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陷入昏迷,整個聖陽殿侍候的人都慌了神,外面守護的太醫蜂擁而入,但誰也不敢給皇上診脈,生怕萬一診斷出個不好來,便是抄家滅門的大罪,於是一番躊躇之下,命人趕快去請七皇子。
夜天逸如今監國,昨日老皇帝氣怒砸了御書房之後,他命人修整,下了朝之後便在御書房批閱奏摺,得到老皇帝昏迷的消息,便扔下奏摺,向聖陽殿趕去。
夜天逸趕到聖陽殿之後,親自給老皇帝把脈,見是怒火攻心氣血不通導致昏迷,這等病情拿出任何一個太醫院的太醫來都能診斷,偏偏一羣太醫守在病牀前無人動手,他大怒,命人將所有太醫都拖出去,每人二十大板。
聖陽殿外傳來板子噼裡啪啦的聲響,以及太醫們叫苦連天的呼聲。
年邁的兩名太醫承受不住昏死了過去,但板子一下不少,依然足足打夠了二十板才罷手。之後一羣太醫被人擡回了各自的府邸。
聖陽殿經過一番鬧騰,安靜下來。
夜天逸給老皇帝開了方子,命人煎藥,之後才詢問其昏迷的原因。
文萊戰戰兢兢地將夜天煜拿着欽天監擇的良辰吉時來探望皇上,被皇上拒之門外後說了一句話離開,皇上問夜天煜說了什麼,他將那句話稟告了,之後皇上便昏迷了的事情對夜天逸如數說了,說完跪在地上等着挨夜天逸的板子。
夜天逸本來陰沉着的臉卻笑了,揮揮手讓文萊起來,不甚在意地道:“四哥說得也對,父皇早日康復,我才能早日接班,這原也沒錯。”
文萊不解地站起身,不明白這明明是前後矛盾的一句話,怎麼就成了不錯了。
夜天逸不再說話,命人將奏摺從御書房搬到了聖陽殿,在聖陽殿內的玉案前批閱。
夜天煜的言語和太醫院的所有太醫被打的消息第一時間傳到了淺月閣。
雲淺月正窩在軟榻上查看紅閣從天下各地傳來的消息,聞言哈地一聲笑了,讚揚道:“早日康復,儘早接班,夜天煜活了二十多年,就這一句話最有水準!”
凌蓮不解地看着雲淺月,“小姐,這明明是一句矛盾的話啊!”
雲淺月笑着道:“夜天煜是在說老皇帝早日康復,才能早日肅清他們,將這江山太太平平地交到夜天逸的手裡,否則老皇帝一旦駕崩,結果到底如何,那麼就不一定了。”
凌蓮恍然,“原來如此!”
“所以說夜天煜說了一句極爲有水準的話。比昨日我大打一場還有效,昨日只是讓他砸了御書房而已,今日氣得吐血昏迷,也算是將刀子捅到了他心窩。”雲淺月收了笑意,眸光有些冷嘲,“父子做到這個地步,也真是絕無僅有了。不,也許皇家的父和子本來就如此。哪裡有什麼真正的父慈子孝。”
凌蓮點點頭,心裡不禁唏噓。生活在皇室的人真的很可怕。
雲淺月低頭繼續看手裡的密函,南樑鳳凰關在南樑太子南凌睿用到了雲淺月疏通排水的方法後,大水得到了有效的排除,但鳳凰關的水患太大,沒有十日八日也排除不淨。水患排除後,便是鳳凰關的重建問題,大水將地下的土質便得鬆軟,甚至有些地方已經被衝得溝溝壑壑,沒有數月的工程,恐怕難以修復了,即便修復,也難以如初。
巍巍鳳凰雄關,天險天水崖,輝煌的過去終是不復存在了。
南疆依然很平靜,似乎鳳凰關天水崖的大難沒有對南疆產生絲毫影響,南疆就如對外界成爲了一個閉關隱世的所在。南疆王依然臥病在牀,公主監國,駙馬輔政,和樂融融。
西延皇上因爲護國神女大病無治之事斬殺了數名醫者,致使西延醫者人人自危,之後西延王即便招貼皇榜,萬金甚至十萬金尋求良醫給護國神女治病,卻再無人敢接皇榜。重金之下必有勇夫這句話在西延完全沒用。西延王無奈之下,想到了容景。容景醫術雖然醫治不了自身,但十年寒毒頑疾所苦依然活到今日,這等醫術不得不令人叫絕,天下第一高僧靈隱大師曾經有言:“景世子醫術,當世者,無人出其右也。”,因這一句話,容景被人稱爲醫術冠絕天下,生死人,肉白骨。西延王於是派人來天聖請容景。如今來人已經在路上。
北疆依然太平,秋收甚豐。相比於天下各地,今年北疆收穫最大。
這密函內一直以來排除東海國的消息,這一日意外地有一條東海國的消息。說東海國兩位公主洛瑤、紫蘿已經啓程前來天聖。
雲淺月看着這則消息蹙眉,想起了洛瑤在兩個月前離開時候說的話,她計算了一下日子,如今十月,距離她和容景及笄及冠還有兩個月餘,東海距離天聖也就一個月餘的行程。洛瑤提前了一個月來,到底有何打算?能不能再讓她打道回府?
