王和慶王妃,要嚴格按照妙毒夫人單子上列的一絲不苟地全都準備好,萬不可出一點差錯。
而這件事是關乎自己兒子性命的,慶王和慶王妃也都不敢有絲毫的懈怠,趕緊吩咐了人去準備。
雖然要準備的東西不少,但是慶王府的下人們也都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很快就把單子上列的所有東西都準備齊全了。
除了留下溫悅汐在一旁幫忙之外,其他人都被妙毒夫人給隔在了外間。
看不到裡面的情況,這個時候最着急的莫過於慶王和慶王妃,如今他們唯一的兒子正是生死一線,慶王妃只有勉力支撐,纔不至於讓自己暈過去。她最擔心的,還是妙毒夫人說的,若是過程中出一點差錯,自己的兒子有可能會立即一命嗚呼,此刻她的心是高高提起來的,就像是懸在高空的一根絲線上,隨時都有可能會掉下來,摔得粉碎。
偏偏裡面安靜得一點動靜都沒有,時間漫長得似乎要把所有人給淹沒了,慶王妃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無意識地、緊緊揪着自己的衣襟,手指用力得泛白。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不僅裡面安靜,就連外面都很安靜,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慶王府裡的下人也不敢進去打擾。
這可是他們王府裡唯一的少主子,若是世子不幸去世了,那王爺和王妃……後果簡直不敢想。
就在極致的安靜之中,內室裡腳步聲響起,慶王妃的一顆心亦是隨着那腳步聲越跳越快。
簾子被人用手挑起,卻原是溫悅汐從裡面走了出來,見她衣服上帶着血跡,慶王妃幾乎要昏厥過去,幸好溫悅汐提前開口道:“已經沒事了,師父正在幫映湛包紮傷口,只要傷口不再惡化,映湛便沒有大礙了。”
慶王妃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雙腿一軟就要倒地,慶王趕緊把她扶到一旁,讓她坐在那裡歇一歇。可是慶王妃卻是道:“我進去看看湛兒。”
“現在還是先不要看了,傷口還沒處理好,我只是出來跟你們說一聲,免得你們擔心。”若是叫他們看着了裡面的情形豈不是要心疼壞了。
結束之後,溫悅汐喚來了慶王府裡的侍女把房間裡好好清理了一下,看着一盆盆血水端出去,慶王和慶王妃俱是心疼不已。
但是不管怎麼樣,自己的兒子能活下來,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但你們也別太放心了,他的傷口不惡化纔是最重要的,你們好好照顧着他,尤其是傷口,千萬要注意。以後我會每天過來給他換藥的,只要不出意外,應該是沒事了。”妙毒夫人語氣很是平淡,卻是有股叫人安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