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殺人試鋒,白虹貫空

六月十九。

高拱身着素服,從家裡推門走了出來。

今日皇帝宣治門祀卜,也是大行皇帝入葬的禮儀一環,自然需着素服。

高拱剛邁出家門,一擡頭,就看到張居正站在道旁候着他。

一時沒反應過來。

張居正已然走了上來:“元輔。”

高拱皺眉看着他:“這是作甚?”

張居正做出一個請的動作,示意邊走邊說。

“有些事想跟元輔打個商量。”

二人聯袂往皇城而去。

高拱警惕看着張居正:“有什麼事不妨到內閣商討。”

張居正這幾日也沒少給他添麻煩。

又是拖着禮部,半天沒定下給兩宮上尊號的儀注。

又是要啓用徐階,想讓這位前首輔掣肘於他。

可以說,在政敵面前,些許交情,已經不再能佔據主導地位了。

但張居正卻沒接這話,反而自顧自說道:“此前兩宮下旨,要貶黜都給事中宋之韓、御史張守約等人。”

“本說是貶到苦寒之地去,但如今我有些新的說法。”

宋之韓是高拱的弟子,張守約是高拱的門徒,二人此前衝鋒陷陣,被槍打出頭鳥。

如今高拱雖然得勢,卻也不好朝令夕改。

說到這事,高拱也不免升起一絲驚訝與好奇。

他面無表情問道:“說說。”

他倒要看看張居正又要跟他搞些什麼。

張居正點了點頭:“道州那地方有些太過了,我的意思是,貶到松江府如何?”

高拱一愣,松江府?那更是百官避之不及的地方。

爲何?那是徐階的地盤!

惹不惹得起且不說。

光是良田數十萬畝都在人家手上,你去任主官,怎麼收稅?

刑獄難斷,稅賦難收,自然出不了成績,所以但凡有些追求的,都不想去任官。

但高拱卻立馬悟出張居正話裡有話。

他探尋道:“你是想……再啓徐階投獻案?”

徐階投獻案,說白了,就是要把徐階那幾十萬畝田地翻出來,再好好審一審來歷。

當初海瑞去就是爲這事,可惜最後不了了之。

高拱跟徐階積怨頗深,如今把門人弟子都扔過去,除了找麻煩,也沒有第二個理由了。

張居正光明正大承認道:“要度田,就得從我那老師開始,否則,難服天下人。”

說歸這樣說。

但這話還真不是他的意思,畢竟是自家老師,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想把人往死裡逼——畢竟當初海瑞去,徐階好歹已經象徵性地還了六萬畝的。

要拿徐階開刀,是那位聖君的意思。

皇帝只說貪腐都往上頭集中,不辦徐階,下面豈能服氣?

上頭包庇中間,中間包庇下面,屆時都負隅頑抗,纔是有害新政。

要論起道理,張居正也不是不能狡辯一番,問題是皇帝拿出支持度田的態度,他總不能一點面子都不給。

而且又被生生跟高拱是否有篡逆之心掛鉤上了。

他便乾脆應了這事,只是在時間做了爭取。

說是。

若是在萬曆元年之前,幡然醒悟,一切還有的談。

若是在萬曆元年之後,不收斂,不悔改,那就法不容情了。

如此二人才達成共識,準備先把這事該落的子落下去。

高拱聽罷,沉吟片刻。

他對這事也沒有意見,甚至於有些驚喜。

他沒少花心思對付徐階,隆慶五年,就借孫克弘之獄,牽連過徐階。

但,張居正卻往往對他這老師手下留情。

如今他竟然主動提起此事,莫不是準備藉此向他示好?

高拱有些拿不準,不由試探道:“你這好學生,怎麼突然對自家老師不敬起來了?”

張居正等的就是這一問。

他意味深長地看着高拱,提醒道:“咱們理念不合,再怎麼鬥,也是爲了朝局。”

“若是連朝局都不顧了,那我豈不是一心爭權,有篡逆之心?”