尋思片刻,雲淺月問凌蓮,“這個消息是誰從哪裡傳回來的?”
“回小姐,上次您問東海國的消息,我們卻半分不得而知。於是華笙姐姐說主子時候的紅閣是主子時候的紅閣,如今紅閣是您的。不管主子對東海國爲何沒有記錄,但您和我們都對東海國半點兒事情也不知,這萬一有什麼事情,對您十分不利。尤其是還有一個和景世子有婚約的東海國洛瑤公主,知己知彼,才能掌控行事。所以華笙姐姐月前派了數人去了東海國。因爲時日尚短,建立暗樁打探情報都得小心行事,再加上路途遙遠,又隔着東海。更因爲信鴿等在東海國派不上用場,據說東海國的玉太子養了一批雄鷹,整日裡盤旋在東海之上,逮住信鴿就會咬死或者帶回去,東海和天聖外界的傳信根本就是傳不通。只能人爲往外送出。於是,也只能得到一些微薄的訊息。從東海得到訊息,實在太難。”凌蓮嘆道:“玉太子真是厲害!雄鷹堪比巡衛兵了。”
雲淺月聞言笑着點頭,眉目染上一抹暖意和柔色,“因爲他是玉子書!”
凌蓮看着雲淺月,雖然知道小姐和玉太子關係甚是不一般,但還是不明白這中間怎麼樣的淵源讓二人如此不一般。但她知道一點,就是玉太子對小姐極好,小姐對玉太子也極好。但令她也奇怪的是,雖然二人極好,可是從玉太子在河谷縣離開後,兩個多月,二人中間並沒有通信傳遞隻言片語。
“照這樣說來,人爲傳信,洛瑤公主和紫蘿公主在月前就啓程了?如今是否已經到了天聖的地界了?”雲淺月判斷。不是信鴿傳信,而是人力接力傳信,說明這條信息是在最少半個月或者二十日之前傳出的,也就是說洛瑤和紫蘿已經啓程二十多日了。
“嗯,奴婢也認爲如此!”凌蓮點頭。
“那麼也就是說洛瑤得到了關於南凌睿在藍家攜美而去而那個美人是她的事兒。”雲淺月推斷,“洛瑤提前而來,看來不是因爲與我的約定,而是爲了南凌睿和南樑了!”
凌蓮一愣,恍然道:“小姐說得對。主子幻容用的是洛瑤公主的容貌,如今在南樑,也還是用洛瑤公主的容貌。人人都不明白東海國的洛瑤公主怎麼跟了南樑的睿太子。這件事情想必是傳回了東海,洛瑤公主坐不住提前來了。”
“呵,若是這樣的話,來了也好!”雲淺月笑了一聲,“這是孃親自己惹的事兒,讓她自己解決吧!”
凌蓮點點頭,又奇怪地道:“這些日子南樑沒有主子的消息呢?”
