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噹!”將桌子上最後一個杯子扔到地上,眼看着它碎成幾瓣,女子面容之上的憤怒卻絲毫都沒有消除。死死咬住脣瓣,如花的容顏此刻有着幾分猙獰之色“賤人,賤人,賤人!”一字一句,咬牙切齒,若是對面有人的話,現下怕是早就被她生吞活剝了。
門外的碧兒和幾名侍女戰戰兢兢的打着顫,雖是隔着一道門,可她們卻時時刻刻都能感覺到強烈的危機感。就在碧兒遲疑着該不該進去之際,眼角卻不經意的瞥過一處,頓時腳下一軟,有些飄忽“郡,郡王?”
這句話雖然聲音不算低,可裡頭盛怒的蔣佳怡卻沒有聽到,已然嘴裡不住的罵着。
蔣宏文的臉色本就陰沉,見一種丫鬟都站在門口,走進了幾步,這才聽到了裡面傳來的聲音,頓時怒從心頭來。
“碰”的一聲,門被踹開,這無疑是給蔣佳怡的心底有添上了一把火焰,不耐煩的擡起頭於此同時道“不想活了是不……”話說到一半,突然就卡了殼,望着門口的人,面容有些不自然“父親。”
“你還知道我是你父親?”聲音裡帶着憤怒和威嚴,見到她這副樣子,蔣宏文怒其不爭的指着她罵道“你個逆女,逃婚也就罷了!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面都在說些什麼?自己闖禍還不夠,還要連累你姐姐,如今是想讓我和你姐姐爲你陪葬嗎?早知現在……”
“早知現在,您就該在我出生那一刻掐死我是不是?”蔣宏文的話還未說完,便被蔣佳怡冷冷的打斷。蔣宏文有些驚異的看着這個女兒,看着她面無表情的臉,聽着她道“對啊!我也在好奇,爲什麼我就生在了蔣家,成了你的女兒?從小到大,在你們眼裡,蔣雨柔她樣樣都比我好,你寵她、母親疼她,就連郡主的封號也只給了她一人。而我,論樣貌、論才華,哪樣在她之下,爲什麼偏偏就要活在她的影子下面?”
“呵!你們從小就把她當做未來皇后去培養,爲了她甚至不惜要犧牲我的終身大事,逼我去嫁一個從未見過的人,憑什麼?”最後三個字,蔣佳怡幾乎是喊出來的,眼底是刻骨銘心的恨意,看的蔣宏文有些心驚,忽聽她道“我既然敢逃婚,那麼就早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大不了死路一條。反正我死了,整個蔣府上下都要陪葬。皇后,哼!讓我爲她鋪路,你就做夢吧!”
“你——逆女!”蔣宏文聞言頓時怒不可遏,兩個大步上前,一巴掌就扇了過去。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房間裡瞬間鴉雀無聲,站在門外的碧兒和幾名小丫鬟,只覺得心跳都要停止了。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整個房間裡,唯有這對父女的呼吸聲。
“呵!呵呵!呵呵呵呵!”半晌,蔣佳怡看着蔣宏文氣氛的臉,突然笑了,笑得異常歡暢。在蔣宏文的目光中幾乎就要笑出淚來,就這樣笑了許久之後,蔣佳怡突然收起了臉上全部的表情,就像是一個沒有生氣的布娃娃,用那種嘲諷的目光看着他道“父親大人,其實我一直都覺得,你疼愛蔣雨柔多一些,是因爲她比我有用對吧?如果有一天,她失去了原本的作用,您又會怎樣對待她呢?是會像我這樣,一個巴掌扇過來,還是會像我那些不成器的庶妹一樣,被你隨意找個人嫁了?對於那一日,我很期待啊!”
“反了,反了。”蔣宏文險些背過氣去,狠狠的一拂衣袖冷聲道“犯了錯不知悔改,今日一天的飯都不許吃了,你就在這裡好好反思好了。”說完,怒氣衝衝的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蔣佳怡輕緩的笑,笑着笑着,卻有淚下來,格外的諷刺。
再說怒氣衝衝的蔣宏文,剛一出了蔣佳怡的房間,走了沒多遠就看到了一道青色的人影朝着這邊緩步而來,臉色緩和了幾分。
瞧着他的臉色,蔣雨柔皺了皺眉,有些疑惑“父親這是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微微搖了搖頭,蔣宏文在心底裡欣慰這個女兒的大體,看着她身後小丫鬟手裡的食盒,輕聲問道“你這是要去哪?”
