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爆發的仇恨
艾莉絲沒有等妹妹愛麗絲，獨自回家了。
夕陽的餘輝把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路上行人漸漸少了起來，她那孤獨的背影讓擦身而過的人都忍不住回頭看上一眼。
略顯零亂的雪白長髮把她的眼睛遮了起來，讓別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這算什麼？
艾莉絲咬着牙往身邊的一棵樹上狠狠地捶下去，在樹木的叫疼聲中，她也齜牙咧齒地摸着自己那發紅的小拳頭，一臉悲憤地看着無辜的樹木。
沒事長那麼硬幹嘛？
全然沒有自覺自己到底有多虛弱的她狠狠地盯着一臉無奈的樹木，很不責任地想道。
樹木無言以對，只得自認倒黴，任由艾莉絲在無理取鬧。對樹木一通批評教育後的艾莉絲的氣沒有消多少，反而覺得更失落了。
也只有樹木之類的才能聽我的埋怨麼？
艾莉絲靠着樹腳坐了下來，把頭依在那寬厚又大方的樹幹上，無精打采地望着彷彿被火燒過的天空，有種想就這樣下去什麼也不管的想法。
幸好這裡是比較遠離市區，不然她很快就會被治安官發現然後帶回去調查。
“吶，我說，我到底算什麼東西？”
沒有人知道坐樹腳下的少女在問誰，也沒有人聽到她的問題，彷彿少女身處在另外一個世界一樣，沒有人看見她，沒有人理會她。
沒有人聽到樹木所發出的一聲嘆息，因爲那僅僅是一陣晚來的風撫動着悠閒的葉子而已。
艾莉絲沒有期待有什麼人來回答她，因爲這個問題的答案本來就不怎麼值得期待，她是這麼想的。
“或許……部長她們也是這麼想的吧？”
把頭埋下，艾莉絲把自己置身於陰影之下。
“果然……我還是和她們不是同一類人麼……”
艾莉絲不是那種因爲這樣的一個小小的警告就會消沉的人。
雖然她沒有明確說出過要求什麼，但其實在她的心底裡是很希望有人能在她盡力之後微笑地拍拍她的肩膀，然後關懷地說聲——謝謝你——又或者是辛苦你了——之類的。
她想要別人的認同。
這裡是新的世界，新的環境，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是那樣的陌生。沒有兄弟的相伴，沒有父母的關懷，什麼也沒有——除了她自己。
她是個玩家，她和這個世界本來一點關係也沒有。雖然有了一直以來這麼多朋友的相伴，但她心底裡還是缺失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
她需要同類。
對，她需要。
本來在這裡獲得別人的認同並不是她的主要目的，但長久的缺失在這次警告中被引發了出來，讓她的情緒跌到了最低點。
天色漸漸地晚了，路上基本上已經見不到一個行人了。艾莉絲知道家裡的人一定在擔心着她，一定在爲她的久久未歸而焦急。
但她一點也不想動。
她覺得自己有點累了。
……不知道菲特是不是有時也有這樣的感受？
艾莉絲忽然想起來自己一直以來最關心的人。她變得有點迷惘了。
我現在到底該幹什麼？
本來要以和菲特成爲好友爲主線任務的，然而中途波折不斷，到了現在居然還加入了魔法部，和那些比自己少活近十年的傢伙打打殺殺……什麼時候我已經偏離了這麼遠了啊……
艾莉絲露出了一絲苦澀的微笑。
還是……算了吧。
艾莉絲重拾了絲許精神，那沒精打彩的眼神裡面總算也有了點光彩。她扶着樹幹讓自己站了起來，然後拍了拍袍子表面上的塵土，仰頭看了看已經黑了下來的天空。
天黑了。
她有點步伐不穩地走在時明時暗的路燈下的路上，影子隨着她的身體的擺動而晃動，像個寂寞的小孩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失落而故意蹦跳着。
回到家後，迎面而來的是母親那放下了心頭大石的擁抱，還有妹妹那淚痕沒有乾的微笑。
艾莉絲剛剛出現在大門附近，幾個女僕就已經發現了她併發出了驚喜的叫聲。看到滿屋子的人如此反應，艾莉絲忽然生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負罪感。
要是僅僅是晚回倒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問題是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外表是怎麼樣的。剛剛和希萊特血拼完的她，外表上看要多麼讓人擔心就那麼讓人擔心。
由於習慣了的原因，艾莉絲只是覺得因爲渾身不乾淨而覺得有點不自在而已，雖然她現在很虛弱，畢竟沒有誰剛剛被插了渾身是血洞還能像平常那樣生蹦亂跳。
此後的種種事情也不一一敘述了，總之艾莉絲是歷盡千辛萬苦才尋覓到機會讓自己回到房間好好休息一下。
艾莉絲由於疲勞的原因，幾乎一上chuang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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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拉希亞獨自站在會議大廳中，陰着臉一聲不吭。
眼前的是一個記憶晶體所記錄下來的圖像，那是昨天艾莉絲和希萊特戰鬥時的影像。
那個惡魔……終於顯露出本性出來了麼……已經不能再讓她這樣下去了！
