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暗伏驚雷,捨我其誰

慈慶宮,子時剛過。

如今暑伏漸深,各殿閣都有冰塊放置,讓貴人們能睡個安穩覺。

陳太后在別宮時卻沒這種待遇,如今難得享了個涼快的夏夜,早早就入了睡。

這個時候,平日伺候的太監宮女早就退了出去。

陳太后延頸秀項,安然休憩在牀上。

莫名地,臉上開始露出不安的神色,漸漸秀眉微蹙,似乎是做了噩夢。

突然一陣心悸,陳太后睜開了眼睛。

她有些疲倦地拉響了牀頭的鈴,準備使喚宮人倒些水來。

但等了一會,卻未等到宮女。

反而進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陳太后脫口而出:“孃親,你怎麼在此?”

她眼神中充滿戒備,看着稍顯老邁的母親,緩緩從外間走進來。

這幾日,陳家屢屢遣人聯絡她,她半點情面沒給,全都否了。

如今她這孃親竟然進了慈慶宮!怎麼進來的!?

陳母神色複雜地看着自家女兒。

卻並未解釋這問題,只是輕輕坐到了牀沿邊,說了句:“太后瘦削了不少。”

陳太后皺緊眉頭,往後退,朝外喊道:“來人!”

這一聲,並未喊來人。

陳母拉着陳太后的手,憐惜道:“陳算還是我招進府的,這點面子還是會給我的。”

“來,孃親替你穿戴,咱們到正殿,娘有話跟你說。”

陳太后愣愣地看着自家孃親。

她不是蠢笨的人,這一嗓子沒喊來人,立刻就明白過來。

什麼陳算給面子,宮裡又不是沒別人了。

這分明是,故事重演啊。

當初,她被趕去冷宮,陳家就是這樣將自己賣了。

現在更是如出一轍……她若是去正殿,等着她的,恐怕就是李氏跟李進馮保這些人了吧。

想到這裡,她不由慘然一笑。

眼見陳母要爲她穿戴,她突然收斂了情緒,坐了起來,正色道:“替本宮着冠服!”

陳母默然,好一會才點了點頭。

兩人相顧無言,沉默不語,磨蹭了好一會,才找來冠服,開始穿戴。

太后冠服,是受冊、謁廟、朝會纔會穿的,如今有這要求,顯然是將此時當作與衆不同的時日。

陳太后任由陳母爲自己穿戴配飾,自己親手拿過後冠。

其冠圓匡,冒以翡翠,飾九龍四鳳,貴不可言。

等穿戴好,她輕輕扶了扶冠上的大花十二樹,率先挪步:“走吧,本宮倒要看看,是誰夤夜拜見。”

……

慈慶宮正殿。

陳太后見到了今夜意想不到的第二個人。

竟然是皇帝!

在陳母退下後,空蕩的大殿中,只有當朝皇帝、正宮太后,兩人而已。

朱翊鈞看了一眼陳皇后身上的冠服,揣摩着她的心態。

面上卻做足禮數:“臣皇帝鈞,拜見母后。”

陳太后也定定地看着皇帝,神色惘然。

她還以爲,是李氏在侯着她,沒想到,竟然是這位連她都有些喜愛的少帝。

目光從殿外收回,陳太后疑惑的目光又回到皇帝身上。

皇帝是替他的生母打頭陣來了?

或者,這內廷乾脆就是在皇帝的掌控之中?

陳太后微微頷首,試探道:“皇帝夤夜來尋我,可不合禮數,不知所爲何來。”

但皇帝的回答,卻不在她意料之內。

朱翊鈞再度拜倒,彷彿有萬千情緒一般:“孩兒,爲質問母后而來!”

陳太后不置可否,等他接着說。

朱翊鈞繼續說道:“孃親,那高拱,凌迫司禮監、挾逼君上、欺我生母,難道不是仗了母后的勢麼!”

“如今,高拱在朝堂上說一不二,以臣壓君,讓孩兒苦不堪言,辛澀中,又難以置信,是母后授意!”

“幾日不眠不休,一度徹夜輾轉,今日終是忍不住來問一句母后!”

“孃親!我是不是你兒子!”

