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中午的時候,也只有柳如風一個外人知道痞三回到了安城,打來電話發出誠摯的祝賀,痞三笑着道了謝。
柳如風這個人並不簡單,如果不是江湖上流傳着那麼多關於他的傳說,換做是誰看見他也不會認爲這是心狠手辣之輩,相反的,會被他的儒雅風度所迷惑,將他當做一個稍有城府的商人。
柳如風的手段,痞三已經見識過很多次了,不論是第一次在天府幫痞三出頭,還是後來在天府賭場幫痞三壓陣,柳如風表現的都不是常人所擁有的。
痞三相信,他就是人們口中形容的那樣,安城最接近神的第二個男人。
柳如風的電話倒是提醒了痞三,很快,痞三找到了那份寫有張嘯天之名的檔案袋,這是他第一次打開。
以前之所以不去看它,除了事務繁雜之外,最大的原因是沒有信心。
痞三怕看到的張嘯天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大英雄,他怕看到了張嘯天之後自卑,畢竟至今爲止已經有不下三人將他評價爲“安城第二個張嘯天”,潛移默化的,痞三會拿自己與張嘯天做比較。
檔案袋裡裝的是厚厚一摞A4打印紙,不過字體卻是手寫上去的,工整娟秀,這是玲瓏的筆記,她用手寫的方式給痞三留下了這個故事,關於張嘯天的故事。
接過葉倩遞來的一杯清茶,痞三將目光放在了內容上,這是關於張嘯天的傳奇,關於十六年前安城之戰的事實。
張嘯天的出生是在四十二年前,也就是說,十六年前的張嘯天只有二十六歲,但這個故事並不是從那時候開始的,以第三人稱所敘述的故事中,張嘯天初登場的時候只有十七歲。
十七歲,花樣年華,普通人家的孩子還在學校勤奮讀書,富二代與官二代剛剛到了飆車耍橫的年紀,痞三記得自己十七歲的時候還在跟老騙子一起討生活,那時的他雖然老成,但在老騙子眼裡是無比稚嫰的。
相比普通人,張嘯天作爲一代豪傑,十七歲的他已經有了一定的成就,他的出場故事與小說中的無異,俗套的要死,三個“社會人員”將他堵在了一個小巷進行友好的搶劫。
但張嘯天的做法與小說中的主人公大不相同,他沒有反抗,也沒有妥協,他只是平靜的提出了一個問題。
“面對三個比他高過一頭,流裡流氣,手拿美工刀的小混,張嘯天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十七歲的他表現出了起碼三十歲的老成,身高並不是劣勢,甚至在低了一頭的情況下他還可以以上位者高高在上的姿態俯視着面前這三個人,他的臉上沒有應和場景的恐懼與驚慌,反而是一種淡然,一種脫俗的淡然,眉宇之間已然存在的豪氣預示着他非凡的一生,下一秒,他用一種無法形容的口吻提出一個問題‘你們想站在巔峰,被人仰望嗎?’,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語氣,沒人知道少年爲何在此時以這種語氣說出這句話,但三個小混都知道,他是認真的……”
這是玲瓏所寫下的原文,值得稱道,玲瓏還是具有一定的文筆功底,痞三努力幻想着這個畫面,卻怎麼也想象不到,一個十七歲的少年究竟能厲害到哪裡?
就這樣,兵不血刃,張嘯天收服了三名小混,這也是他輝煌人生的第一步,那一年,他十七歲。
痞三相信所謂的“王八之氣”的存在,西北狼王是天生勇者,神勇無雙;唐門之主唐元清是天生霸主,拔山蓋世;趙家這一代家主趙禎,痞三沒有仔細爲其演算,但想想也知道,可
以背得起古代帝王的名字,趙禎也不是非凡之輩。
所以,痞三有理由堅信,張嘯天也擁有超乎常人的命格,甚至有可能他與以上的三位一樣,是星宿轉世。
接下來,張嘯天的生活並沒有因爲收服三名小混而發生主動改變,改變是被動的,在那一次之後的三個月,有人找上了張嘯天,提出要收張嘯天爲小弟,那是一位成名已久的黑道大哥,想拜在他門下的年輕人如過江之鯽,張嘯天沒有爲之所動,淡淡的拒絕了這個邀請。
平淡的生活也因此改變,第二天,張嘯天被學校勒令退學,回到家中發現房子着火了,年邁的母親趴在窗口無助的呼喊着,那是一張被恐懼所佔據扭曲的臉,眼睜睜看着生母被活活燒死,張嘯天還是沒有任何表現。
這並不是不作爲。
半月之後,警察接到報警,趕到現場發現一具焦屍,在多方查證之後確認這是一名黑道大哥,隨後,警察又發現了是他策劃了半月前的縱火案,縱火案告破,這樁案子卻成了懸案,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都沒能告破。
看到這裡,痞三停了下來,抿了一口茶水,感慨良多。
張嘯天的復仇並沒有錯,殺母之仇不共戴天,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復仇手段也沒有錯,但是,在火災當時他的表現錯了。
“勁風,烈火,噼啪響聲,尖叫,哀嚎,火光將大地映成血紅色,比天邊殘陽還要悽美。張嘯天就那樣靜靜的站在街尾路燈下,他的臉上沒有驚慌,也沒有失措,彷彿三樓窗口那張已經扭曲的臉不是他的母親,而是路人甲,甚至是仇人。他就這樣靜靜的站着,看着,彷彿在看一場老舊默片,無趣,乏味。直到大火徹底熄滅,這座樓變成焦黑一片的時候,張嘯天才默默的轉身,夕陽將他的背影拉的很長……”
這次痞三不再去斟酌玲瓏所使用的寫作手法,從描述中不難看出,當時的張嘯天什麼也沒有做,沒有像普通人那樣坐在地上哀嚎,也沒有像電影裡演的那樣衝進火災現場盡力救援。
這點,倒是和修羅刀的無情很像,可痞三相信張嘯天不是無情的人,不然也不會被後人稱作義薄雲天,稱作亂世英豪,稱作安城第一個最接近神的男人。
可,他爲什麼會是這樣?