“孃親自然是跟隨着哥哥在鳳凰關呢!她大約又幻容或者易容改了面貌,鳳凰關才未傳出關於睿太子攜美治水的言論。鳳凰關如此大難,天下人人談論,只要她不以美人的身份跟隨在哥哥身邊,天下人誰還會再理會一個女子美不美以及因她而牽連的風花雪月?女人,終究只是這樣封建王朝時代下的點綴而已。有則錦上添花,沒有也無大礙。”雲淺月道。
凌蓮覺得雲淺月說得很對,再次點點頭,“小姐,如今洛瑤公主既然來了,也許還進了天聖地界,那我們該怎麼辦?”
“吩咐華笙,消無聲息地查探她們的下落,她們定然也是易容而來。查到她們下落之後再說。”雲淺月想了一下,吩咐道。
“那奴婢這就去給華笙姐姐傳信!”凌蓮詢問雲淺月,見她點頭,急急出了房門。
雲淺月將手裡的密函合起來,懶洋洋地閉上眼睛。
不多時,淺月閣門口有腳步聲傳來,腳步聲熟悉,有些拖拉的沉重。
雲淺月睜開眼睛,只見雲離進了淺月閣。雲離清瘦了很多,本來裁剪合體的衣衫有些微的鬆垮,氣色也不是很好,眉目間隱含了一絲焦慮。本來被鍛鍊得沉穩內斂的氣質如今看來也退卻了許多。整個人有些晦暗。
“妹妹!”雲離站在門口,透過珠簾,向裡面輕喊了一聲,聲音有些沙啞。
“哥哥進來吧!”雲淺月坐在軟榻上不動,揮手用一面方巾將紅閣的密函蓋住。
雲離挑開珠簾,走了進來,進來之後沒有立即說話,而是坐在了桌前的椅子上。
“哥哥是爲嫂嫂的事情憂心?”雲淺月看着雲離。
雲離點點頭,有些焦慮地道:“七公主都被皇上關進大牢將近一個月了。如今皇上又病倒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想起七公主放她出來,我實在是不忍心她再在裡面受苦。”
“那怎麼辦?難道你現在跑去老皇帝面前說你同意娶了六公主,讓他放七公主出來嗎?”雲淺月挑眉。
“我不會娶六公主的!”雲離搖頭,看着雲淺月,希意地問,“妹妹,你能有什麼辦法讓皇上儘快放七公主出來嗎?”
“哥哥!七公主在皇宮的寢宮雲芳齋並不大,她親眼目睹了文伯侯府的滅門慘案,知道自己的母妃利用她害了文伯侯府一門。她卻半絲痕跡都沒露出,僞裝被驚嚇過度變得癡傻十年。足跡十年沒踏出雲芳齋。她早已經學會了忍,也學會了再禁閉中讓自己怎樣能過得好。如今小小的刑部大牢,小小一個月的關閉,根本對她來說沒用什麼不可忍受的,小菜一碟而已。何況裡面有我們雲王府的人和容景的人,她除了沒有行動自由外,吃穿都還有專門的人侍候,受不到半絲委屈。你用不到這樣心疼的。”雲淺月好笑地看着他。
雲離臉一紅,嘆道:“話雖然這樣說,但若是皇上一直不答應放她出來呢?難道她就這樣被關押在刑部大牢?我知道她吃好穿好,但再好也是刑部大牢,她是十年隱忍在皇宮雲芳齋半步不出能忍受這小小的刑部大牢沒錯,但她已經受了十年的苦,如今嫁給了我,我怎麼還能讓他再受苦?”
