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毒女125 患難
軍師尋了間屋子出來,讓顧琰先歇歇腳。方纔他們是在城裡用輕功繞了兩圈過來點,就是有人跟着也被甩掉了。而且方纔走的時候,顧琰分明看到有自己人把救火和看熱鬧人羣裡混着的一些人放倒。
“你說有人告訴你,出內奸了?”
“是安插在這裡道觀的細作冒險傳出來的消息,說這裡被國師府派來的道士發現了。我擔心出事,所以趕緊往回跑。可沒想到剛到轉角就看到起火了。把那幾個傢伙潑水弄醒就進去找你,虧得你不慌不亂的還知道把自己弄溼往外走。”
“我不是頭回遇上失火了,我繼母放火燒過我,那次在呂家也遇上那些道士放火。你說怎麼都愛放火啊?”顧琰揉揉鼻子。
“放火可以滅掉痕跡。你有什麼要緊的東西落在火場沒有?”
顧琰看了一下自己兩手,一手抓着全副身家財產木釵,一手抓着歐允送的毛筆,“燒掉的都不要緊。”這兩樣她都是壓在枕頭下,當時簡直條件反射一樣抓着就跑出來了,到半路才發現手裡抓的是啥。
“既然有內奸,那咱們呆在這裡沒關係麼?”
“沒事兒,只有小薛知道。回頭甩脫了人他會把大家偷偷帶來。實在不行,這家裡還有密道通出去,不怕被人包了餃子。”
家裡,這兒果然是軍師的家。
“我說你這張臉怎麼回事啊?到底哪張纔是真的呢?”
軍師摸了摸臉,笑了兩聲,“我這個歲數,你叫我聲叔叔也不吃虧的。”
“那你到底多大?”
“二十四。”
顧琰撓頭,“那你上琅琊山的時候,豈不是才十四五?”
“是啊,所以纔要扮老一些。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嘛。我要是以本來面目加入,不跟你現在一樣被人當小孩啊。那我得付出多幾倍的努力,才能得到認同。這不利於我要做的事。”
“那還有哪些是假的啊?”顧琰忍不住問道。
“沒有了。”
“難道鰥夫也是真的?”十四五,還不到成親的歲數吧。若無意外,女子十五及笄出門子。男子就要大上一兩歲了。除非是**歲時候娶的大媳婦。看軍師這樣子,不是會被大人這麼擺佈的。而且,這個宅子雖然廢棄了,但是看得出來是大戶人家,應該也不會這麼買個大媳婦回家幹活。所以顧琰以爲是假的。
軍師的臉沉下來,“未過門的媳婦兒。她全家,還有我全家,就逃掉了一個我。”
“抱歉,我……”
軍師搖搖頭,表示沒關係,“我出去看看他們到了沒有。今晚大概睡不成了,這裡就一個空宅子。還是因爲鬧鬼所以才一直廢棄着。不然,怕是被官賣了。”
顧琰瞪大眼,“鬧鬼,會不會還有幸存者住在這裡啊?”
“不是的,是受過我家恩惠的人。我之前來曾經見過。”
顧琰搓搓鼻子,電視劇裡常這麼演,所以她定性思維一下子就想多了。
這會兒已經是二更過了,顧琰其實困得很,軍師出去她就抱着膝蓋坐下開始頭一點一點的打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人拍醒,“醒醒,已是十月,你衣衫單薄,這樣非睡出病來不可。”
正是回返的軍師,他身後還跟着好幾個人,正是同他們一起從木石村出來的,還有今晚被燒銀飾店的掌櫃的以及夥計。那些人都有些驚詫的不住朝軍師偷瞥過來。
“看什麼,不認識了?”