就在痞三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手機響了,是李二黑打來的,痞三按下接聽鍵。
“三哥,再有一個多小時就要剪裁了,你要來麼?”李二黑問道。
清晨在風鈴酒吧的時候,痞三已經斷定今天下午的剪綵不會那麼順利,言下之意就是說會有人前來搗亂,李二黑牢記這一點,已經開始準備安保工作。
“當然去。派個人來葉倩這裡接我。”痞三想也沒想,說道。
痞三之所以不將自己回來的消息散播出去,爲的就是在關鍵時刻給敵人來一次出其不意的襲擊,即使李二黑不打電話過來,痞三也要主動詢問情況。
“恩,那我現在就讓白皮過去。”李二黑說完,掛掉了電話。
痞三在收起手機之後,也將那些A4打印紙裝回了檔案袋,張嘯天的故事太令人費解了,只不過看了兩頁,已經有兩個想破腦袋也無法弄清的問題,還是先將這兩個故事消化了再說吧。
“倩兒。”痞三衝着臥室書房喊了一句。
片刻,書房的門打開,葉倩一邊摘下眼鏡一邊走了出來,坐在痞三身邊之後,才問道:“怎麼了?”
“我要出
去一趟,待會兒如果包月回來了,你讓他去原來的浪花酒吧。”痞三吩咐道。
葉倩微微點頭,頓了頓,小聲問道:“是不是去砍人?”
“如果情況沒有超出預料,那就不用砍人。”痞三想了想,說道:“風鈴酒吧與浪花酒吧,也就是今天剪綵的那個,已經改名爲杯酒之情,這兩間酒吧現在都歸在我的名下,於情於理,我都要去現場看看。”
在風鈴酒吧的時候李二黑已經交代過了,在黃飛的幫助下這兩間酒吧的營業執照都換上了痞三的名字,原本就是花痞三的錢買下的,而痞三也確確實實是他們的老大。
“恩。”葉倩再度點頭,沒有多說,也沒有多問。
作爲一位優秀的賢內助,有些問題是不必過問的,就像葉倩沒有問痞三是如何逃出陰山監獄,她要知道的是痞三不會死,僅此,就夠了。
很快,白皮把車開到了樓下,坐在副駕駛位,痞三撥通了一家賓館的電話,轉接到鐵牛所住的那個房間。
……
與此同時,四環邊緣的一間廢棄倉庫,小四坐在一個背光的地方,他的面前站着整齊的五百人,其中有四百人手裡都拿着刀,五十人手裡拿着槍,還有五十個是倭國浪人,奇異的服裝與誇張的武士刀讓他們成爲最顯眼的一部分。
默默玩着一枚硬幣,小四的另隻手拿着一本書,一目十行的掃過一頁,又翻過一頁,倉庫裡雖然有五百人之多,卻沒有一丁點兒嘈雜,異常安靜。
放在一旁椅子上的電話發出響聲,小四擡起頭,眼中閃過一抹輕鬆,他拿起了電話,接通。
“老大,已經準備好了。”小四說道。
“恩,我已經在現場,趁着這次拔了他們的頭籌,看他們還怎麼招人。”吳克低聲說着,言語之中,透露着無比的輕蔑,“李二黑他們不過打着痞三殘存的名聲在招人,只要這次我們成功了,讓他們沒有戰鬥力補充,僅靠王威那老賊,很快他們就支撐不住了。”
黑道,最重要的不是錢,也不是背景,而是士氣。
一個幫會只有有了士氣,才能吸收新鮮血液,纔有年輕人去投靠他們。相反的,倘若一個幫會接連栽跟頭,想招幾個看門的保安都成問題。
沒有人願意跟一個衰老大。
又與吳克交談了幾句,小四掛掉電話,站了起來,道:“一隊,二隊,五隊,上車!”
下面的人聽到這話,無比歡欣,被點中的人小跑着走出倉庫,坐上了已經準備多時的卡車。
小四跟在最後面,偷偷與幾個身穿黑色西裝的槍手打了手勢,這些槍手會意,各自帶着自己管轄的那部分人退出了隊伍,約莫有三十人,不動聲色的折回了倉庫。
吳克找稻川會要一百名倭國浪人,最後他們只出了五十個,這是小四私做主張的原因之一。
再有,小四總覺得今天會有大事發生,感覺很不好,所以他偷偷違抗了命令,吳克事先吩咐除了倭國浪人之外要小四帶四百五十人,湊足五百整數去現場,但最後登上卡車的只有兩百多人,其中一半被小四留了下來。
“李二黑他們不是傻子,明知道我們要拔頭籌,還敢在約定時間剪綵,想要藉此增加聲望的可能姓很小,他們一定有秘密武器。”小四呢喃自語着,臉上的表情並不輕鬆。
整個光耀,也就只有小四的智慧上的了檯面,倘若不是他的話,吳克在黑白混戰的時期已經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