“哥哥心疼嫂子,這是沒錯。”雲淺月聞言笑了,“不過目前這事兒急不得。老皇帝臥病在牀,如今又昏迷,人事不省。他下旨關了嫂子,也得他下旨放出來才行。我會想辦法的,讓嫂嫂儘早被放出來。但是你可給我挺住了,不能垮了。別忘了老皇帝關嫂嫂的目的,他就是敲山震虎,要你投鼠忌器,你如今這個狀態最是要不得。精神一些,別說嫂嫂在大牢裡沒受什麼磨難,就算受了磨難,你也得忍着。小不忍則亂大謀。”
雲淺月聞言有些慚愧,“妹妹說得及時,是我太着急了。”
“對自己的女人好,沒什麼丟臉的!這纔是男人。我不會笑話你的。”雲淺月笑看着雲離,因爲鳳凰關水患之事,她這些日子的確沒顧得上想七公主的事情,如今她被關了一個月,她這個哥哥耐不住了着急也是應該。
雲離面上的焦慮退去,點點頭。
雲淺月還要再說什麼,外面凌蓮稟告,“小姐,冷小王爺來府裡了,要見小姐。”
淺月聞言挑眉,想起昨日冷邵卓沒參加夜天煜的生辰宴席便提前離開了,想必出了什麼事情,她看向雲離。
雲離起身站了起來,“我今日也沒什麼事情,就是聽說皇上昏迷了,想到七公主還在大牢裡,便着急了。來問問你的想法。如今我心裡有些底了,你放心吧!我沒事兒。”
“嗯,哥哥沒事兒就好。你寬心,嫂嫂定會出來的。我儘早想辦法讓老皇帝放了她。”雲淺月對雲離道。
雲離點點頭,“你也別太操勞了!最近又瘦了許多。”
“你也是!”雲淺月笑了笑。
雲離不再多言,轉身出了房門。
雲淺月見雲離出了淺月閣,想了一下,對門外道:“請他進來見我吧!”
凌蓮應了一聲,轉身去了。
雲淺月想着冷邵卓從那日冒雨來找她關於三公子的事情,三公子不見,她也未曾給他一個交代。後來鳳凰關水患,她無心理會他的事情了。昨日開始見他還好,後來定然是她離開去找夜天煜的時候他發生了什麼。
發生了什麼呢?如今能讓冷邵卓影響心情或者牽動心神的,大約還是三公子吧!
淺月閣外傳來腳步,時輕時重,彰顯來人的心情,輕重複雜。
雲淺月擡頭向外看去,只見冷邵卓進了淺月閣,他低着頭,一步一步地走着,看不清他面色,但行止姿態看起來險些狀態不是太好。她盯着他看了片刻,見他走得越來越慢,似乎心中有什麼不解難題,將他困頓糾纏,擺脫不出。須臾,他居然停住腳步不走了,反而轉身向外走去。
“冷小王爺?您不是要見我家小姐嗎?”凌蓮見冷邵卓居然返回,疑惑地問。
“不見了!”冷邵卓頭也不擡,丟下一句話,離開的腳步比來時的腳步快了一倍。
凌蓮一愣,看向房間。
雲淺月在冷邵卓轉身的那一刻便從軟榻上起身站了起來,擡步走到門口,對冷邵卓喊了一聲,“冷邵卓!”
冷邵卓腳步一頓,但沒有回頭,繼續往外走。
“你今日走出這個門,以後再也別來找我。”雲淺月將身子倚在門框上,懶洋洋地道。
冷邵卓腳步猛地頓住,身子剎那僵硬。
“不就是因爲三公子的事情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你進來,我和你說清楚。”雲淺月看着他,若是她猜想沒錯的話,他這種狀態大約是知道了三公子的事情。
冷邵卓緩緩轉回身,看着雲淺月。
雲淺月清晰地看到了他臉色憔悴,眼睛裡泛着血絲,頭髮有些凌亂,像是一夜未睡。這樣狀態的冷邵卓看着很是頹廢,和以前一直以來仗着老子是孝親王爲非作歹囂張跋扈時候的他形成鮮明對比,也和後來他改邪歸正後說話處事謙和有禮形成對比。她伸手揉揉額頭,這兄弟兩個人的事情,在他這樣看着她的眼光下,讓她怎麼感覺自己成了罪人是的?她無奈地對冷邵卓招手,“進來!”