朱翊鈞很清楚什麼是先發制人,先入爲主。

哪怕他要逼迫陳太后,也不可能來硬的。

一上來就佔據道德制高點,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人,是最擅長自我洗腦的。

如果不讓她陷入理虧的境地,心態就會在被逼迫時強烈反彈——我是白蓮花,爲什麼都來欺負我?

屆時,若是情緒上頭了,見大勢已去,一頭撞死在殿上,朱翊鈞可就黃泥巴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

一旦遭了這種瓜田李下的事,那就是一輩子的政治污點。

什麼言官、野史、陰謀,就會像蒼蠅一樣往他屁股下面鑽。

可以說,今夜陳太后一旦死在這裡,那麼無論是不是他乾的,外人都會認爲是他乾的。

屆時,別說掌權受影響,便是高拱,都要抓着這個破綻,來垂死掙扎。

甚至於天下士林,朝野文官,都會對他這位皇帝,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這種條件下,不說寸步難行,至少也是難度翻倍。

所以,這是他今夜唯一的顧慮。

他必須,溫柔地逼迫陳太后,萬萬不能出現不忍之事。

陳太后身着冠服,儀靜體閒,款步走近。

她上下打量着皇帝。

好兒子啊,果真是好兒子。

不知不覺間,就有了這樣的龐然大勢。

本以爲是替李氏而來,現在看來,倒是她看輕了這位聖君了。

陳太后面無表情道:“皇帝自然是本宮的兒子。”

“正因爲是本宮的兒子,本宮纔要替皇帝好好監國,重用老臣,是皇帝年歲尚小,多慮了。”

她自然知道皇帝是有恃而來——這慈慶宮內外,恐怕都是他的人了。

但想挑她的錯處,她是不認的。

大不了,一段白綾罷了,她在冷宮,本就等了三年了。

總不能更差了。

可朱翊鈞卻並不想看她矯作。

他直接揭開一切掩飾僞裝,看着陳太后痛苦道:“我知兩宮不合,孃親如此作爲,事出有因。”

“但……孩兒何辜?”

他倔強地仰起頭,直視陳太后的眼睛:“生母是母,嫡母更是母。”

“如今兩宮爭端,如同在孩兒心中天人交戰!”

“孩兒也想孝事孃親,讓二老享盡尊榮。”

“孃親,但有半點可能,能否,莫要陷孩兒於不孝之地。”

“拳拳之心,孃親明鑑!”

這話確實沒得挑理。

皇帝向來孝順,隔三差五請安問好,每有好物,也會與她分潤。

更別說時常請教學問的作爲,更讓她清楚,皇帝確實是個孝順仁善的人。

她唯一有些虛心的,就是面對皇帝了。

但……那是之前,如今皇帝既然已經夜闖慈慶宮了,還在裝可憐,未免也太小看人了。

她直視着皇帝,語氣強硬道:“皇帝夜闖慈慶宮了,就是爲了惺惺作態?”

但凡皇帝真有這麼恭順,也不會暗中掌控了內廷。

更不會夜闖寢宮,讓她連一個身邊人都喊不到了。

朱翊鈞搖搖頭,悽聲道:“孃親有孃親的戒備,孩兒也有孩兒的委屈,若是有半點辦法,孩兒也不會夤夜闖宮。”

“我知道孃親都準備給我按上一個不孝的名頭,好廢了我。”

“若非今日高拱私下挾逼,說要扶我那四歲的聽話弟弟登基,孩兒又何必心慌到現在無禮於母后?”

陳太后一怔。

這話倒讓她措手不及,下意識問道:“元輔說要廢了你!?”

這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見自己把節奏帶偏,朱翊鈞繼續趁熱打鐵。

他仰起頭,一臉倔強道:“孃親何必明知故問!若無你的首肯,高拱焉能說出這般話!”

朱翊鈞是必然不能讓這位母后自詡一個完美受害人的,這個人設,只有他擔得起。

陳太后默然。

她與高拱固然有些默契,但根本目的卻不一樣。

自己心中也沒那麼多家國天下。

高拱怎麼想,她也管不着,二人至多說是各取所需。

想到這裡,陳太后終究還是嘆了口氣,將眼前的兒子扶起來。

有些不自然地扭過頭,地解釋了一句:“我沒這個意思。”

廢帝固然聳人聽聞,可她其實並不在乎。

什麼大局,什麼天下,她都不放在心上。

但,她只想把該算的帳算了,剩下的事,也沒那個心情胡亂折騰。

陳太后擡眼看了眼宮外,一片寂靜無聲,繼續說道:“這話我或是說晚了,皇帝應當準備藉此殺我?”