這話點到爲止就夠了。

等到高拱面臨抉擇的時候,總會意識到的。

他也只能幫到這裡。

若是高拱連大局也不顧,被皇帝以篡逆之心看待,他就無法了。

說罷這句,張居正便快他一步,告辭離去。

只剩下高拱在原地有些疑惑沉思。

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張居正這鬧得哪一齣。

只能歸結於,見他得勢,想示好於他。

……

今日廷議之前,百官要去宣治門集合。

當然,不是給將軍檢閱的,而是大行皇帝祀卜,以及皇帝赦賞。

宣治門在紫禁城南,位於午門與皇極殿之間,是朝臣的必經之地。

由於仁宗曾在此聽政,也就有了新帝登基在此視事的成例。

此時天方蒙亮,皇帝還沒來。

文武皆着素服,麻布蓋頭,分列兩班,已然開始等候。

僧道祭酒圍在一起念念自語。

高拱位居班首,掃視了一圈,卻皺起了眉頭。

今日似乎,不太一樣……

成國公朱希忠,竟然站在了糾儀官的位置!

此人不是身體每況愈下,不能勝任了麼?

這是眼見自己要死了,想在最後走動一番?

還有顧寰那老匹夫怎麼也來了,高拱定定看着顧寰。

這老匹夫此前爲皇帝爭奪京營,跟兵部鬧得不可開交,好不容易被趕回了家,要頤養天年,今日怎麼也露了頭?

當初趙貞吉將此人趕走,放出話來,說“寰惟知退讓自守,以保勳名,以避嫌忌耳“。

如今他高拱得勢,顧寰反而敢不知進退起來了。

安敢這般小覷他?

正當他惱怒的時候,一陣哀樂響起。

高拱收回心神,擡起頭,只見皇帝身着縗服,被一堆內臣女官,以及中書舍人圍在中央,緩緩走近。

令他疑惑的是,馮保那廝,竟然沒有隨侍左右。

雖然司禮監暫時被他壓制,但他不信,馮保會放棄掙扎。

再不濟,也不會放棄列席聽政的權力。

高拱眉毛打起架來。

幾層疑慮疊在一起,讓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隨着皇帝走近,百官沒有行跪拜禮,而是逐一行奉慰禮。

朱翊鈞受過禮,說了兩句場面話,勉勵羣臣。

又正色問過祭酒:“諸位,建我皇考陵寢於大峪山,可乎?”

那祭酒下拜:“此地上感蒼天,下應地脈,可興國矣。”

朱翊鈞點了點頭:“善!”

他又轉頭看向翁汝達:“那便從內閣之議,於甲戌動工,命工部右侍郎翁汝達提督陵工。”

翁汝達連忙領命。

高拱靜靜看着這一幕,內容上都沒什麼不對,這些都是內閣報上去的,如今皇帝點頭宣佈,也是正理。

但不知爲何,他心中的不安卻越來越甚。

他死死盯着皇帝,思索着今日感覺到的違和之處在什麼地方。

只見皇帝又喚了一聲呂調陽:“呂卿。”

呂調陽凜然應是:“臣在。”

朱翊鈞吩咐道:“我母子三人有意,着禮部集議皇考尊諡,有詔。”

一聲有詔,便見張宏越衆而出,展開聖旨,準備宣召。

這些都是早定的流程,百官都靜靜聽着,只有高拱心不在焉,眉頭皺得越發地緊。

朝官們卻不覺有何不妥,只偶爾看看逐漸升起的太陽,受着慢慢炎熱的體感,只盼早日結束這道流程。

張宏手捧聖旨,展開唱道:“朕惟,自古聖帝明王,建駿烈於當時,則必享鴻名於後世。肆嗣統之君,皆爲之裒集輿論,騰播景輝,考率彝章,薦稱徽號,所以顯親而崇孝也。”

……

“爾禮部,其集文武羣臣定議尊諡,擇日,恭上冊寶,以揚我皇考之休於罔極。欽哉!故諭。”

一道旨意念完,呂調陽正要上前領旨。

高拱突然出列,走了上前去。

口中道:“臣遵旨!內閣定會同禮部,儘快議定大行皇帝尊諡。”

