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凌翰頎長的身軀微微一震,目光悠然落在冷鐵生的面容上,彷彿要從他的表情中找尋出什麼,卻發現什麼也尋不出,他薄脣微抿,纔要開口,生茹白皙的小手便拉扯住冷鐵生的衣角,“師傅,我不要跟他走,我只要你,只要你一個,師傅,你不要吐血,你要好好的。”
冷鐵生慈愛的望着身前的小女孩,粉雕玉琢的小臉上滿是淚痕,不由得心疼了疼,他雖然孤寂一生,可是老來得了這個小徒弟,終是享得了幾年的天倫之樂,倒也是知足了,指尖輕滑在她小小的臉龐上,“生茹,你不是要找孃親嗎?他可以幫你找。”
“翰哥哥嗎?”生茹轉首,一張小臉上先是希翼,可隨即就搖了搖頭,“師傅你騙我,他找不到的,只有師傅能幫生茹找到孃親,生茹好想孃親。”軟軟的小手搖撼着冷鐵生的衣襬,腦海裡恍惚中就閃過一道有些模糊的面容來,“孃親,我要孃親。”
“哇”的一聲,冷鐵生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來,他一生仇家太多,臨走了能有人送終已是知足,緩緩擡頭看東方凌翰,“你能幫她找到孃親的,是不是?”
東方凌翰斜長的眉微微揚起,他身邊人很多,卻只有廖廖幾人待他最爲真心,可越是最親的人越是容易受到傷害,他知,那全都是因爲他的身份,所以,他還是遲疑了,“我……”
“生茹,去把師傅的包裹拿過來。”冷鐵生彷彿一眼就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一般,視線悄然落在了桌子上的包裹上,謝天謝地,那人的目的只是要殺他,並沒有奪走他隨身攜帶之物。
生茹轉過頭去,立刻就發現了那個師傅一直背在身上的包裹,她起身就跑了過去,小小的身體隨着跑動而輕輕晃動,斜長的影子倒映在房間的地板上,就象是一幅剪紙畫,透着空靈的絕美,包裹拿到了小手上,她幾步就回到了牀前,“師傅,給你。”
冷鐵生顫抖的手緩緩打開了包裹,先是一些細碎的銀子和換洗的衣服,有他的,也有生茹的,他枯瘦的手輕輕一撥,一個圓形的盒子便露了出來,吃力的拿起,卻不是遞給梅生茹,而是遞向了東方凌瀚,“生茹,你先出去。”
小丫頭一撇嘴,“師傅你偏心,爲什麼要跟他說話不跟徒兒說話呢?他不是你徒兒,生茹纔是呢?”
冷鐵生看着她微惱的小模樣忍不住的笑開,“在師傅心裡,只有你一個徒兒,師傅跟他說話,只是要告訴他以後必須要好好的守護你,可懂?”
生茹似懂非懂的狀似思考了一下,隨即乖巧的點點頭,“好吧,不過,你們要快些喲,我等不及很久的。”
“嗯。”冷鐵生吃力的捏了捏生茹的小臉蛋,她這才轉身不情不願的退了出去。
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東方凌翰默然的望着冷鐵生遞過來的精緻的盒子,卻並沒有接手,從小到大,什麼新奇寶貝他大都見過了,也早就過了天真好奇的年紀。
冷鐵生也不介意,微微一笑,便道:“東方凌翰,這裡面有你一直想要的東西,只要你肯收留生茹,待她及笄之日,只需她一滴處子之血,這盒子便開了,到時,你想要什麼,便有什麼。”說着的時候,不知他手指觸到了盒子上哪裡的機關,居然就露出了一個小小的洞口,吸引着東方凌瀚下意識的望進去,頓時面上一驚,“你……你哪裡得的?”果然是他找了許久的東西。
“我要你答應我以後好好照顧她愛護她,對她不離不棄,那這個盒子,便是你的了。”
少年先是靜默了一秒鐘,忽而猛的一個轉身,“那便不要也罷。”冷絕的身形帶着他與生俱來的傲氣與尊貴,惹得牀上的冷鐵生又是一口血狂噴而出,吃驚的嘆道:“我竟是沒想到,你會不屑,哈哈……你居然會不屑,好好好,我不強求你,只要你帶上她就好。”
少年的身形這才頓住,緩緩轉身,俊美的面容輕輕頷首,“好,我帶她走。”他東方凌翰,從不受人脅迫,誰也不行。
“生茹……生茹……”只東方凌翰這四個字,冷鐵生終於笑了開來,急急的就要喚進門外的那個小東西。
“師傅,你要跟我說話了嗎?”梅生茹迫不及待的推門,迫不及待的衝到了牀前,拿着手裡不知絞了多久的手帕就要去擦冷鐵生脣角的血意。
冷鐵生等她擦好,這才輕聲道:“去吧,師傅累了想要睡覺了,這一覺可能要睡很久很久,生茹,你要乖乖聽翰哥哥的話,聽到沒有?”