皇帝做到這一步,當然不可能是來跟她訴苦來了。

或許,只是圖個心安,與自家多說兩句好動手罷。

但朱翊鈞卻並未認下這個猜測,反而一臉難以置信看着陳太后:“孃親如此看我?”

他突有些失魂落魄:“孩兒早想當面與母后陳情,但卻一直受阻於慈慶宮外。”

“如今,爲了見上一面孃親,纔不得已,出此下策。”

他輕聲道:“我知母后爲何要倚助高拱。”

“孃親怨憤身爲正宮卻無己出,也怨憤我皇考將母后遷居別宮……”

話未說完。

陳太后突然失態,她猛然回頭,盯着皇帝,一字一頓道:“你以爲是誰害的!”

皇帝什麼都不知道,竟然也妄想來說服她?

要是天下事靠嘴巴就能解決,大明朝還養這麼多大軍做什麼?

出乎她的意料,朱翊鈞點了點頭:“孩兒自然知道。”

“不但知道,孩兒還將罪魁禍首給母后一併帶來了。”

陳太后戛然而止。

她愣愣看着皇帝:“帶……帶來了?”

朱翊鈞上前,扶住了陳太后:“孩兒帶您去看。”

陳太后抿住嘴脣,任由皇帝牽拉到屏風前。

在她心中,李氏下一刻,就要轉身從中出來,奚笑她。

但,又一次地出乎了意料——皇帝一把推倒屏風,露出了一具屍首!

赫然便是,馮保!

只聽皇帝憤聲道:“馮保欺君蠹國,罪惡深重!”

“嘉靖時,便倚仗東廠,行陰毒之事,我觀皇考幾位子女夭折,與此人不無關係!”

“隆慶時,又諂媚獻上,爲我皇考奉上虎狼之藥,害我皇考英年早逝!”

“如今,更是聽聞此人離間兩宮,使後宮不合,更是死有餘辜!”

“孩兒,特意誅殺此獠,既爲正國法,也替我母后出氣!”

有些事,掰扯不清。

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別掰扯。

有能殺的人,趕緊殺了,面上有個結果,也就夠了。

如果還要尋根究底……那就是真的不識好歹了。

陳太后視線卻沒從馮保身上挪開。

似乎在意外,似乎又有些暢快。

她怔怔地看着馮保的屍體。

正當朱翊鈞以爲此事揭過,這位母后要順着臺階往下走的時候。

就聽到陳太后喃喃道:“皇帝不曾在宮外呆過,見的事不多,你可知,平民若是被狗咬了,是追着狗攆,還是去找主人家的麻煩?”

這就是不給面子了。

朱翊鈞嘆了口氣。

內宮這些腌臢事,是誰做的他不想知道,也沒必要知道。

這就是他壓根沒打算從陳洪嘴裡問些什麼的原因。

但,至少以他的猜想,大概率不會是李太后授意。

可很多事情不以人意志爲轉移。

就如陳太后所說,狗畢竟是狗,賬總歸要算在主人家頭上。

那能怎麼辦?又不能把李太后綁過來她給泄憤。

好在,他不是非要給這位母后順心——只要心態別極端到真的一頭撞死在殿上,就夠了。

朱翊鈞開口道:“母后教訓得是。”

“萬方有罪,罪在朕躬。”

“馮保以奴欺主,自然是主人家的錯。”

“一切,都要歸咎到我皇考身上!”

他側過臉,看向陳太后,繼續道:“但,子不議父過,我皇考既然仙去,這筆賬,合當算到我這個做兒子的頭上。”

“孃親要打要罰,請讓孩兒代爲受之。”

陳太后冷笑:“真是個孝順的好兒子……”

她冷嘲的話,正要出口。

突然就聽到一聲飽含感情大喝:“孃親!”

只見朱翊鈞突然跪地,行父母大禮。

真摯道:“我知孃親一度耿耿於懷,孩兒再孝順,也不是孃親己出。”

“但請孃親莫要辱沒了孩兒一片拳拳之心!”

“無論是嫡母生母,孩兒都視爲至親,從未有半點區別待之!”