張宏不知所措,回頭看向皇帝。

朱翊鈞溫和點了點頭。

高拱這才接到聖旨。

他觀察着衆人的反應,卻並未發現有什麼不妥。

這一番試探,所有人的神態動作,都與往常一般無二,似乎只是他自己疑心了。

高拱略微放下心來。

只見李進又上前一步,念起另一道聖旨:“自隆慶六年六月初十日昧爽以前,官吏軍民人等所犯,除死罪惡極情真及充軍系邊方失機、喇唬兇徒……俱不赦外;若竊盜逃軍三犯、匿名文書未及害人、謀殺人傷而不死……悉免處死,發邊衛永遠充軍。”

……

“戶部召買並各處採買金珠寶石、祖母碌、貓睛等項,及隆慶五年欽降式樣燒造江西瓷器,詔書到日,除已買採燒造者照數起解,其未完者悉行停止。”

這是天下大赦。

該減刑的減刑,該減稅的減稅。

內閣會同六部工議的,高拱聽罷,並未有什麼出入,稍微安心了一些,便上前領旨。

祀卜與大赦之後,便是恩賞。

此時太陽已經升空,百官披麻戴孝,難免已經有些燥熱。

高拱也止不住抹了一把額頭的汗。

只見張宏又拿出一道聖旨。

唱喊道:“茲有中軍都督府都督同知,李偉,以外戚晉爵,封武清伯,追贈三代,食祿千石,賜乘肩輿。”

……

“……冊封先皇第六女,爲延慶公主,追冊生母王貴人爲貴妃。”

……

“恩蔭太子太保顧寰從子,顧承光,錦衣衛指揮僉事。”

高拱眼皮一跳!

不對!

到這裡,固然合乎禮數——無非是給皇親國戚、勳貴們該冊封的冊封,該恩蔭的恩蔭。

但是,顧寰這老匹夫的名字,怎麼也摻雜在裡面?

他怎麼不記得吏部報上去有這廝的從子?

高拱擡頭看向顧寰,他突然有了明悟!

他說怎麼感覺今日不對!

原來是勳貴這些野狗,又出來找吃食!

就在他剛剛想明白,還未來得及動作的時候,張宏再度喊出封賞。

“升少保、少傅、兵部尚書,楊博,爲東閣大學士,加封少師,即日起入閣辦事!”

“升右都御史兼兵部尚書加遣宣大軍務總督,王崇古,爲兵部尚書,加太子太保!”

高拱聽到這裡,勃然變色!

再顧不得思慮,必須要打斷這場不對勁的封賞!

他猛然出列,喝止了張宏:“奸宦!安敢矯詔!”

首輔勃然作色,還喊出矯詔這種話,百官紛紛悚然一驚。

又是出了何事?

人羣中的陶大臨悄然矮了矮身子,露出一副搖搖欲墜的暑熱狀。

餘有丁看了一眼申時行,只得到一個點頭,當即放下心來。

更多的則是講視線放在高拱與張宏身上來回遊移。

張宏被喝止,只是轉頭看了一眼,並無多餘表示,似乎喊的不是他。

倒是張居正,出面擋住了高拱:“元輔,注意體統,不要胡亂抓咬。”

他一出面,高拱立馬反應過來。

果然又是張居正與他爲難!

這次又是什麼?

用皇帝中旨來拉攏勳貴和搖擺的朝臣?

好個張居正。

出門才說要朝局爲重,現在竟然撕破臉皮到這個地步!

真是拿他當猴耍!

高拱冷哼一聲:“我吏部、內閣,從未奏請過這兩道奏疏!”

“此賊宦當衆矯詔,罪不容誅!”

他牢牢抓住矯詔這一點,決口不提中旨,是爲了方便各個擊破。

同時也將事情鬧開,好傳到陳洪耳中,讓兩宮出面,爲認定此爲矯詔,留個釦子。

但,事情自然不會如他所期望的那般。

張宏終於出聲解釋道:“元輔這可是冤枉咱家了,咱家奉的是陛下聖旨、兩宮懿旨,何來矯詔一說?”

“至於元輔奏沒奏請過,就不是咱家的事了。”

高拱悚然一驚!

皇帝跟兩宮懿旨!?

怎麼可能!

他下意識就要呵斥:“奸宦……”

剛一出口,他突然意識到什麼。

脖頸有些僵硬地挪向張居正,又看了看皇帝。

看到二人表情的一刻,他的心猛地就沉到了谷底。

昨夜陳洪纔到他府上,跟他傳達了陳太后的意思,不可能今天毫無徵兆就變卦。

只能是……

他不可思議的目光,掃過張居正、掃過皇帝、乃至於跨過層層殿閣,看向不在當場的李氏、馮保等人。

這些人,竟敢威逼當朝太后!?

