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媽媽氣憤憤地,又將滕珂罵了一通。在她看來,胡媽媽犯的事小,但滕珂來搗亂的事大。但這樣一點的小事,還難不住劉媽媽,她想了想說:“這事,就是太太挑唆滕珂說的,就是想借我們的手除了胡媽媽,我們偏不如她的願,胡媽媽也沒什麼大錯,老奴暗自點點她,讓她今年留點神。”
滕琰卻不這樣想,從心底說,她是同情這些下人的,新做的衣服,穿不了多久就小了,明年根本穿不了,是個會過日子的就得心疼,更不用說還有真是窮的,就指着這幾件衣服呢。
劉媽媽雖然是下人,但一天苦日子沒嘗過,說到底還不如滕琰知道窮困的人的難處。告誡胡媽媽能起一時的做用,但風聲一過,她還得故態復萌。
劉媽媽見滕琰不吭聲,就知道不同意她的意見,咬了咬牙說:“小姐心善,聽了一定是不忍,要是免了胡媽媽的差事,又顯得無情些,你母親的陪嫁只剩下我和她兩個了。這樣,明天,你只推有病,我去理事,罷了胡媽媽的差事,別人要說不是,也是說老奴的不是,就不幹小姐的名聲了。”
這事要放在前世,自然是要免了胡媽媽的差事,但在這裡,卻不是最好的選擇,做什麼事都要考慮世情。滕琰要是這點事也做不好,就白活了,她賣個關子,對劉媽媽說:“媽媽別急,這事看我的吧。”
別看滕珂說話時,屋子裡沒有別人,滕琰知道整個府裡的人一定是都在關注着事態的發展。到了外院將面料買回來,胡媽媽再來請示挑日子開始裁衣時,滕琰分明感到屋子裡從滕珂到端茶的小丫頭都豎起了耳朵。
滕琰痛快地答應了胡媽媽的請示,“行,裁衣的日子挑了嗎?”
“回小姐,挑了,老奴查了皇曆,再過兩天就是好日子,還有六天後也行。”胡媽媽面帶微笑地答。
滕琰點頭說:“那好,回去就到各院量好尺寸,兩天後也好,六天後也好,你自己定哪天都行,就動手做吧。”
“是。”胡媽媽應聲回答。
滕琰在她要退出去之前問了一句:“針線上的人也不多,每人兩套,加起來就有一千多套,想來忙得很吧。”
胡媽媽笑着說:“可不是,每年這陣子,天天都得做到半夜。”
滕琰等的就是這句話,她就笑呵呵地說:“我看府裡的丫頭婆子們閒着的不少,今年就改一改規矩,有空的,或家裡有人會做的,可以去針線上領了自己那份布料回來,按定好的樣子自己做,可有一樣我說在前頭,自己做的衣服必須符合府裡的要求,誰穿的衣服不是按樣子做的,我是要罰的。”
胡媽媽愣了半晌,才應了聲是出去了。屋裡的人不敢顯出什麼,但卻心潮涌動。去領布料,胡媽媽肯定不敢少給,布料不象衣服,直接就可以量,自己動手做,費是費了點力氣,但能剩下不少的布頭,身量不高的剩下的就更多了,甚至能再做出一套半套的來。怎麼選全看個人的決定了。
這樣一招,誰也說不出什麼,全憑自願,想不滿意都沒辦法。
下午沒人的時候,劉媽媽喜不自勝,“大小姐的主意真好,既給那些窮瓢子出路了,還給胡媽媽留了臉面,也該讓她想想了。”又叱鼻道:“太太想給大小姐出點難題,倒顯出了小姐的手段,看她有臉沒臉!”