“若是不信!孩兒甘願剖心挖膽,呈見母后!”

說罷。

朱翊鈞突然作態。

徑自扯開上衣,露出坦蕩的胸堂。

又隨手拔出馮保身上插着的染血匕首,扯過一塊破布裹住,雙手托起,遞到陳太后面前。

突如其來的行爲,讓陳太后陡然慌了神。

皇帝一動不動、視死如歸,陳太后也被震懾住,怔愣無聲。

只有在殿外的朱希孝屏息凝神,看着一幕。

他知道,皇帝手中是事先安排的一把無刃鈍匕。

雖說傷不了人,可哪怕磕着碰着,都是他朱希孝的罪過!

即便皇帝吩咐,非要太后蠢動之時,他才能闖進去。

但事有權宜,他已然下定決心,一旦太后不識好歹,有拿起這匕首的徵兆,他便要衝將進去,將其按倒。

時間彷彿凝固。

匕首上屬於馮保的血液,還在滴滴灑落。

將肅然的氛圍,烘托到了極致。

皇帝自去上衣,袒露胸膛,試探着太后的底線。

這一幕宛如二十四孝一般的行爲藝術,卻真將當事人驚得手足無措。

這不是簡單的賣慘。

這是皇帝在用實際行動告訴太后。

要麼妥協讓步,要麼,兵戈相見。

沒有第二個選項。

無論陳太后之前打算做什麼,針對陳家也好,報復李太后也罷,乃至於想嚐嚐權力的滋味,種種理由,今夜,都必須要過皇帝這一關。

激化矛盾也是談判的技巧之一。

朱翊鈞低着頭,等着陳太后的決定。

這個選擇,決定的不是他的命運,而是陳太后的。

無論是信了也好,還是願意下這個臺階也罷,今後他都不會爲難這位母后。

相反,如果這個臺階不肯下,那他也別無辦法,只能讓這位母后憂思成疾了。

同時,也是在擠壓陳太后的選擇。

如此,便只能在妥協與殺子之間選擇,悄無聲息地湮滅掉了,自絕性命來報復的可能。

時間一點點過去。

陳太后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復下來。

見識過先帝那種貪婪好色,驅逐原配的無情皇帝。

如今看到眼前這位以身犯險,想彌合兩宮的至情皇帝,只覺是奇觀。

皇帝用實際一行動告訴自己,若是再想支持高拱,攪亂內宮,不如從他的屍體上跨過去。

真是個孝順的好兒子啊,竟然用這種方式來逼迫她。

怎麼敢的?

賭自己心軟,還沒有發瘋?

還是情真意切,孝心純粹?

還是……但凡她有所動作,立馬就是百步穿楊的一箭,射穿自己?

一子一母,一跪一站,畫面幾乎凝固。

所有人都沒有動作。

朱翊鈞很有耐心,太后怔怔出神,朱希孝在外反而最是心中最焦急。

終於。

朱翊鈞聽到了陳太后的聲音。

“爲了逼迫我,陛下也是費了不少心機。”

朱翊鈞擡起頭,只見陳太后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她轉過身,擺了擺手,示意皇帝扔了匕首。

朱翊鈞隨手往外扔了出去,讓朱希孝撿走,這纔回過頭道:“孩兒的心機,也是爲了這個家。”

“還請孃親勿要惱憤,日後孩兒必定孝奉母后。”

戲做到這個份上,也就夠了。

沒有撕破臉,大家都有臺階下,就不妨礙正事了。

當然,近日這位陳太后,還是不要見外人的好,等局勢穩定,再好好孝順她。

陳太后似乎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疲憊道:“陳洪他們呢?”

朱翊鈞毫不避諱:“皆有取死之道,孩兒已然全部誅殺!”

先帝虎狼之藥吃多了早死這筆帳,也正應該算在陳洪頭上。

殺幾個自尋死路的太監,就能前塵舊債盡消,難道不是好事?