怎麼敢的!?

他正在驚駭之中,張宏突然出聲催促,看向楊博:“楊尚書,該接旨了。”

高拱也下意識回頭看向楊博。

看到那位彳亍猶疑的兵部尚書,他陡然發現,自己已然站在懸崖邊上了!

不行,不能讓楊博來選,這個老東西就是牆頭草,眼裡根本沒有大局。

他眼神示意左給事中塗夢桂,讓他將這旨封駁。

並再度打斷了張宏,想奪回主動權:“即便如此,不經內閣票擬,便是中旨,亂命也!”

左給事中塗夢桂得了暗示,立刻出列,就要動作。

儼然要配合着在程序上作文章,將這兩道詔書擋回去,攪黃今日的封賞。

但,塗夢桂正要開口之際。

突然,成國公朱希忠踏步出列。

手中的禮杖往地上猛地杵了三下!

兀地一聲,似低喝更似咆哮:“首輔高拱!安敢君前失儀!”

朱希忠宛如一頭病虎,突然作色,周遭金吾衛不約而同將禮杖往地上一杵!

砰!

砰!

這突如其來的聲威所有朝臣都嚇了一跳!

多少年了!好久沒聽到糾儀官當衆呵斥朝官了!更何況是當朝首輔!

所有人都下意識向朱希忠看去。

只見這位往日如同一隻病貓的勳貴,此刻霍然睜開了雙眼,正死死盯着他,一雙眼睛透露出經歷過沙場的凜然氣勢。

高拱也被驚得不行,卻毫不示弱,陡然咆哮道:“住嘴!此地哪有你說話的份!”

他自然不怕,但塗夢桂左右看了一眼死死盯着他的金吾衛,已經上前要將他請走的錦衣衛。

思量片刻,縮了縮脖子,還是乖乖被請離。

“好了。”

就在正激烈之時,皇帝玉音突然插入場中,化解了所有緊張氣氛。

朱翊鈞溫和地安撫道:“如今暑伏漸深,正當早些赦賞完,早諸位臣工躲個清涼纔是。”

他笑着眯起眼睛,看向楊博:“楊卿,事出匆忙,這確是中旨。”

“楊卿也可不接,總歸是我母子三人的疏忽。”

楊博此時已經是滿頭大汗。

他突然意識到,什麼叫上下一日百戰。

這才登基多久!

他楊博就像鴨子一樣,被幾方趕着跑!

高拱、張居正他能理解,今日皇帝又是怎麼回事?

儼然一副得了兩宮支持,又放出了勳貴這條狗的樣子。

這就罷了,你去對付高拱啊,找他楊博做什麼?

還進內閣?他馬上就要致仕的人了!

正在腦海中天人交戰,突然感覺身後被人捅了一下。

楊博回頭,看到張四維擠眉弄眼。

這才反應過來,合着是給這小子佔坑呢!

楊博悄悄擡起頭,發現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皇帝一臉笑眯眯,似乎不在乎他怎麼選。

高拱面色鐵青,透露着一股失去掌控的不安。

張居正微微頷首,示意着他該如何抉擇。

他福至心靈,突然意識到,皇帝跟張居正已經達成了共識!

皇帝、次輔、兩宮、勳貴……這哪裡是尋他幫助,分明只是給他一個機會!

想到這裡,楊博終於作出反應:“天恩浩蕩,臣愧領!”

這話說完,他長出一口氣,不敢去看高拱眼神,埋着頭做起了駱駝。

這一聲接旨,彷彿破去了高拱的金身一般。

朝官紛紛明悟。

尤其是事不關己的,更是悄然站遠高拱的門生故舊。

張宏送出旨意後,又展開一道:“升禮部尚書,呂調陽,爲太子太傅,領文華殿大學士,奉詔之日起,入內閣辦事!”

“升吏部左侍郎,張四維,爲禮部尚書,總裁世宗實錄!”

