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內空空蕩蕩,唯有清氣一團,清氣之內,浩浩湯湯,無邊無際。
清氣的正中央,有聲音震盪。
“蹦蹦蹦……”
彷彿某個混沌巨獸的心跳聲,一下接着一下,非常有節奏地跳動着,清氣也在這震動中忽而上升,忽而下降,廣博天地,這心跳乃是唯一的聲響。
隨着這聲音而來的是一股兇暴之氣,盪漾着八荒六合唯我獨尊的氣勢。
同樣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氣概,卻又和佛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不同。
於佛祖而言,天上地下,衆生之中,我爲唯一,我即宇宙,宇宙即我,我被天地所容納,天地又在我胸腹之中,舍我之外,再無衆生。
這團兇暴意志顯現出來的唯我獨尊那是赤*裸裸的強權和霸道,蔑視一切,無法無天,流露出將一切存在都碾壓的味道。
顧小召進入陣中,下一刻,漫天的清氣變成了金光,全部都是顆粒狀的金色神性因子,將那團兇暴的意志緊緊包圍,甚至使得那心跳聲也不曾散發出來。
這時候,在閣樓外的廣場大陣,金猴剛剛將一個符陣搗碎,突然間,它停下腳步,臉上的表情有些茫然也有些惶恐,似乎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正在遠離。
當金光閃耀的時候,原本有節奏的心跳聲頓時有了變化,突然間,急促地跳動起來,宛若夏夜狂暴的驟雨,雨點瘋狂地敲打在屋檐之上。
最後,化爲了一道驚雷。
那團兇暴的意志徹底憤怒了,那種碾壓一切的氣勢沖天而起,將金色的神性因子掀開。
然而,這些金色的光芒就像彈簧一般,雖然被掀開,卻又很快合攏,無窮無盡,無休無止,就像漿糊一般死死將那團兇暴的意志粘着。
甩不脫,也擺不開!
隨後,顧小召出現在那玩意跟前。
那是一團無形無質之物,純粹的意志,唯有神念才能感應。
當顧小召出現之後,那意志爆發了。
“譁!”
彷彿龍捲風中的浪潮排山倒海一般朝着顧小召撲來,狂暴的威壓無所不在,心念只要稍有破綻,決計會在這種衝擊下肝膽俱裂,恐慌而死。
然而,顧小召並非以前的顧小召。
他全身上下漾着金光,整個元神皆是由神性因子組成,可以柔軟如水,成爲至陰至柔之物,也可以煌煌如罡,乃是至陽至剛之物。
面對這狂暴的衝擊,他屹然不懼。
硬是頂着這衝擊向前行去,於他而言,這種狂暴的衝擊乃是打磨神魂的不二法門。
神魂要想圓融無缺,須得將雜質全部鋤去。
佛家所謂的心如明鏡臺,須得勤擦拭,又或上界的修行者利用割魂刀來切割自己靈魂上的雜草,無非都是想將心性修煉到圓融無缺。
和眼下相比,那些手段都是小兒科。
這兇暴的意志誕生於混沌界,乃是所有兇暴的本源,凡是尋求憤怒一道的修行者,皆會把這意志當做自身的真空之鄉。
這便是那頭金猴尋覓而來的原因。
對這戰天戰地無法無天蔑視一切心中唯有戰鬥的金猴來說,那團兇暴意志就像是它的另一半一樣。
準確地說,乃是它的靈魂伴侶。
如今的自己並不圓滿,唯有和那意志合二爲一方纔是真正的自己。
金猴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險,它越發憤怒了,而憤怒便是它的力量源泉。方寸宗佈下的這個大陣雖然厲害,卻也禁不起金猴的暴力拆解,眼看就要被它突破,衝到閣樓裡面去。
這時候,顧小召向前跨出了三步。
這三步,卻像徒步走了三十萬公里一般,虧得他如今全由神性因子組成,若是肉身凡胎,此時多半已經崩潰,變成了灰灰。
當初,那個存在一直不能壓服這團兇暴意志,換成顧小召當面,同樣是不成。
只不過,那個存在沒有自我意識,顧小召卻不同,他依舊是人類,而人類之所以能稱霸整個修行界,無非是有着智慧。
當然,你要是說人太狡猾那也不算錯。
人,其實是矛盾的產物,由虛無而來,重歸虛無,其中,有善惡對立,黑白對立,陰陽對立,由無極而太極,由兩儀到四象,由四象而八卦……
皆在人心!
矛盾原本就是宇宙大道。
顧小召低嘆一聲,神性因子像潮水一般褪去,將自個兒的元神顯露出來。
沒有了神性因子的保護,他的元神也就太過孱弱。
被那兇暴的意志一沖刷,就像遊戲中的角色中了大招一樣,血量瞬間就往下降。
下一刻,顧小召遁入了石碑世界。
此時,方寸宗的大陣也露出了一個破綻,一個被顧小召自己弄出來的破綻,陣法破了一個大洞,那團兇暴的意志便衝入了這個大洞。
這是一種本能!