話落,不再看他,轉身走回了屋。
冷邵卓站在院中盯着門口珠簾晃動,片刻後,緩緩擡步,向房間走來。他進了房間,見雲淺月揹着身子站着窗前,一身淡紫色阮煙羅,身形纖細,不盈一握。有風順着窗外吹進來,吹拂她垂落的青絲鬢髮,讓她看起來有一種慵懶的溫暖。他停住腳步,看着她。
雲淺月不回頭,對冷邵卓道:“那一日你來找我,三公子就坐在我的牀上。”
冷邵卓猛地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雲淺月。
“你的心意他都明白了,但大約是傷害太深,他不願意原諒你。這是你們兄弟之間的事情,我不好強求。冷邵卓,你若對我因爲此事,而有什麼想法或者不滿,覺得我沒拿你當朋友不告訴你他的事情,傷了你的心的話,你大可以不必原諒我。”雲淺月淡淡地道:“我向來對事不對人。你是你,三公子是三公子,我是我。我分得清楚。”
冷邵卓張了張嘴,忽然垂下頭。
雲淺月沒聽到身後的聲音,便也不再開口,等着他。對於冷邵卓,他背後還有一個孝親王,而孝親王府和德親王府一直以來是老皇帝器重的對象。四大王府,分屬極端,榮王府和雲王府讓老皇帝恨不得除去,而孝親王府和德親王府讓老皇帝倚重。夜輕染已經和她有了對立,早晚也會如昨日一般,刀劍相向,那麼被孝親王愛如性命的冷邵卓,孝親王府的小王爺,孝親王眼裡的唯一愛子,和她交好,以後又會如何?她不是神仙,也難以去揣測將來。
過了許久,冷邵卓低聲開口,“昨日你走後,夜輕染說……”
雲淺月緩緩轉過身,看着冷邵卓,打斷他的話,“夜輕染?”
“嗯,夜輕染問我找到弟弟沒有?說你能耐大着呢,既然答應幫我找,讓我等着就是。後來說我天真,勸我別找了,說他過得也許比我還好。”冷邵卓看着雲淺月聲音有些低。
雲淺月嘴角微微扯了一下,“然後?”
“然後他與容楓去切磋武功了,六公主坐到了我身邊與我說了一番話。”冷邵卓擡起頭,直直地看着雲淺月,“她告訴我說孝親王府的三公子一直就在淺月閣,被奉爲貴賓,而且還是江湖組織風閣的閣主。”
“所以,你覺得我耍你,便避開我回了孝親王府?”雲淺月眼睛眯了眯,六公主?
冷邵卓緩緩地點點頭。
“既然覺得我耍了你,你如今該打算以後和我老死不相往來纔是,如今怎麼又來找我了?是想證實一下?”雲淺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冷邵卓抿了抿脣,撇開頭不堪雲淺月,語氣有些悶地道:“我開始聽了是有些難受,我是誠心來找你,真心將你當做你所說的朋友,我改過自新,再不做以前那些惡事。可是你卻明知道他在哪裡,而對我隱瞞,沒拿我當朋友,還看我的笑話。”
“你是這樣理解?”雲淺月寒了一下,皺眉問。
“開始是這樣理解的!”冷邵卓誠實地道:“不過後來我聽說了我走後四皇子府發生的事情,你爲了四皇子和皇上公然對抗,傷了隱衛之主。後來皇上迫不得已退了一步,你保下了四皇子和趙府小姐。我就想着你這麼厲害,我何德何能?讓你費心思來耍我?”
雲淺月聞言哧地笑了,“你是沒什麼值得我耍的地方!不過孝親王府的小王爺這個身份也許值得我耍也說不定呢!”
“不是!”冷邵卓聞言反駁,“咱們從小認識,打了這麼多年,我對你最氣恨的事情不是我打不過你,而是你根本就不將我這個小王爺看在眼裡,你覺得我是一個依靠老子才耀武揚威的人,孝親王府的小王爺在別人的眼裡或許尊貴,在你的眼裡一文不值,我很清楚的。”
雲淺月挑了挑眉,靜聽下文。
“我明明知道六公主定然不安好心,但還是忍不住去想你,後來我翻來覆去,想了一夜,纔想明白了,我們之間,我最醜陋,最醜惡,最不是人的時候你都見過。又哪裡怕被你小小的笑話?就算你笑話我,我也豁出去了!定要找你問個明白,況且我私心裡覺得,你不會對我耍弄的。有些事情,你沒必要,也不屑去做。”冷邵卓道。
雲淺月呵地一聲笑了,笑着搖搖頭,“難得你能這麼想我,我想我該高興。”
三公子不再說話。
雲淺月腳用力一點,身子坐在了桌案上,懶洋洋地道:“那日三公子就在我的帳子裡,如今想必不用我說你也明白了吧?他不同意原諒你,我自然也不能去強迫他,誰都有自由。不過你們畢竟是血脈相連,你想他原諒,也不是一朝一夕,一時半刻,一兩句好話能夠做到讓他原諒你的,你若真有心,他早晚會原諒你。也不必急於一時。”
三公子點點頭,“我今日知道那日帳子裡的人是他,便明白了。我自然不會怪你不告訴我,你說得對,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話落,他看着雲淺月,小心地問,“他真是風閣的閣主?”