“認、認識,就是您又變成了十年前上山時的模樣,有點稀奇、稀奇。”
顧琰低頭好笑,你一下子變小了十歲,還不準人家好奇一把啊。軍師這會兒卻是洗淨了臉,不再是被煙熏火燎,臉上黑漆漆的模樣了。方纔聽他們說着實嚇了好大一跳,畢竟是朝夕相處了十年的人。這件事甚至都超過了發現廚子是內奸,今晚衆人差點真當睡死就拜他那道讓人垂涎欲滴的醉雞所賜的驚訝。至於軍師沒事,那是因爲他晚上有事不敢沾酒,怕對亡人不敬。之前也有人到江邊刺殺軍師來着,好在有人提前報訊,還有顧琰叫去的幫手。不然按他當時的精神狀態,夠懸的。
“不能生火也不能點燭臺,你們都小心跟着我。咱們趁夜趕緊離開。”軍師在這個房間靠牆的地方搗鼓了一陣,出現了一個黑黢黢的洞。他從懷裡掏出一顆黑布蒙着的珠子,取下黑布便可以看到洞口往裡是一級一級往下的石階。
顧琰眼睛一亮,夜明珠啊,而且這麼大一顆。她還是在太夫人的庫房裡纔看到過呢。看來琅琊山果然是有寶藏啊。
軍師轉頭瞥她一眼,“小心腳下。”
“哦。”顧琰趕緊收斂心神,這要是腳下一絆,豈不是要往軍師身上栽去,那可就糗大了。
“可以出城麼?”既然是國師府的人下手,怕是城門已經被關了。
“可以,我走過的。”軍師頓了一下道,“後面半段有些窄,是我一個人挖的,有些地方得彎腰才能過。”
後頭有人道:“軍師,您還能做這個啊,倒是跟我楊老虎一個行當的。”
顧琰抿嘴,出聲這個楊老虎是盜墓的。她知道的時候,還特地跑去參觀過他的手,可惜不是發丘中郎將。
“術業有專攻,你那行我幹不了。我就是爲了逃命沿着原本的密道朝前挖了一段而已。”
後面一段果然低矮,只能彎腰而行。想來是軍師當年彎着腰賣力的挖,挖通了直接跑掉的。而且軍師身形高瘦,十年前想必更加瘦,這樣一來除了顧琰,其他人大多都得側身而行,還是彎着腰,這滋味別提了。
好在是不太長,只憋屈了兩刻鐘就到了出口。原來方府,也就是軍師的家離城牆處並不甚遠。
軍師名方子墨,據說子墨本就是他的表字,只不過是十年前剛取不久,是故外人不知。顧琰跟在他身後一路走着,想了又想道:“我曾聽我三伯母說起過,南方有個小神童方丹,就是你麼?”聽說十三歲就成爲鄉試解元,如果不出意外,甚至可能成爲本朝第一個連中三元的高士。
方子墨嗤笑一聲,“有什麼用?”當日煊赫的名聲,換得回哪個親人的命?
“是啊,那些都是虛的,是浮雲。”顧琰其實也是年少有才名,可是生母早逝,她又與顧家恩斷義絕從此陌路,孤身飄零,說起來和方子墨也是同病相憐。
方子墨事前也對她做過詳細的瞭解,聽了這句話自然會生出些於我心有慼慼焉之感。
此時天空還黑得很,約莫是三更過一些。
方子墨看一樣顧琰,“要趕夜路,你撐一下。”
顧琰點點頭,“我沒有問題的,軍師不必顧忌。”離開顧府的時候她做過吃苦的心理準備,不過到木石村的路上王老六把她照顧得妥妥帖帖的,沒什麼機會體驗生活。這一回被國師府的人所逼,卻是要踏出第一步了。
不過好在她好歹是練了幾年武的,明暉看似嬉笑怒罵,卻絕對是一個嚴師。他們貓着腰藉着黑暗的掩護離沉默原來越遠。顧琰在被衆人護在中間急行軍一般的趕了一個時辰的路,氣息終於控制不住的喘得急了。說到底,還是做身嬌肉貴的千金小姐太久了,習慣了安步當車,鍛鍊不夠的緣故。不像這些劫富濟貧的,趕個夜路完全是小意思。
但是這已經讓方子墨等人很欣慰了,原本這一趟出來就當帶她遊山玩水了。反正在路上,有個養眼的小姑娘一起說說話也是好的。這回出了意外,衆人都有要做給簡單的轎子擡她走的準備了。沒想到她不但在火場能夠鎮定的自救,這趕路還能不怎麼拖慢行程,實在是一個驚喜!
