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不是甄陶趕車,早已換了府上的車伕,如沁安然的坐進去,心裡多少有些忐忑,輕展風與婉菁她是見過的,可是太后卻依然讓她緊張,“軒,只見一見就回來,是嗎?”
“還不知道,要看母后的意思,我與母后也是兩年多沒見了,我想母后必會留我們一起吃飯吧。”不止是如沁有些緊張,就連輕展軒也在期待着這一次的回宮了,兩年多了,那麼多個日日夜夜,只是爲了婉柔……
可是,今日他帶回來叩見母親的卻不是舊人,而是新婦。
眼角里不由得閃過一抹冰冷,那冷然讓如沁片刻間就感覺到了一種疏離,其實她早知道輕展軒的心裡是婉柔,卻不想只一個回宮就讓他如此的淡漠了自己。
也罷,這是她早就知道的必然結局,所以她才刻意堅持着離開,卻不懂他又爲何強留自己,難道又是爲了要折磨她嗎?
可是婉柔的身死真的與她無關,揹着這個怨恨並不是她的所願。如果可以她也想要問問爹爹當年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可是卻早已與家人斷了往來,現在可以幫她的就只是阿羣是歐陽永君了,自己最親近的人卻早已棄自己於不顧,這一些,想想都是辛酸。
馬車不緊不慢的向前而行,可車內卻再也沒有了昨日的歡暢,只一夜間兩個人就只如陌生人一樣甚至連半句話也嫌多了,“軒,見過了母后回來,我想要離開了。”微笑着說完,她知道這是自己最好的選擇,男人那如變臉一樣的心裡讓她再也應接不暇,她不喜歡,不喜歡強留的那種感覺。
男人微微一怔,思緒纔回轉來,“沁兒,不可以留下嗎?”雖然這一夜他的心很亂很亂,可是每每當他想到院子裡還有一個寧如沁的時候那近乎於瘋狂般的痛苦至少會減弱一些,如沁,她就如一盞清茶,淡淡的縈繞在他的心田,卻是怎麼也揮之不去的恬淡,清香怡人。
暗紅的宮門緩緩而開,沒有任何的阻攔,逍遙王入宮這是何等的大事,皇宮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馬車從宮外悄然而進入了皇宮中,眼前依然是無邊的雪景,只是那雪景之中卻更多了亭臺樓閣,樹上的‘梨花’依舊開得燦爛,晶瑩的閃耀在陽光之下,那是一道道的華彩。
越走越見大紅的燈籠掛滿了一路,那紅色鮮豔着似乎在宣示着皇宮裡即將的喜慶。
“軒,母后一定在等着你了。”還沒有見到,可是她卻感覺到了一顆慈母的心,那蒼老的身影就在某一座宮門前靜靜的站立,那是婦人在等待她許久未見的孩子,那孩子就是輕展軒。
車軲轆軋雪的聲音讓周遭更加的冷寂,宮裡的人大多都藏在屋子裡取暖了,這可是一個大冷的天呢。
轉個彎,遠遠是紅紅綠綠的身影,輕展軒的背脊挺立着,神情肅穆,“軒,要到了,是嗎?”
“嗯,前面就是了,你也理一下妝容。”
突然就有些緊張,這是她第一次來皇宮,也是她第一次見到輕展軒的母親呢,撩了撩額前的碎髮,“不亂吧。”車裡就只有一個他,她只好問着他了。
輕展軒瞧着她的小臉,竟然伸出手拔下了她發間的簪子,如沁奇怪的看着他,那簪子歪了嗎?
可是隨即的,輕展軒的手上卻多了另一枚銀色的簪子,一見,才知那是他送給她的唯一的飾物,卻也是被她放回在冷月軒裡的那一枚。
他說過那是他母親之物,便是因爲如此所以他還是着人拿了來吧,此一刻又把它重新戴在了她的頭上,“沁兒,這樣好看多了,走吧,到了。”
馬車已穩穩停下,有穿着深藍色太監服的小太監打了車簾子,彎身出了馬車時,還有小太監恭敬的躬着背等在那裡,輕展軒泰然的踩到那背上,輕巧的就下了馬車,如沁頓覺有無數的目光向她瞟來,穩住心神,隨着輕展軒的牽扯悄然就落在了雪地上。
擡首,那風中,迎着陽光而立的人羣中,爲首的是一位身披一件虎皮大氅的婦人,那毛茸茸的黑色與黃色相交中卻彰顯了婦人的尊貴,那灼灼閃亮的眼神告訴如沁,她必是輕展軒的母親,悄然隨在輕展軒的身後,雪地裡,輕展軒已跪倒在地,“軒兒拜見母后。”
如沁也跪在他的身邊,“如沁拜見母后。”
太后立刻就走進前來,卻出奇的竟是先到了如沁的身邊,一雙保養的溫潤光澤的手向她送來,“沁兒快起來吧,軒兒,快拉着你媳婦起來,可別是動了胎氣。”
一怔,如沁有些迷糊了,孩子早已沒了,這是輕展風與婉菁皆知道的,難道他們沒有預先告知太后嗎?