“回父親。”聽到蔣宏文的問話,蔣雨柔欠了欠身子,語氣柔柔的“這裡面是幾樣是佳怡愛吃的小點心,柔兒想着,妹妹昨日落了水,外面的流言又傳成那樣,想必佳怡也是吃不下飯的。特意叫廚娘做了幾樣點心送來,順便開解一下佳怡。”說完話,蔣雨柔的視線似是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樹枝,隨後褪去了眼底深藏的一抹疑慮。
“你有心了,若是佳怡能有你一半明事理的話就好了。”蔣宏文欣慰的看着她不住的點頭,隨即聽她提到流言,臉色有幾分陰沉“點心你就不必送了,那個逆女,今個一天都不許送東西去。”
“父親?”有些不贊同的看着他,蔣雨柔試圖解釋道“父親,即便佳怡真的做錯了什麼,也不必如此吧?她可是……”
“好了,就這麼定了。你昨日也落了水,先回去休息吧!”臉色也有些不好的打斷她的話,蔣宏文冷冷道,說完便轉身離去。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蔣雨柔眼底的焦急和擔憂緩緩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涼意和冷漠。眼神瞥向身後,語氣夾雜着幾分冷然“拿去倒掉!”身後的丫鬟立刻會意的點點頭。眼眸幽深的看着蔣佳怡的房間,眼底隱下一抹涼意。
方纔蔣佳怡和父親的對話,她可是一字不漏的全都聽了去。其實蔣佳怡剛纔雖然在氣頭上,可有一句話是對的。父親之所以對待她與衆不同,是因爲她如今還有用,還有能幫的上父親的作用,這便是她最大的一張底牌。倘若這張底牌失去了效用,其後果,她也不能承受。
所以,她要在此之前,計劃好一切!
收回視線,眼底劃過一抹嘲諷,蔣佳怡這個蠢貨!此番與父親如此爭吵,這便是她最大的契機,藉助外界的傳言。這一次,皇后的寶座她要定了!眼底劃過一抹勢在必得的光芒,盈盈的轉過身,一派端莊優雅的朝着來時的放心走去。
就在她離開後,不遠處的一棵樹輕輕抖了抖,很細微的動作。一道人影快速的朝着一個方位掠去,一張冷峻的面容脣瓣微抿。蔣雨柔方纔那一眼,像是發現了他,不過幸虧他躲得快。原來這位深長不露的柔嘉郡主,還會武功!
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女子的面容叫人猜不透。這一路之上她所聽到的,全部都是墨王妃昏迷不醒的消息,雖然她不信,可卻難敵悠悠衆口,如今她開始懷疑這件事的真僞了。
輕緩的嘆了一口氣,楚緣走在街上,眼神不斷劃過四周。許是太過專注,一個不留神就撞到了前方的人影,慌亂的擡起眼,一張冷靜的臉上有幾分驚訝“抱歉,我……”
“姑娘,沒受傷吧?”剛擡起眼,便撞進了一雙極其溫和的眸子,滿滿的盡是溫柔,語氣輕緩。楚緣不由得呆愣了一下,那男子眉眼溫和的徐徐笑開,看着她的臉緩緩道“姑娘,在下的臉上可長了花?”細細聽來,語氣中還帶了幾抹戲謔。
這一說,楚緣的臉上立刻飛起兩朵雲霞,眼神不自然的瞥向一側,嗓音低低的“抱歉公子。”說完這句,一時想不到其他的話來說,楚緣不由得暗罵一聲:先前在天山的潑辣勁都去哪了?如今看見一名男子就嚇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似是看出了她的窘態,那男子輕笑一聲,收起先前的戲謔,拱了拱手,一派溫潤公子的模樣道“姑娘,方纔撞了姑娘,是在下的不對,還望姑娘原諒。”頓了頓,男子眉眼的笑意更濃了。
“不是不是,是我方纔未曾看路,衝撞了公子,該是我道歉纔對!”楚緣抿了抿脣,幾急忙搖頭道。
那男子微微一笑,有些感嘆的道“在下還從未見過想姑娘這般率真的女子。相逢即是緣,前方不遠處便是品茗居,不如在下請姑娘喝杯茶,就當賠罪了!”楚緣剛想拒絕,忽聽男子輕緩的道“對了姑娘,在下楚容柯!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只一瞬間,楚緣震驚的擡起眼,腦海像被炸開了一般,滿滿的迴盪着全部都是男子方纔那句話。
在下楚容柯!
她記得,在倉溯黎城的時候,柳小小曾說過,少主改了名字,就叫楚容柯!眼底漸漸凝聚起淚意,看着面前人的臉,隱隱有些模糊起來。耳畔是男子慌亂的聲音“姑娘,姑娘你怎麼了?”
滿腔的情緒噴涌而出,楚緣隱下淚水,怔怔的看着他的容顏。她找了他十數年,從她知道自己與眼前的人婚約之後,她便日夜盼着,最後不顧天山禁令跑了出來。聽到他出事的消息,又冒着被囚禁的危險回了天山,如今人就站在她的面前。她該說什麼,上天果然是優待她的嗎?
在這茫茫人海之中,竟真的遇上了!
此時的楚緣卻不曾想過,此番相遇,不是緣分,而是她窮盡一生的劫難!以至於最後,連回旋的餘地都不曾留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