陳太后愈發無力。

她有心指責皇帝,卻也明白,這等威脅皇權的事,有實力掀桌,能留她這位母后一條命就不錯了,別說區區幾個太監。

但終歸是多年主僕,陳太后只覺心中一慟。

她面色悽悽,擺了擺手:“也不用留人伺候了,皇帝要做什麼自去吧。”

朱翊鈞卻沒應聲。

陳太后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樣,他哪裡能直接放任。

他輕聲開口道:“孃親稍待。”

說罷,朱翊鈞便走了出去。

陳太后自怨自艾,並未說話。

不多時,才聽到皇帝的聲音響起:“孃親,你看。”

陳皇后轉過頭,只見皇帝身側,張宏抱着一名一歲多的女嬰。

朱翊鈞溫聲道:“這是皇考第六女,王貴人誕下的朱堯姬,如今一歲九個月。”

“王貴人難產逝後,一直由秦貴人養育。”

“如今既然母后正位後宮,爲天下母,自然也應當交由孃親。”

陳太后緩緩走進,看着張宏懷裡的嬰兒。

她伸手撥弄了兩下。

才轉身正視皇帝。

這位少帝,她已經分不清幾分虛情,幾分真意了。

甚至於,她現在隱隱開始懼怕自己這兒子——這份洞見人心的手段,當真不似人。

這是怕她尋短見,影響他的皇位呢?

還是單純見自己孤苦無依,替自己尋個女兒養着呢?

她伸手抱過朱堯姬,心不在焉問道:“皇帝今夜,究竟所爲何來?”

朱翊鈞迎上她的目光,恭謹道:“母后,確係沒別的事,只爲解開孃親心結。”

“不過,既然來了,孩兒正好想起一事,明日宣治門封賞,出了些紕漏,不得已重新擬旨。”

“如今只差孃親加名了。”

陳太后恍然大悟:“你要罷免高拱!?”

她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正因爲她支持高拱,高拱才能壓制內外。

這纔沒過幾日,皇帝就夜闖慈慶宮,恐怕,就是爲此而來。

但,朱翊鈞卻搖了搖頭:“元輔總歸是三朝老臣,德高望重,厥功甚偉,孩兒豈會罷他。”

他語氣幽深,意味難尋:“朕,要好好封賞他。”

陳太后心中訝然,卻也沒細問。

如今對這些事,她已然都沒了興致過問。

隨意地點了點頭:“旨意給我吧。”

這就是同意要加名了。

朱翊鈞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頓了頓,才緩緩道:“不必勞煩孃親了……孩兒已讓人去取印璽了。”

陳太后默然。

二人無言良久。

朱翊鈞才恭謹告退:“孃親,孩兒先告退了。”

陳太后只哄抱着朱堯姬,一言不發。

等到皇帝退了出去,她才掃了一眼皇帝的背影,自嘲一笑。

笑着笑着,莫名地哭了出來。

……

朱翊鈞偏着頭,聽着殿內的動靜。

聞見絲絲縷縷的哭聲,這才放下心來。

哭了好,哭了情緒也發泄了,不會輕易尋短見。

他一邊往外走,心中卻也有些感慨,這應當是他最後一次在兩宮面前如此裝嫩了。

如今,張居正與他有默契。

李太后只能依仗他。

高儀待他爲真主。

日講官視他如天才。

再等明日驅逐高拱,重組內閣。

他便是兩宮、朝臣、勳貴、內臣眼中,堂堂正正的天子!

帝君,就是帝君!

朱希孝默默跟在皇帝身後,突然看到皇帝下意識摸了摸肚子,而後似乎摸空了,便將雙手負在身後,安步當車,灑然從容。

這幅體態,他莫名感覺皇帝似乎氣勢陡變。

不像什麼少年天子,倒像一位執掌大權多年的高位者!

還在疑惑着,突然聽到皇帝朝他說話:“朱卿,打掃一下再走。”

朱希孝的思緒戛然而止,躬身應是,退了下去。

朱翊鈞又吩咐張宏:“去,尋兩隻狸奴,給母后送來,再讓陳家女眷多進宮陪陪母后。”

張宏忙道:“奴婢明日便去辦。”

朱翊鈞一邊往外走,似乎又想起什麼:“這段時間你親自來伺候我母后,她沒個使喚的人,容易被欺負。”

“人手不夠就去問李進要。”

張宏聞弦知意:“奴婢不會讓太后受委屈,也不會讓人來打擾太后清淨。”

朱翊鈞點了點頭。

方一走出慈慶宮,就看到蔣克謙捧着旨意等候在外。

朱翊鈞拿過,掃了兩眼,已然加蓋好了皇帝與兩宮印璽,又交回蔣克謙手裡。

吩咐道:“走吧,回去休息休息。”