時刻和這大陣拼搏,大陣崩潰,那團意志不會像人類那樣去想爲什麼?它只會跟隨着本能,衝入那個大洞,隨着顧小召進入了石碑世界。
堪堪進入石碑世界,無盡虛空出現在面前。
那團兇暴的意志略有停滯,這裡乃是混沌界,乃是它的出生之地,它非常熟悉這裡的氣味,故而,時刻不停發散的兇暴氣息竟然難得的停滯了一會。
當然,兇暴和憤怒是它的本源,它本就由最爲純淨的兇暴憤怒組成。
最後,那兇暴的氣息瞬間充斥整個浮空島,追着顧小召而來。
那一刻,浮空島上種植着的藥草齊齊在這意志的沖刷下齊齊變成飛灰,就連靈米田亦是如此,唯有小靈兒化作的那株靈米存活下來,其餘的靈米植株皆像被大火焚燒過一般,化爲了飛灰。
再之後,那團兇暴意志瞬間擴散開來,在混沌界內,它獲得了能量加成。
最後,它撲向了站在石碑旁的顧小召。
就在那團兇暴意志進入石碑世界之際,金猴破開了大陣衝入了閣樓之中。
然而,在它面前只是一個非常狹窄的小樓,裡面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他舉起木棍,雙眼赤紅,兩道紅光從雙目中射出,在閣樓內搜尋。
沒了!
那氣息沒了!
那一刻,金猴雙目噙淚,差點潸然淚下。
然而,下一刻,這淚光就消失不見,那氣息再次出現在虛空之中,依舊狂暴無比。
金猴舉起木棍,向
前一探,棍頭在虛空中一點,點出了一道縫隙,眨眼間,那縫隙就擴大,金猴身子一縮,化成一團滾進了縫隙之中。
隨後,縫隙合上,一切如常。
虛空中,清氣一團,清氣包圍裡,傳來了一陣陣的心跳聲,兇暴的氣息隨着心跳聲傳來,充斥整個虛空。金猴的心跳聲蹦蹦蹦地響起,與虛空中的心跳聲相呼應。
隨後,金猴將從未離身的木棍丟下,攤開雙臂,閉上了眼睛。
兩顆豆大的淚珠從它眼眶滑落,在虛空中消散無形。
木棍漂浮在它身側,沉默着,像一個沉默守護着它的衛士。隨後,金猴的胸腔突然破出了一個大洞,露出了裡面殷紅跳動的心臟。
這場景甚是詭異。
接下來,那團兇暴的意志驟然出現,沒入金猴的胸腔,和那顆心臟徹底融合。再之後,充斥在虛空中的清氣投奔而來,化爲了一道道青色的符文,變幻爲血肉將金猴胸前的大洞補上。
“啊!”
金猴仰天長嘯,木棍飛到了它手中,那一刻,蔑視一切,戰天戰地的氣概圓滿了幾分,不再像先前那般仍然存在幾分虛勢。
一個舉火燎天式,便將虛空破出了一個大洞。
下一刻,金猴從洞中飛了出來,一聲怪嘯,一個橫掃,將整座閣樓掃得粉碎,化爲木屑飄向四方。
它就像是一個破壞狂一般,躍在了空中,向着地面揮棍直劈。
頓時,廣場上多了一條深達一丈,長約百丈的鴻溝,所有的符文皆擋不住這一棍之力,化爲了飛灰。
“嚯嚯……”
金猴齜牙咧嘴,露出尖牙,全身的金色毛髮飄散在風中,煞是威猛。
它高舉木棍,準備繼續當一個拆遷工。
木棍剛剛舉過頭頂的時候,卻停了下來,視線中,有一個討厭的小蟲子正站在它身側不遠處,微笑着望着它,且在說着什麼。
它聽不懂對方的說話,卻能接收到對方的念頭,那句話的意思是。
“孽畜,收手!”
“呀!”
金猴怪叫一聲,躍在空中,揮棒向顧小召直劈而去,一道金光從棍頭上閃現,向着顧小召激射而去,十多丈的距離,轉瞬即至。
顧小召嘴邊依舊掛着笑意,兇暴的氣息將他的頭髮吹亂,他臉上的表情依舊雲淡風輕。
“止!”
輕哼一聲,顧小召念頭一轉,激活了元神上牽扯出去的一條因果線,因果線的另一端連在金猴身上,連在了他那融合兇暴意志的心臟。
這無形的因果線唯有顧小召才能瞧見,它存在於更高的維度。
“啊!”
金猴在空中發出一聲驚呼,木棍脫手而出,向着地面扔去,它自己則捂着自己的腦袋,在空中翻着筋斗,連聲痛呼,直直地落下,摔倒在地。
之後,在地面上依舊翻着筋斗打着滾兒,痛呼不止。
這種疼痛來自神魂,並非肉體,故而,它方捂着腦袋翻滾,而非捧着心臟。
爲何如此?
自然是顧小召的設計,石碑的功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