“母后,孩子早已……”如沁說罷已是淚意盈然,那孩子她又何嘗想失去,可是人生就是有着那麼多的無奈,她終於還是失去了她的寶貝。
太后這才驚覺她的身子,那小腹上並無隆起,“軒兒,這是怎麼回事。”一邊說一邊還是拉起了如沁,大冷的天在雪地上跪得久了唯恐會着了涼,可是她卻不管輕展軒,只拉了如沁站在自己的身邊,然後等待輕展軒的回答,看來失去孩子的這一個事實已經讓她惱了,眸中都是失望,是她的傷心,就連着語調也是微顫了。
“母后,都是軒兒的錯,如沁被一女子用刀傷了,所以孩子就……”輕展軒並不隱瞞,關於柳絮的事即使他現在隱瞞,將來也保不齊母后不知道,與其讓母后傷心兩次,還不如一次就說清楚了,也免得日後被母后所埋怨。
“軒兒呀,你太不小心也太不懂爲孃的心了。”太后說罷已是老淚縱橫。
“母后,都是孩兒不孝。”輕展軒也知道那孩子對於母后的意義有多重大,想他親兄弟二人都已年近三十卻連一個子嗣也沒有,這讓母后怎麼不擔心這西楚後繼無人呢,可是沒辦法,孩子沒了就是沒了。
太后隨手接過了一旁小宮女遞過來的絹帕,擦了擦眼,這才道,“軒兒也起來吧,讓爲娘看看你,似乎清瘦了許多。”又是拉着輕展軒站起來,那一雙手只更加的抖了,如沁知道那是因爲她已經兩年多沒有見到輕展軒了。
“母后,快進屋子裡去吧,這大冷天的,小心凍着瞭如沁。”不知何時婉菁已站到了太后的身邊,只輕聲勸道。
太后恍然一驚,一手拉着如沁的手,一手由着小宮女扶着只向她的廣明宮走去,口中卻不閒着,根本不顧也不看她身後那一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們,“沁兒呀,你可要好生將養,他日要再爲西楚添喜呢。”心裡還痛着,輕展軒的女人好不容易懷了孩子,這是她盼了好久的事情呀,卻不想只一夕之間就變成了虛無,什麼都沒有了。
瞧着太后的傷感與失落,再悄悄瞟向默默無聲隨在身後的輕展軒,如沁知道這一刻她只能哄着老人家開心了,“母后,沁兒謹聽母后的教導。”
“沁兒呀,你就是讓母后貼心,今兒就留在這宮裡,陪着我老婆子住幾日可好?”
歪頭看向輕展軒,後者卻彷彿未聽見一樣,原想着只見一見就離去的,卻不想才一見了立刻就被太后給絆住了腳,看來暫時是無法離開了,“是,沁兒就留下來陪着母后。”
太后拍拍她的手,滿意道,“還是如沁乖巧,我老婆子沒有選錯人。”
如沁卻迷糊了,明明是剛剛纔認識的,太后又爲何要選了她做逍遙王妃呢,卻不敢妄語,只聲道,“多謝母后成全。”
“那是你爭氣,那飛軒堡那麼多女人有哪一個有機會有身孕呀,除了你再沒別人了,我們軒兒真是太過了些。”一邊說一邊就走進了屋子裡,暖意涌來,太后接着她的手坐在她的身邊,又是不住的上下打量着她,只無視了那周遭的一應衆人,倒是讓如沁有些不好意思了。
“母后,快暖暖身子吧,剛可是在外面站了大半天呢。”一女子遞過了一個小手爐,暖暖的放在太后的手心上。
“月心,也拿一個給如沁吧。”這一刻如沁可是她心尖上的寶貝,怎麼也不能慢待了,這西楚的希望都在她的手上呢。
簇擁在太后與如沁的身邊,一屋子的女人們只讓輕展軒有些不自在了,“母后,沁兒就留在您這兒,軒兒去拜見皇上了。”
太后一揮手,也不留他,“去吧去吧。”
輕展軒向着那已被小宮女挑起的珠簾走去,可是身後一道女聲卻讓他頓時驚了一驚,“姐姐真是天生的福相,倒是與我曾經認識的一位妹子有些相象呢。”
一怔,其實在早上他看到那件桃紅色的宮裝時輕展軒就只覺有些不妥了,卻已來不及,那一切,難道又是婉菁固意而爲之的嗎?
踏出,沒有回首,女人的心思他總是猜不透也想不懂,卻不想這一去卻是留給瞭如沁的迷糊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