正說着,胡媽媽過來了,進了屋子就磕頭,滕琰不動,劉媽媽也不扶她起來,讓丫頭們下去,說:“老姐妹,我說你也過了,就說下人的一年四季每人兩套衣服,剩出的布料有多少?怎麼就不知足,非得一再苛扣。你也就是仗着夫人的面子,別人不敢說什麼,心裡早就把你恨透了。大小姐還肯給你臺階,要不直接趕出去,老臉都得丟光。”
胡媽媽自己打了自己幾巴掌,說:“我給夫人丟臉了,求大小姐饒了我吧。”
滕琰緩緩開口說:“這次我給機會,要是有下次,一定要嚴懲的。”
“謝謝大小姐!謝謝大小姐!”胡媽媽不住地行禮。
滕琰讓劉媽媽拉起她來,提點她說:“經了這一事,你也長進點。來領布料的,一律笑臉迎人,不能少給一分,衣服樣子早點準備好,讓大家照着做。別看領布料的人多,肯定還有不少自己做不了的,還得在你那裡做,都要仔細做好,年紀小的,留出餘份來,留個好口碑。母親的面子也不能保你一輩子,我只保你這一次,以後還得靠你自己。”
胡媽媽千恩萬謝地走了。
府裡的下人再見滕琰,在原來的敬上又加了畏,滕珂想掩飾她的吃驚也瞞不過滕琰,倒是王夫人,見了滕琰,雖然主動提了這件事,又誇了幾次滕琰,但並沒有露出什麼心虛來。
這也是王夫人一貫的手段了,就看她陸陸繼繼把父親那幾個妖妖嬈嬈的妾都弄走了,只留下兩個生育過的,幾個侍妾也都老老實實的不敢鬧事,不動聲色地把管家大權拿到手,就知道王家不愧是燕地最大的世家,家學淵博,不只男子出入廟堂身在高位,女子也都擅長宅鬥。滕琰對些並不反感,王夫人的生存環境就是如此,她這樣的做法無可厚非。
自己不也一樣讓她幫過忙嗎?那還是爲了滕珙到王傢俬學的事,滕珙去求了父親,父親一句“就你的那點墨水,還是在家裡讀書吧。”就把滕珙嚇得不敢再開口了。
也是滕琰給滕珙出的主意,求了王夫人,那時她剛進門,正好表現她對繼子女的慈愛,說服父親,聯繫孃家,把滕珙送進了王家的私學。
只要沒有壞心,不主動害人,滕琰覺得都可以接受,也就在一兩年內,自己就會出嫁,也許將來的自己也會是一樣呢。
這件事的影響就是,有更多的事找上了滕琰,滕琰早就給自己定了位,她並不想在開國公府搞一場改革,或者開展廉政運動,胡媽媽的事她也是處理得相當地緩和。存在的必然有其合理性,她只想在一定的範圍內調合一下,這也是她現在的身份所決定的。
家裡還是一如既往,沒有什麼大的變化,小處上原來很過分的事情糾正過來不少,要說最大的變化,就是下人們當差更上心了,內院表面風平浪靜,滕琰能感到王夫人鬆了一口氣,她雖然想借滕琰處理一個她不好管的人,但並不希望滕琰來個翻天覆地的大變化。
對這一點,滕琰心領神會,開國公府從長遠來看,是屬於王夫人和她的子女的,大家和和睦睦相處纔是最正確的。
一貫要尖的滕珂也若有所思,她天天辛苦地跑來學管家,還是學會了一些東西,雖然小家子氣一時改不了,但懂事多了。
但很多習慣是改不了的,滕珂一臉羨慕地細看大姐屋子裡的擺設,這也是她在滕琰院子裡喜歡做的事之一。
滕琰的生母的孃家平國公府,雖然與開國公府一樣的爵位,但在朝中的勢力早就沒有了,但卻非常富裕。不同於其它勳貴之家財產主要是土地,平國公府有很多處的生意,爲他們家裡帶來源源不斷地收入。當年母親的嫁妝之多,到現在有的人家嫁女時還提起來。
這些都留給了滕琰,,所以她閨房裡的裝飾很多在國公府裡也只僅此一份,滕琰倒不介意送滕珂兩樣,可是劉媽媽看得緊,堅決不允許。價值不斐的東西都是傳家之寶,要一代代地傳下去。而且她看不上滕珂,是因爲滕珂小時候偷拿過她屋裡的東西,劉媽媽這事能記一輩子,她可不管滕珂那時只有幾歲,還不懂事。
快到中午了,大約是不會有事了,滕珂也識趣地告辭了,滕琰信步走向書房,門口的小丫環見了趕緊行禮說道:“大公子來了,在書房等小姐。”
滕琰笑着問:“怎麼不早告訴我,白讓哥哥等着。”一面說着,一面走了進去。
滕珙聞聲站起來答:“是我不讓說的。我也是剛剛到,知道妹妹上午忙着,也是估計着時間纔來。”
滕琰忍不住一笑:“我倒想象哥哥這麼逍遙,只是沒有那麼好命!”這倒是真的,自從胡媽媽的事發生後,劉媽媽見滕琰管起家來頭頭是道,已經完全退居二線了,平時並不在回事廳,只是偶爾有什麼難以決斷的事與滕琰在私下裡商議,給出一定的建議。
“誰讓妹妹能幹呢,若是生爲男子,比哥哥是要強多了。別的不說,就是參加今年的鄉試,一定會中舉。”兩人常在一處讀書,滕珙比起滕琰差了不是一點半點,這裡滕琰固然是佔了前世的便宜,但滕琰前世並沒有專門學過多少古文,基本上也是從頭學起,滕珙的學習天賦和刻苦努力都不如滕琰是很重要的因素。好在滕珙從來不爭強奪勝,對滕琰只一心敬服。
“我只是有時間,多看了幾本書罷了,真去應試,還不如哥哥呢。”滕琰知道滕珙在猶豫什麼了:“是不是哥哥想在鄉試下場試一下?”
滕珙能考上秀才,已經大大出乎府裡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了,而且中秀才的成績也不高,所以父親高興之餘也並沒有再鼓勵他參加鄉試,他原來也沒有這個打算,但卻因爲在王傢俬學裡,與同窗在一起,就一直沒有放鬆讀書。
“王沂表哥他們兄弟幾個,還有學裡的同窗都要下場。他們都勸我也下場一試,如果不中也沒關係,去見識一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