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的腦子中閃過四個字:反攻倒算!
對於自己的老師徐階,張居正自然是瞭解的,自己這位老師對鬥爭在熟悉不過了,和嚴嵩鬥了一個輩子,最終還是熬過了嚴嵩,絕對是個中高手。
現在高拱倒臺了,老師這是要鬥高拱,畢竟他的學生上位了啊!
老師怕是等着一天,等了很久了吧!
雖然張居正知道老師等了很久了,可是張居正卻這麼想。當年高居正對付自己的老師,雖然有公報私仇的意思在裡面,但是蒼蠅不叮無縫蛋。
如果老師是小錯,自己寧可和高拱翻臉,也要爲老師說話,可是老師在做什麼?
八十萬畝良田,整整八十萬畝,自己老師的徐家弄到了八十萬畝的良田,現在想到這件事情,張居正都是陣陣的心驚。看看老師幾個兒子做的事情,欺男霸女,草菅人命,與嚴家父子也不遑多讓了。
現在高拱倒了,老師又想算計高拱,甚至不惜利用自己,不惜掀起黨爭,張居正要是不生氣就怪了。
這麼多年了,自己老師果然還是鬥爭那一套,心裡面還是隻有自己,只有權勢,只有徐家。把信合上,張居正嘆了一口氣,自己深受老師的重恩,這件事情要是處理不好,麻煩不小。
當年自己沒能阻住高拱對付自己的老師,已經讓士林頗有說法了,這次要是還不做什麼,那自己肯定被扣上不尊師的帽子。這個帽子要是戴上,絕對夠自己喝一壺了。
一面是高拱一黨,一面是自己的老師,這就是在給自己出難題,在逼迫自己啊!
信紙上詳細的講述了事情的經過,基本上就是自己的老師兒子又被告了。
當年高拱拍了海瑞去清查自己老師家的事情,家產天地都被查了一個底掉。三個兒子充軍的充軍,流放的流放,如果不是自己去找高拱,三個兒子一個都留不下。
現在鬧事的就是留下的這個兒子,張居正豈能不怒。
如果不是自己,他都流放了,現在居然惹這麼大的麻煩。
事情經過很簡單,自己老師家的估計是看高拱倒臺了,自己上臺了,於是就固態萌發,又開始侵佔別人的田地了。人家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告到了巡撫衙門。
顯然下面的人都不敢管,一級一級的往上推,最後推到了張佳胤這裡。
張佳胤就很爲難了,如果高拱還在,那這件事情就簡單了,直接下手懲治。或者說,如果高拱還在,徐家也不敢做這樣的事情,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明顯是因爲徐階的學生張居正上臺了。
面對這種局勢,張佳胤豈能不害怕,現在張居正要清洗高派之人的說法甚囂塵上。張佳胤是高拱的學生,又是應天巡撫,正好用來開刀。
徐階或許打的就是這個主意,這才搞出了這麼一件事情。
這裡面意味很多,提醒張居正別忘了老師算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也是在宣告徐階的地位,當然,也是對張居正的試探,種種意味,很深長。
在張居正看來,這是老師在逼自己,果真無國無社稷,只有自己的家族,只有自己的利益,只有權勢。
將手中的信紙放下,張居正嘆了一口氣,堂堂內閣首輔都是如此格局,都是如此爲人,可見大明朝堂之昏暗,可見大明官吏之懈怠,大明已經到了刮骨療毒之時了。
值此社稷傾覆之際,捨我其誰,我張居正必然要做出一番大事,必然要名垂青史。
“研磨,我要寫信!”張居正招呼遊七,開口說道。
遊七一愣,剛剛還生氣的老爺,怎麼這個時候意氣風發起來了,不過這是好事情,遊七連忙答應了一聲,直接跑過來給張居正研磨,伺候着張居正寫信。
張居正準備寫兩封信,一封信給自己的老師徐階,另外一封信給張佳胤。
內容也很簡單,對自己的老師,那就要拉打結合,對張佳胤則是要安撫加拉攏。
給老師翻案,把他的兒子弄回來,這些都是應有之意。不過違法之事,絕對不能包庇,要讓張佳胤查明案情,秉公辦理,這纔是堂正之道。
爲老師犯案,自然不會有人說自己不夠尊師重道,讓張佳胤秉公辦理,能夠平復士林情緒,安撫高拱一派的官員。如此做法,絕對能夠平復這一次的事情。
只不過張居正需要的更多,他需要借這一次的機會,讓張佳胤倒向自己,安撫人心的同時接收高派人馬。
給張佳胤的信裡面,張居正着重提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關於張佳胤自己。直接就說了,你以爲你能做到今天這個位置是因爲你是高拱的學生?
不是的,是因爲你的能力,你讀書是爲了什麼,是爲了上安社稷,下撫黎庶,不是爲了黨爭來的。
高調唱完了,張居正畫風一轉,直接就告訴張佳胤,你被看中,不是因爲高拱,而是因爲我張居正。當初我還是內閣次輔,吏部尚書的時候,我就已經關注你了。
你很優秀,我張居非常看好你,這才提拔的你,你要明白。
這就是胡謅八扯了,不過張居正不在乎,張居正相信張佳胤也不在乎。有了這一層知遇之恩,張佳胤自然就會投靠自己,不會有顧慮。
前面曉以大義,後面敘以私情,拉打結合,張居正玩的熟透。
對於張居正做的這些,朱翊鈞自然是不知道,如果知道,朱翊鈞也會讚歎一聲“好手段”。
張居正對於局勢的把握,做事情的手腕,自然是非常高超的。高拱比起張居正,差的不是一點半點的,從這件事情就能看得出來。比起高拱上臺之後打這個滅那個,張居正可是強多了。
不過對於這些,朱翊鈞並不在乎,他此時遇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他遇刺了。
作爲大明朝的皇帝,在皇宮大內遇刺了,而且還是一場遊戲一樣的刺殺,朱翊鈞都覺得好笑。看着被壓在地上的男子,朱翊鈞臉上的嘲諷一閃而逝。
“搜,給送咱家搜身!”馮保站在原地,怒氣衝衝的說道:“你們是瞎子還是聾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