她咬着牙，腦海裡滿是艾莉絲那雙充滿暴戾的金瞳，那雙不惜一切代價要將對方殺死的金瞳。
那時候的慘劇……我不會讓它第二次出現！
彷彿下了什麼決心，維拉希亞緊緊拳頭，轉身就離開了空蕩蕩的會議大廳。
艾莉絲和緊緊挽住她的手的妹妹愛麗絲一同走在熱鬧的上學路上，身邊的馬車絡繹不絕，裡面坐着的貴族子女不時在窗口處露出一雙好奇的眼睛。
我們……真的是這裡一帶領主的女兒麼？
艾莉絲沒有見過想自己家這樣的貴族，這樣接近平民的貴族——不，一些比較有錢的人家都已經用馬車來接送兒女了。
“姐姐……最近，你經常受傷呢。”
妹妹從出門到現在都臉色不是很好看，似乎在猶豫着什麼但又不敢說出來的。
“……嗯，讓你擔心真的是很抱歉呢。”
艾莉絲有點黯然地答道，隨後又強打起精神來，想讓妹妹開朗起來。
“姐姐你……很喜歡魔法部嗎？”
妹妹有點扭捏地說道。艾莉絲隱隱約約地感受到妹妹的心意，沒有回答她，只是嘆了口氣。
“昨晚……我想了很多。”艾莉絲輕輕地說道，“是我任性了。”
“姐姐……”愛麗絲稍稍有點吃驚。
“我決定退出了。”
“畢竟，那不是什麼不得不做的事情。”迎着早晨的風，艾莉絲飄起一片雪白長髮。
看着姐姐那似乎擺脫了什麼煩惱的表情的愛麗絲，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把姐姐挽得更緊一點而已。
之後，一路上兩人沒有再說什麼，就這樣保持的微妙的氣氛來到了學校。
和妹妹分手後，艾莉絲一如既往地來到了奧德的地下藏書室，一如既往地學習到黃昏，一如既往地來到了魔法部的門口。
“我……還是不適合這裡。”艾莉絲閉上了眼睛，失落地自言自語。
艾莉絲推開大門，和一些比較熟悉的部員打招呼後來到了琉蜜亞絲所在的辦公室的門前，正躊躇着該怎麼說比較好，但裡面傳來的談話聲引起了她的注意。
“琉蜜亞絲姐姐……無論怎麼說，我也不能夠容忍想像她這樣的惡魔留在我們這裡！”
一把凌厲的女聲讓艾莉絲幾乎可以想象到聲音的主人到底是用什麼表情來說這話的。
“維拉希亞，我不知道爲什麼你會如此敵視像艾莉絲這樣好的女孩，要知道她可是一直都努力着……”
“是這樣嗎琉蜜亞絲姐姐？你真的是這麼想的？”維拉希亞把聲音提高了好幾度，就算是門外的艾莉絲也聽得一清二楚。
“你沒有看到她的眼神麼……難道你姐姐你忘記了那一件事情了麼！？”
“……我沒有忘記，但是維拉希亞……”琉蜜亞絲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似乎想起了什麼痛苦的事情。
“我忘記不了那個眼神……她的眼神不就是和十年前的那隻惡魔的眼神一模一樣麼？！”
“遲早……遲早有一天，她會露出她的本性，然後……”聲音漸漸變得顫抖起來。
“夠了。”琉蜜亞絲打斷了她的話，“就憑這個……就憑這個根本不能成爲理由。你需要冷靜一下，維拉希亞。”
“琉蜜亞絲姐姐，我……”
“你出去吧，好好冷靜一下對你來說比較好。”
“這樣麼……連姐姐你也……”裡面傳來了失落的嘆息，然後就是一陣腳步聲靠近艾莉絲。
當艾莉絲想要回避的時候，門就已經打開了，那是臉上還殘留着失落和不甘的維拉希亞。但當她看到艾莉絲站在門口正一臉慌張的樣子時，本來失落的表情忽然變成了憤怒，咬着牙死死地盯着艾莉絲。
“你一早就設計好了……”
“艾莉絲……”
琉蜜亞絲也沒有想到艾莉絲會在門口，驚訝地叫道。
“你、你好……我不是有意偷聽的……”艾莉絲慌亂地解釋道，聲音也漸漸弱了下去，似乎覺得自己的解釋連她自己都不信。
“你等着吧……我一定會想辦法對付你……別以爲這樣我就會放棄！”丟下這句話，維拉希亞帶着憤怒離開了。
“……”艾莉絲相當尷尬地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對不起……那孩子真的……嗯……我不知道說什麼纔好。”琉蜜亞絲一臉的抱歉。
“其實我不是有意偷聽的……真的，請你原諒我。”艾莉絲正擔心自己因爲被發現而被責備。想不到對方居然先道歉，
艾莉絲誠懇的道歉，讓琉蜜亞絲聽到一下子呆住了。
“爲什麼你要向我道歉？”琉蜜亞絲奇怪地問。
聽到這樣的話不但不生氣，居然還向我道歉？
“因爲……因爲我剛剛在門那裡偷聽……不，不是偷聽，只是不小心聽到了而已、真的……請你原諒我！”
看着艾莉絲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琉蜜亞絲自嘲地笑了笑，沉默地看着艾莉絲，一時間什麼也沒有說。
我都用了蘿莉模式這麼誠懇地認錯……你就行行好吧副部長！
“你真是個不可思議的人哪。”琉蜜亞絲半天才說了這麼一句話。
“那麼……沒有什麼事情我先離開了！”艾莉絲說完就一溜煙地離開了，琉蜜亞絲連話也來不及說一句。
幸好跑得快……不過這次可是聽到了不得了的東西哪……維拉希亞那傢伙居然打我小報告……好，我記住了！我死也不會離開魔法部的，給我走着瞧！
艾莉絲走在校道上，心裡像個不服輸的孩子一樣想着。
當走了快半小時的時候，她忽然覺得自己很有空。
嗯……爲什麼今天似乎特別有空呢……平時這個時候我都在幹什麼呢……
在苦思苦想了一會兒她才記得自己這個時候一般都在和其他部位的人戰鬥着，而不是這麼悠閒地散步。
等等……我才今天早上不是下好了決心要退出的麼……這……
艾莉絲纔想起自己那廉價的決心和去魔法部的目的。
我究竟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