二人毫不猶豫,領旨謝恩。

高拱冷眼看着張四維。

他此刻哪裡還不明白。

中旨歸中旨,但畢竟是封賞,除了鐵桿,誰能拒絕?

更何況,如此更顯出了他高拱的弱勢,恐怕鐵桿看了這一幕,也不再是鐵桿了。

“……工部尚書朱衡,加太子太保!”

高拱突然忍不住笑了。

高明啊。

連朱衡都有份。

當所有人的接了封賞之後,若是再有人說中旨不合規制,那就真是與所有人爲敵了。

這手段還真是陰損。

又是好一陣封賞,從各位翰林、侍郎,到大理寺卿、國子監祭酒等小九卿,泰半都有封賞。

“左都御史葛守禮,加太子太師!”

這道封賞一出,衆皆驚呼。

現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這一局針對的就是高拱。

要麼罷官,要麼直接動武。

可葛守禮此人,分明是高拱的左膀右臂,如今竟然也得了封賞!?

這一下,連高拱的朋黨也驚疑不定起來。

高拱沒去看神色焦急的葛守禮。

當他發現陳太后已經被這些人解決的時候,他便幾乎不抱有期望了。

方纔讓給事中封駁,已經是下意識的掙扎。

等看到金吾衛和錦衣衛虎視眈眈的時候,等看到皇帝的中旨被紛紛接下的時候。

他就明白,大勢已去。

高拱嘆了一口氣。

讓擺擺手,讓葛守禮不必再糾纏。

而後便閉上眼睛等候宣判。

“改文淵閣大學士,高儀,爲建極殿大學士,加太子太師!”

“改建極殿大學士,張居正,爲皇極殿大學士,加左柱國!”

高拱閉着眼睛靜靜聽着。

建極殿大學士是次輔,皇極殿大學士是首輔。

高拱就在皇極殿大學士的位置上,如今卻再封一個。

用腳指頭也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

這點情面都不留,看來是要罷他的職了。

不,不對。

若是要罷他的話,不需要將葛守禮當牌坊一樣豎起來,安撫他的故舊。

如此求穩,恐怕……是要殺他高拱啊!

他自嘲地搖了搖頭。

這就是皇權。

不經限制,他堂堂首輔之尊,面對一張薄紙,竟然還無還手之力,這就是你張居正想要的?

如今沒了陳太后站臺,一夜之間,他便有了性命之虞,當真是可悲可嘆。

便在這時,張宏展開最後一道詔書。

高拱也突然睜眼,昂首挺胸,等待着宣判!

他高拱,何惜一死!

便在這時,他恰好迎上皇帝的眼睛。

張宏正一板一眼唱道:“茲有少師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皇極殿大學士,高拱……”

還未唸完。

只見皇帝長身而起。

一把奪過了詔書。

絲毫不顧禮儀,將詔書捏在手中,走進高拱。

他一字一頓道:“元輔,且聽着!”

高拱冷笑一聲,矜傲道:“我聽着呢!”

朱翊鈞點了點頭親口唸道:“拱銳志匡時,宏才贊理,慷慨有爲,公忠任事,佐世宗而有乂安,護先皇之於微末,輔少帝見足赤心。”

“值國家多事之時,先爲社稷萬年之計,乃通海運,乃飭邊防,乃定滇南,乃平嶺表,制降西虜,坐令稽顙以稱藩;威撻東夷,屢致投戈而授首。”

聽到這裡,高拱矜傲的神情一滯。

這……這是鬧的哪一齣?

百官也怔愣不已。

似乎,與想象中的展開不太一樣。

葛守禮眼中也燃起了希望。

只聽皇帝繼續念道:“利同魏絳杜猾夏之深憂,策比仲淹握御戎之勝算。”

“朕懷古念今,同謀兩宮……”

高拱的神情已經從矜傲變成了倔強。

死死盯着朱翊鈞的眼睛,想要看穿這位皇帝的心思。

朱翊鈞也毫不躲閃,一字一頓:“特,進高拱爲,太師!加上柱國!”

“及,賜拱誥券,封奉天翊衛推誠宣力守正文臣……”

羣臣躁呼。

高拱死死地抿住嘴,一言不發。

朱翊鈞突然合上聖旨,抓住高拱的手,慢慢將詔書交到他手中:“封,定安伯!”