他仰頭看着漸漸消散的白色虹光,喃喃道:“明日,還有的忙。”

第40章 撲朔蹊蹺,作浪興濤第21章 積弊成病,勉從勸進第35章 獻替可否,無中生有第35章 獻替可否,無中生有第56章 炊金爨玉,殫精竭慮第6章 暗流涌動第24章 如夢方醒,金盃共飲第25章 和衷共濟,求同存異第45章 暗伏驚雷,捨我其誰第53章 布帆無恙,萬人空巷第39章 當軸處中,各顯神通第11章 蚍蜉戴盆,語出驚人第46章 殺人試鋒,白虹貫空第50章 截鐙留鞭,如日中天第38章 銖稱寸量,分廷相抗第7章 孝事兩宮第25章 和衷共濟,求同存異第11章 蚍蜉戴盆,語出驚人第26章 借題發揮,克愛克威第12章 天下大弊,攘爭名器第58章 應然歸聖,實然歸朕第36章 循循善誘,半推半就第27章 蛛絲馬跡,風雨將至第35章 獻替可否,無中生有第56章 炊金爨玉,殫精竭慮第16章 別宮星霜,外柔內剛第25章 和衷共濟,求同存異第4章 崢嶸初現,太子升殿第17章 軟刀割心,墮溷飄茵第50章 截鐙留鞭,如日中天第49章 黯然失色,運籌畫策第40章 撲朔蹊蹺,作浪興濤第24章 如夢方醒,金盃共飲第27章 蛛絲馬跡,風雨將至第21章 積弊成病,勉從勸進第31章 關於更新和追讀第32章 擦拳磨掌,你來我往第37章 疾風勁草,穩中向好第16章 別宮星霜,外柔內剛第18章 愁思意冗,有恃無恐第40章 撲朔蹊蹺,作浪興濤第2章 母慈子孝,機心蕃茂第57章 投石問路,疑團滿腹第6章 暗流涌動第52章 南來北往,詐以邀賞第3章 權柄操弄,大局爲重第55章 有條不紊,心服首肯第32章 擦拳磨掌,你來我往第49章 黯然失色,運籌畫策第47章 夤夜闖宮,袒心剖胸第35章 獻替可否,無中生有第21章 積弊成病,勉從勸進第31章 關於更新和追讀第1章 天狗食日,穿越萬曆第53章 布帆無恙,萬人空巷第55章 有條不紊,心服首肯第19章 俯首稱臣,孤家寡人第32章 擦拳磨掌,你來我往第10章 貪腐枉法,日講太甲第51章 三江感言ampampampamp下週三上架第15章 虛空造牌,改往修來第15章 虛空造牌,改往修來第47章 夤夜闖宮,袒心剖胸第34章 渾水摸魚,攪動時局第20章 坊間傳聞,異薹同岑第42章 追根究底,殺心自起第37章 疾風勁草,穩中向好第8章 蟄伏待機,涓流以蓄第34章 渾水摸魚,攪動時局第25章 和衷共濟,求同存異第58章 應然歸聖,實然歸朕第47章 夤夜闖宮,袒心剖胸第7章 孝事兩宮第37章 疾風勁草,穩中向好第42章 追根究底,殺心自起第33章 抱蔓摘瓜,靡花正發第55章 有條不紊,心服首肯第12章 天下大弊,攘爭名器第52章 南來北往,詐以邀賞第35章 獻替可否,無中生有第9章 拿腔做勢,篋書潛遞第8章 蟄伏待機,涓流以蓄第29章 日升月恆,居中平衡第5章 文華殿上,再行辭讓第30章 踐祚之初,羣然噪呼第27章 蛛絲馬跡,風雨將至第5章 文華殿上,再行辭讓第53章 布帆無恙,萬人空巷第8章 蟄伏待機,涓流以蓄第34章 渾水摸魚,攪動時局第5章 文華殿上,再行辭讓第9章 拿腔做勢,篋書潛遞第50章 截鐙留鞭,如日中天第49章 黯然失色,運籌畫策第54章 君臣相見,殊深軫念第34章 渾水摸魚,攪動時局第18章 愁思意冗,有恃無恐第29章 日升月恆,居中平衡第2章 母慈子孝,機心蕃茂第28章 根據槃互,大戲序幕