他們走的並不是官道,是山間小道,增加了行走的難度。軍師看顧琰實在不行了,再看看天色已經開始泛起了魚肚白,太陽就要出來了。
“歇會兒吧,天也要亮了。去兩個人到下一個市集看看情況,弄幾匹馬還有吃的回來。”大火突如其來,什麼都沒能帶得出來。
“是。”
方纔一直有斷後的人在設法掩飾衆人的足跡,這會兒也跟了上來。還有另一個人是留下斷後查探情形的,一同過來。城裡果然是戒嚴了,從火災後就一直在搜查他們這羣人。好在軍師家裡原就有地道,不然他們要出來可不容易。
顧琰站到旁邊扶着一棵樹喘氣,軍師安排了一番走過來,“下頭有條河,我讓人去打水了,喝點水會好些。”
“沒什麼大礙,我就是很少這麼快走路。”尤其顧琰腳上穿的還是一雙睡鞋,實在不適合走遠路。這幸好這兩日沒下路,山路是乾的。
沒有取水的工具,去打水的人用隨身的匕首砍了樹樁刨成中空沖洗乾淨當水桶用了,顧琰看了覺得新奇,用手掬了幾捧水來喝。山泉清冽,很是爽口。
然後很快有人打了兩山雞,十幾只鳥回來生火烤。火摺子是隨身帶的,甚至還有人帶了調味料。一會兒香味就四溢了。
一個叫聶山的笑道:“這些天跟着顏姑娘出去吃了不少好吃的,也請你嚐嚐我們弟兄拿手的吃食。”
山雞烤好,軍師將一隻雞腿先分給顧琰,這個咬起來比其他部分好吃些。顧琰接過來,直接拿着啃,跑了這麼遠的路,她着實有些餓了。
吃完又捧了幾捧水喝,然後再洗了手,顧琰道:“這種日子過着還挺刺激的。”這一桶水是專供她用的。還有另一桶是給軍師的。至於其他人都是要喝水自個到河邊去。
軍師挑眉,“刺激?”
“是啊,有驚無險。”
“你沒發現我們少了一個人麼?”
這個顧琰還真沒發現,畢竟多出了掌櫃的幾個,而且一路都有人來匯合,“不是被你派出去辦事的麼?”
軍師沒再出聲,顧琰左右看看,終於確認少了一起從木石村中出來的一位魁梧的大叔。爲人很爽朗,笑起來很大聲。有些貪杯,醉雞他吃得最多。也許軍師回來一桶桶水潑下去,他還是有些後遺症,所以選擇了留下斷後。
“他……”
“江大個子斷後,掩護大家離開火場,最後爲了不落入敵手,自己衝回了火裡。”楊老虎小聲告訴顧琰。
聶山看顧琰很難過的樣子,笨拙的安慰:“沒事兒的,顏姑娘。我們已經跟着大當家和軍師過了幾年好日子,爲兄弟死,值!”
顧琰點點頭,收起了戚容,就是哭一場也沒有用。只有報仇纔是最應該做的!
軍師繼續道:“琅琊山的人,不少都身負血海深仇。所以,我們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每個人出來之前都會留下自己未做完的事在記錄簿上,我們這些活着的人會幫他們做完。他們的家小,剩下的弟兄會幫着照管。江大個子,一路走好!”