“食祿一千二百石,賜良田萬畝、府邸一座,於,松江府!”

“本身免二死,仍追封三代,止身不襲!”

朱翊鈞放低了聲音,緩緩鬆開詔書。

也不管高拱作何反應。

頭也不回,轉身走回御座:“欽此。”

第43章 矙瑕伺隙,肆行無忌第27章 蛛絲馬跡,風雨將至第16章 別宮星霜,外柔內剛第2章 母慈子孝,機心蕃茂第40章 撲朔蹊蹺,作浪興濤第29章 日升月恆,居中平衡第6章 暗流涌動第49章 黯然失色,運籌畫策第27章 蛛絲馬跡,風雨將至第45章 暗伏驚雷,捨我其誰第24章 如夢方醒,金盃共飲第32章 擦拳磨掌,你來我往第33章 抱蔓摘瓜,靡花正發第14章 發個單章第13章 各有謀算,飛蛾赴焰第42章 追根究底,殺心自起第25章 和衷共濟,求同存異第12章 天下大弊,攘爭名器第1章 天狗食日,穿越萬曆第34章 渾水摸魚,攪動時局第35章 獻替可否,無中生有第2章 母慈子孝,機心蕃茂第43章 矙瑕伺隙,肆行無忌第18章 愁思意冗,有恃無恐第15章 虛空造牌,改往修來第18章 愁思意冗,有恃無恐第2章 母慈子孝,機心蕃茂第1章 天狗食日,穿越萬曆第58章 應然歸聖,實然歸朕第49章 黯然失色,運籌畫策第24章 如夢方醒,金盃共飲第26章 借題發揮,克愛克威第21章 積弊成病,勉從勸進第23章 哀哀君父,洶洶子民第4章 崢嶸初現,太子升殿第20章 坊間傳聞,異薹同岑第37章 疾風勁草,穩中向好第2章 母慈子孝,機心蕃茂第58章 應然歸聖,實然歸朕第44章 金石之交,分道揚鑣第46章 殺人試鋒,白虹貫空第22章 事核言直,他山之石第11章 蚍蜉戴盆,語出驚人第22章 事核言直,他山之石第50章 截鐙留鞭,如日中天第39章 當軸處中,各顯神通第3章 權柄操弄,大局爲重第18章 愁思意冗,有恃無恐第20章 坊間傳聞,異薹同岑第42章 追根究底,殺心自起第43章 矙瑕伺隙,肆行無忌第42章 追根究底,殺心自起第53章 布帆無恙,萬人空巷第37章 疾風勁草,穩中向好第40章 撲朔蹊蹺,作浪興濤第21章 積弊成病,勉從勸進第3章 權柄操弄,大局爲重第35章 獻替可否,無中生有第24章 如夢方醒,金盃共飲第53章 布帆無恙,萬人空巷第23章 哀哀君父,洶洶子民第27章 蛛絲馬跡,風雨將至第40章 撲朔蹊蹺,作浪興濤第14章 發個單章第21章 積弊成病,勉從勸進第49章 黯然失色,運籌畫策第22章 事核言直,他山之石第15章 虛空造牌,改往修來第5章 文華殿上,再行辭讓第38章 銖稱寸量,分廷相抗第58章 應然歸聖,實然歸朕第33章 抱蔓摘瓜,靡花正發第43章 矙瑕伺隙,肆行無忌第57章 投石問路,疑團滿腹第51章 三江感言ampampampamp下週三上架第27章 蛛絲馬跡,風雨將至第50章 截鐙留鞭,如日中天第7章 孝事兩宮第43章 矙瑕伺隙,肆行無忌第44章 金石之交,分道揚鑣第11章 蚍蜉戴盆,語出驚人第20章 坊間傳聞,異薹同岑第33章 抱蔓摘瓜,靡花正發第24章 如夢方醒,金盃共飲第2章 母慈子孝,機心蕃茂第12章 天下大弊,攘爭名器第54章 君臣相見,殊深軫念第56章 炊金爨玉,殫精竭慮第1章 天狗食日,穿越萬曆第38章 銖稱寸量,分廷相抗第52章 南來北往,詐以邀賞第55章 有條不紊,心服首肯第55章 有條不紊,心服首肯第6章 暗流涌動第14章 發個單章第40章 撲朔蹊蹺,作浪興濤第53章 布帆無恙,萬人空巷