生茹眨了眨大眼睛,“真的要睡很久嗎?師傅,你一定騙我的。”
冷鐵生吃力的笑着,指尖再度拂到她的臉上,輕輕的,柔柔的,“生茹,找到了孃親記得告訴師傅,師傅也會替你高興的。”
“嗯嗯。”
“走……你帶她走吧……”最後一個字的尾音還未落,生茹只覺小身子一輕,隨即,便被一個寬厚的懷抱抱着閃出了那個滿是血腥味的房間,她立記不甘的踢起了小腿揮舞着小胳膊,“你放開我,放開我,我要跟師傅一起。”
“他是你師傅,他讓你走,你就得走,師命如同父命。”
冰冷的聲音,彷彿不帶一絲感情,卻讓她小小的身子悄然軟了下來,臻首柔柔的靠在東方清翰的懷裡,可雖然不再使蠻力的想要掙開這個溫暖的懷抱,眼淚卻刷刷刷的流淌了出來,蹭着東方凌翰月牙白的長衫染上了點點淚水,“我不要跟你走,我要師傅,我不要跟你走,我要師傅……”
東方凌翰一直走,她便一直哭,反反覆覆的重複着這一句,可是懷抱着她的少年卻不爲所動,轉眼便帶着她進了他的房間,甩手一擲就丟到了牀上,牀褥很軟,可雖然不疼,生茹卻還是不甘,無奈小身子被東方凌翰大手輕輕摁住,再隨手扯過被子蓋在了她的身上,沉聲道:“睡覺。”
“我不要睡覺,我要師傅。”生茹哭得悲悲切切,雖然師傅與眼前的這個少年都沒說,可她知道,師傅不是要睡覺而是要走了,走了,或許她一輩子就再也見不到了。
“睡覺。”眼看着梅生茹掙扎着又要起來,東方凌翰隨手一點,女孩的小臉先是出現了一抹驚詫,隨即緩緩的閉上了眼睛,睡着了。
東方凌翰這纔打開了房門,門外,站着等待多時的手下。
“主子……”
“請一口上好的棺材厚葬了冷鐵生。”
“是。”手下應了一聲,隨即又道,“王妃說要連夜起程,主子要帶上她一起嗎?”說着‘她’字的時候,目光則是瞟了一眼東方凌翰的身後,雖然沒有指名道姓,可是兩個人都清楚所指便是東方凌翰才帶進房的梅生茹。
“母妃先走,我沿途有些事情要處理,可能要遲幾日回京。”
“是。“
東方凌翰一揮手,手下便退了下去,一個時辰後,一口紫檀香棺收了冷鐵生厚葬在了雪山腳下,一輛馬車駛出客棧,東方凌翰恭恭敬敬的送到門前。
“停。”馬車內忽而響起一女子低沉卻威嚴的聲音,讓馬車伕下意識的就停下了馬車。
“母妃……”
“凌翰,你爲了她連紫狐也舍了,可母妃告訴你,即便你把她帶回去,她這輩子也只不過是你身邊的一個丫頭罷了,你身邊名正言順的女人只有一個,永遠都只有一個,你知道的。”
“母妃……”
“啓程。”女子輕輕一喝,依然是低低的聲音,卻讓東方凌翰身子不由得一震,那不是怕,而是爲自己所身負的宿命,他終是逃不脫嗎?
回首仰望着那菱花初剪的窗子,窗子裡的那個女孩註定了只是他身邊的一個小丫頭嗎?
可是那隻盒子,卻只有她的處子之血纔可解……
“師傅,我要師傅……我就要師傅……”一向都安安靜靜的黑色的馬車,從駛出客棧已經近兩個時辰了,卻始終都沒有斷過這樣悲悲切切的哭聲,車伕有些撓頭,小女孩的聲音雖然好聽,可是聽着還是讓人不免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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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茹手背抹着哭得花花的小臉,她已經有些看不清楚面前的少年了,可就是認定了只有哭給他看,她纔有辦法見到師傅。
一絲冬日的斜絲透過被風拂起的車簾射進車內,刺着東方凌翰緩緩睜開眼睛,整齊的流蘇垂掛在生茹的頭頂,她還在哭。
他就不明白了,她都哭了那樣久,怎麼彷彿還有怎麼也流不完的淚水呢,猛的拉開一個暗格,頓時,一隻紫狐的屍身安靜的現在眸中,他輕輕拿出遞到了生茹的面前,正好對着女孩的是紫狐被挖空心臟的位置,血淋淋的讓常人不忍直視,就聽他道:“你拿走了紫血草,我以紫狐救了我的人,所以梅生茹,是你殺了我的寵物,所以,你就是你師傅送給我的代表紫狐的寵物,因爲,你欠它一條命。”
生茹倏然擡頭,她欠了紫狐一命,她就是他的寵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