“怎麼?你不相信?”雲淺月笑看着他。
“是有些不相信。若非夜輕染的話,和後來六公主言之鑿鑿,我怎麼也不相信被我一直欺負的弟弟竟然這麼……”冷邵卓點點頭,話說到一半頓住,皺眉道:“六公主不過是一個皇室公主而已,我想不明白,她爲何知道這件事情?難道是夜輕染告訴他的?”
“夜輕染到不至於。”雲淺月想起昨日夜輕染要和她一起去搬酒,被她阻止,以夜輕染的聰明,又如何不知道是夜天煜找她有事兒?況且那日從藍家回來,夜輕染病倒在她的淺月閣,後來抓着她的手不放,他懂得醫術,若是腦子清醒的話,那麼他又如何不就勢把出她脈搏正常,沒有受重傷病癒的跡象?那麼以他的聰明,他會想到她既然無傷,怎麼可能沒去藍家?那麼既然她去了藍家,她是誰?在那裡到底做了什麼?會不會聯想到楚夫人和洛瑤?或許聯想到他和夜天逸那兩次遭遇劫匪和刺殺,再聯想到她沒有受傷,那麼受傷的人是誰?以此查下來,順着風閣順藤摸瓜,查到三公子,也不意外。
“既然不是夜輕染,那六公主是怎麼知道的?”冷邵卓看着雲淺月,見她不語,憂心地道:“我見如今的六公主和以前大不一樣了,你要小心一些。她對你有很深的恨意。”
“不是夜輕染,就說明六公主背後有人指使,或者她投靠了誰,和誰有了合作。目的嘛,自然是讓你與我鬧崩。”雲淺月忽然一笑,看着冷邵卓道:“冷邵卓,你知道不知道你是孝親王府的小王爺。”
“自然知道!”冷邵卓不解地看着她。
“孝親王府和德親王府是一樣的。雖然沒有德親王府得皇室倚重,將兵權都交給德親王府,但孝親王府得到了朝內的權利,就比如戶部,掌管天聖所有百姓戶籍。這是比兵部不次於分量的一個部門。你是世襲小王爺,將來要繼承戶部。而榮王府和雲王府本來就爲皇室所不容,早晚有一日要根除。換句話說,我們的身份,其實是對立的。”雲淺月正色地道。
冷邵卓愣愣地看着雲淺月,臉色有些發白。
“昨日夜輕染和我動了手,我要殺皇室隱衛的隱主,他護皇室隱衛的隱主。雖然只交手一招,但也已經是對立。你明白吧?”雲淺月看着冷邵卓,“江山,權利,矛盾,糾葛之下,沒有朋友。有的只是敵人。”
冷邵卓的臉更白了。
雲淺月不再說話,人生一世,草生一秋,總有許多無奈。被命運糾纏牽扯,造化弄人。想起夜輕染,她總會無力。本來她從小就打算避開夜氏的所有男人,可是卻陰差陽錯因爲小七的容貌,對夜天逸好了十年,進而追在夜天傾身後僞裝了十年,又幫助夜天煜對抗老皇帝險些血染皇室隱衛,到頭來和夜輕染第一次對立出手。就如一場大夢,醒非醒,夢非夢。看得透和看不透之間做着拉鋸,讓人心底徒生無奈而已。
“我和你打了十幾年,累得很,以後再不想打了!”冷邵卓沉默許久,低聲道:“你從來就沒拿我這個孝親王府的小王爺當一回事兒,我在你面前,也只是冷邵卓而已。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雲淺月看着他。
冷邵卓不再看雲淺月,擡步向外走去。
雲淺月眨了眨眼睛,並沒有叫住他,看着他身影出了淺月閣。一改來時腳步沉重,輕鬆了幾分。她品味着他的話,忽然一樂,對外面喊了一聲,“人都走了,還躲着做什麼?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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