第43章 矙瑕伺隙,肆行無忌第27章 蛛絲馬跡,風雨將至第16章 別宮星霜,外柔內剛第2章 母慈子孝,機心蕃茂第40章 撲朔蹊蹺,作浪興濤第29章 日升月恆,居中平衡第6章 暗流涌動第49章 黯然失色,運籌畫策第27章 蛛絲馬跡,風雨將至第45章 暗伏驚雷,捨我其誰第24章 如夢方醒,金盃共飲第32章 擦拳磨掌,你來我往第33章 抱蔓摘瓜,靡花正發第14章 發個單章第13章 各有謀算,飛蛾赴焰第42章 追根究底,殺心自起第25章 和衷共濟,求同存異第12章 天下大弊,攘爭名器第1章 天狗食日,穿越萬曆第34章 渾水摸魚,攪動時局第35章 獻替可否,無中生有第2章 母慈子孝,機心蕃茂第43章 矙瑕伺隙,肆行無忌第18章 愁思意冗,有恃無恐第15章 虛空造牌,改往修來第18章 愁思意冗,有恃無恐第2章 母慈子孝,機心蕃茂第1章 天狗食日,穿越萬曆第58章 應然歸聖,實然歸朕第49章 黯然失色,運籌畫策第24章 如夢方醒,金盃共飲第26章 借題發揮,克愛克威第21章 積弊成病,勉從勸進第23章 哀哀君父,洶洶子民第4章 崢嶸初現,太子升殿第20章 坊間傳聞,異薹同岑第37章 疾風勁草,穩中向好第2章 母慈子孝,機心蕃茂第58章 應然歸聖,實然歸朕第44章 金石之交,分道揚鑣第46章 殺人試鋒,白虹貫空第22章 事核言直,他山之石第11章 蚍蜉戴盆,語出驚人第22章 事核言直,他山之石第50章 截鐙留鞭,如日中天第39章 當軸處中,各顯神通第3章 權柄操弄,大局爲重第18章 愁思意冗,有恃無恐第20章 坊間傳聞,異薹同岑第42章 追根究底,殺心自起第43章 矙瑕伺隙,肆行無忌第42章 追根究底,殺心自起第53章 布帆無恙,萬人空巷第37章 疾風勁草,穩中向好第40章 撲朔蹊蹺,作浪興濤第21章 積弊成病,勉從勸進第3章 權柄操弄,大局爲重第35章 獻替可否,無中生有第24章 如夢方醒,金盃共飲第53章 布帆無恙,萬人空巷第23章 哀哀君父,洶洶子民第27章 蛛絲馬跡,風雨將至第40章 撲朔蹊蹺,作浪興濤第14章 發個單章第21章 積弊成病,勉從勸進第49章 黯然失色,運籌畫策第22章 事核言直,他山之石第15章 虛空造牌,改往修來第5章 文華殿上,再行辭讓第38章 銖稱寸量,分廷相抗第58章 應然歸聖,實然歸朕第33章 抱蔓摘瓜,靡花正發第43章 矙瑕伺隙,肆行無忌第57章 投石問路,疑團滿腹第51章 三江感言ampampampamp下週三上架第27章 蛛絲馬跡,風雨將至第50章 截鐙留鞭,如日中天第7章 孝事兩宮第43章 矙瑕伺隙,肆行無忌第44章 金石之交,分道揚鑣第11章 蚍蜉戴盆,語出驚人第20章 坊間傳聞,異薹同岑第33章 抱蔓摘瓜,靡花正發第24章 如夢方醒,金盃共飲第2章 母慈子孝,機心蕃茂第12章 天下大弊,攘爭名器第54章 君臣相見,殊深軫念第56章 炊金爨玉,殫精竭慮第1章 天狗食日,穿越萬曆第38章 銖稱寸量,分廷相抗第52章 南來北往,詐以邀賞第55章 有條不紊,心服首肯第55章 有條不紊,心服首肯第6章 暗流涌動第14章 發個單章第40章 撲朔蹊蹺,作浪興濤第53章 布帆無恙,萬人空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