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雪收起復雜的心緒,立刻走出門外。墨鳶一見是她,頓時喜笑顏開,驚喜地低呼道:“緋雪,怎麼是你?”
緋雪走上前,輕輕握住墨鳶的手,笑道:“姐姐,你可好?”
墨鳶連連點頭,“我很好,很好。”
雖然耳朵聽着她說‘很好’,緋雪卻分毫也感覺不到‘釋然’,反而一股酸意直衝鼻端,尤其在看到墨鳶一雙手都已生了凍瘡,眼中隱隱現出幾分心疼。
“姐姐,苦了你了。”
聽了她的話,墨鳶不禁莞爾一笑,調侃道:“傻妹妹,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苦了?實話告訴你,在這裡生活的幾個月,是我一生中最快樂最愜意的幾個月。”說着,與緋雪手挽手走入木屋裡。緋雪幫忙卸去她背在背上的簍筐,裡面是墨鳶從後山撿回的乾柴。
“哦,妹妹忙着趕路,定還沒吃飯吧?你等等,我這就做飯來與你吃。”
一旁的隱月聽了,急忙搶白道:“郡主許久不見我家小姐,定有許多體己話要說,做飯的事就交給我吧。”
墨鳶卻不贊同:“既然來到我這兒了,你就是客,哪有讓客人自己動手做飯的道理?”
起初,墨鳶說要做飯,緋雪還將信將疑。然則半個時辰過後,當兩菜一湯以及三碗米飯被陸續端上桌,緋雪的表情唯有用‘驚歎’來形容了。
能不驚歎嗎?試問,誰能想到堂堂郡主,權傾朝野的定王示弱珍寶的妹妹,曾經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女,居然親自燒火做來‘豐盛’的飯菜!兩菜一湯的程度,在這偏僻之地,可不就該稱作‘豐盛’了嗎?
“這裡條件有限,又與尼姑庵相鄰,不宜吃肉食,僅有青菜豆腐,你們就湊合着吃些吧。”
緋雪看着桌上菜餚,素炒青菜、青菜豆腐湯,唯一的一盤炒蛋已經算是‘珍饈’了。這麼說,墨鳶姐姐平時就吃這些?
“快嚐嚐我的手藝。”
墨鳶夾了些青菜放入緋雪碗裡,然而眼眸晶亮地看着她,似要親眼看到她吃下去才甘心。
緋雪夾起青菜放入嘴裡細細咀嚼,隨後在墨鳶殷切的目光下重重點了點頭,“嗯,味道不錯。”
她說這話倒並非誇張又或刻意討好墨鳶,素炒青菜的味道固然清淡,不過對於常吃宮中精緻御膳的她而言,確是別有一番風味。只這樣的飯菜,一頓兩頓尚可作‘別味’來吃,她卻難以想象墨鳶天天都以這些爲食。
見她低着頭只看桌上飯菜,不吃亦不說話,墨鳶好似已洞察她心中所想,笑了笑,道:“你不必爲我覺着可惜,像這種簡單的生活恰恰正是我多年來一心向往的。而且在這裡,我從早上一睜開眼睛就會一直忙個不停,自然就沒了多餘的時間‘胡思亂想’。緋雪,別人或許不知,但我相信你一定知道,我爲何要離開定王府離開京都……”
緋雪沉默不語。她當然知道,離開定王府離開京都,墨鳶只爲逃避。是逃避那個人,亦是逃避自己的心。與其守着一個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夢’,倒不如掙脫開來,徹底隔斷自己的‘癡心妄想’。雖然不知墨鳶是否能做到徹底斷絕心中癡念,但至少,她已經勇敢走出來第一步。
吃過飯,墨鳶邀緋雪同遊後山。
時進初春,樹上長新芽,山花也都紛紛冒出了骨朵,山上已不再若冬日那般悽零蕭索。
墨鳶長時間孤身一人在此,也沒個人說說話,今日可算見了緋雪,似是攢了一肚子的話,不再若從前那般惜言,反倒滔滔不絕地說起了自己在山上的生活。從最開始的不適應到一點一點的學習以至習慣成自然,墨鳶說得輕描淡寫,緋雪卻可想象箇中的辛酸。
“姐姐,你可後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