身旁幾個聲音一起響起,“走好——”
顧琰也在心頭對這個相處不久的同伴道了一聲‘走好’。
琅琊山各地的店鋪,相互之間是不知道的,全都直接對軍師負責。這些店鋪也都是他在這十年間陸陸續續開辦起來的。不互相知曉,這自然是擔心一旦出了現在這樣的事,被人一網打盡。所以,軍師準備繼續行程不改變。
又等了一個時辰左右,之前進鎮子的兩人回來了,還帶了幾匹馬。軍師接過他們帶回來的易容的材料,簡單給衆人都改了面容。這樣即便有通緝文書也無礙了。再看帶回來的嘛,馬倒都是號碼。只是按人頭分顯然不夠,需要兩個人一匹。
軍師問道:“顏姑娘,你會騎馬麼?”
會倒是會,可是不精。這還是顧珉抽空教過,可是太夫人說那不是女孩兒該學的,而且擔心顧琰變成羅圈腿,因此沒給她機會學精。
“騎得不好!”顧琰有些赧然的道。
“騎得不好怕什麼,讓軍師帶着你唄。”楊老虎在旁邊說道。經過一夜衆人心頭也接受了年輕版的軍師,反正他一如既往的睿智、精明強幹。而且十來年了,真的很少見到軍師像如今這樣照顧人。所以,分配馬匹的時候,便有人忍不住輕聲起鬨了。之前衆人看軍師比顧琰大二十有餘,也沒有多想。經過這一晚,心思活絡的就覺得其實他們外表能力還挺配的。
顧琰想了想,也只能這麼辦。總不能拘泥男女授受不親,就耽誤衆人的速度。他們這會兒其實還是在逃命的。於是對着軍師道:“那就有勞軍師了!”
軍師左右看了看,真的一匹富裕的都沒有多出來,不由得掃了去尋馬的兩人,就這麼合適?他翻身騎到一匹大白馬上,朝顧琰伸出手,“上來吧。”
顧琰的手搭上去,感覺對方大力一拉,然後她的視線位置就變了,已經穩穩的側坐在了前頭。就當是自行車帶人坐前面的槓子吧,這會兒也沒有那麼多有的沒的計較。
軍師坐得腰板挺直,穩如泰山,一直避免着身體的接觸。和那些騎摩托車帶美女,突然來個急剎車的形成鮮明對比。
巡鋪的歷程前後一個月,一行人終於回到了木石村。當然,相處了這麼久,大家也都熟識了。尤其是顧琰和軍師。這一次,相當於是琅琊山的不少秘密都對顧琰敞開了。一開始顧琰沒想到要去那麼多處的。他們還真是沒拿自己當外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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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道乾雖然早從書信中知道了軍師‘年輕’了十歲,但是看到本人還是一臉的驚訝。他拍着軍師的肩膀道:“原來我以前被個娃娃指點啊。難怪你小子那會兒常常離羣獨處,躲着大傢伙。”
“那時一時藉助山寨的力量報仇,生怕以本來面目來投,不受重視。”
王道乾點頭,“你那會兒是挺急切了。不過這些年好多了,一心爲山寨的長久考慮了。”一邊轉頭對顧琰道:“快回去吧,你嬸子聽說路上出過事,一直爲你擔心呢。子墨你也不說提早讓人送她回來。”
軍師笑笑,“她說要經風雨見世面,我也沒法子。”
王道乾望望顧琰朝他家去的身影,嘿嘿笑了兩聲,“兄弟,這樣的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啊,你要是有意,老哥哥舔着臉去同明暉那牛鼻子說。”
“大哥說什麼啊。”
“說什麼,說這樣的你小子還看不入眼,那就只有上天求仙女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爹孃難道不想看到你成親生子?就是你以前的未婚妻,也只會拍手稱快的。你可別再說什麼國師未滅,何以家爲的話了啊。嗯,小丫頭那邊,我讓你嫂子先幫你投石問路一下。就這麼說定了!”
方子墨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話都沒說。王道乾摸摸鬍子,這纔對嘛,幹嘛爲了報仇就要當天煞孤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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