第40章 撲朔蹊蹺,作浪興濤第21章 積弊成病,勉從勸進第35章 獻替可否,無中生有第35章 獻替可否,無中生有第56章 炊金爨玉,殫精竭慮第6章 暗流涌動第24章 如夢方醒,金盃共飲第25章 和衷共濟,求同存異第45章 暗伏驚雷,捨我其誰第53章 布帆無恙,萬人空巷第39章 當軸處中,各顯神通第11章 蚍蜉戴盆,語出驚人第46章 殺人試鋒,白虹貫空第50章 截鐙留鞭,如日中天第38章 銖稱寸量,分廷相抗第7章 孝事兩宮第25章 和衷共濟,求同存異第11章 蚍蜉戴盆,語出驚人第26章 借題發揮,克愛克威第12章 天下大弊,攘爭名器第58章 應然歸聖,實然歸朕第36章 循循善誘,半推半就第27章 蛛絲馬跡,風雨將至第35章 獻替可否,無中生有第56章 炊金爨玉,殫精竭慮第16章 別宮星霜,外柔內剛第25章 和衷共濟,求同存異第4章 崢嶸初現,太子升殿第17章 軟刀割心,墮溷飄茵第50章 截鐙留鞭,如日中天第49章 黯然失色,運籌畫策第40章 撲朔蹊蹺,作浪興濤第24章 如夢方醒,金盃共飲第27章 蛛絲馬跡,風雨將至第21章 積弊成病,勉從勸進第31章 關於更新和追讀第32章 擦拳磨掌,你來我往第37章 疾風勁草,穩中向好第16章 別宮星霜,外柔內剛第18章 愁思意冗,有恃無恐第40章 撲朔蹊蹺,作浪興濤第2章 母慈子孝,機心蕃茂第57章 投石問路,疑團滿腹第6章 暗流涌動第52章 南來北往,詐以邀賞第3章 權柄操弄,大局爲重第55章 有條不紊,心服首肯第32章 擦拳磨掌,你來我往第49章 黯然失色,運籌畫策第47章 夤夜闖宮,袒心剖胸第35章 獻替可否,無中生有第21章 積弊成病,勉從勸進第31章 關於更新和追讀第1章 天狗食日,穿越萬曆第53章 布帆無恙,萬人空巷第55章 有條不紊,心服首肯第19章 俯首稱臣,孤家寡人第32章 擦拳磨掌,你來我往第10章 貪腐枉法,日講太甲第51章 三江感言ampampampamp下週三上架第15章 虛空造牌,改往修來第15章 虛空造牌,改往修來第47章 夤夜闖宮,袒心剖胸第34章 渾水摸魚,攪動時局第20章 坊間傳聞,異薹同岑第42章 追根究底,殺心自起第37章 疾風勁草,穩中向好第8章 蟄伏待機,涓流以蓄第34章 渾水摸魚,攪動時局第25章 和衷共濟,求同存異第58章 應然歸聖,實然歸朕第47章 夤夜闖宮,袒心剖胸第7章 孝事兩宮第37章 疾風勁草,穩中向好第42章 追根究底,殺心自起第33章 抱蔓摘瓜,靡花正發第55章 有條不紊,心服首肯第12章 天下大弊,攘爭名器第52章 南來北往,詐以邀賞第35章 獻替可否,無中生有第9章 拿腔做勢,篋書潛遞第8章 蟄伏待機,涓流以蓄第29章 日升月恆,居中平衡第5章 文華殿上,再行辭讓第30章 踐祚之初,羣然噪呼第27章 蛛絲馬跡,風雨將至第5章 文華殿上,再行辭讓第53章 布帆無恙,萬人空巷第8章 蟄伏待機,涓流以蓄第34章 渾水摸魚,攪動時局第5章 文華殿上,再行辭讓第9章 拿腔做勢,篋書潛遞第50章 截鐙留鞭,如日中天第49章 黯然失色,運籌畫策第54章 君臣相見,殊深軫念第34章 渾水摸魚,攪動時局第18章 愁思意冗,有恃無恐第29章 日升月恆,居中平衡第2章 母慈子孝,機心蕃茂第28章 根據槃互,大戲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