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 燕王總是見不到人影,不只是白天,晚上也常夜宿宮中。滕琰問他在忙什麼, 他總是笑而不答。再說他們在一起說話的時間不多, 見面的時間本就少, 還要分出去一些給孩子們, 還有就是做某種運動, 燕王再忙,這兩件事還是儘量安排得不少。
然後滕琰發現林公公也常忙得不得了,燕王每次出門都是他跟着侍候的, 燕王又要出門?
滕琰不去細想了,她要帶兩個孩子, 還要爲西北的建設做一些計劃, 也沒有太多的空閒。要是她能在西北, 多瞭解些情況就好了。還有就是多與燕地在草原新城的官員溝通,也有會助於她的工作。但這兩條, 眼下都存在着很大的困難,她也只能是規劃出一個大略的東西,也不知道對燕王有沒有幫助。
滕琰知道眼下西北打是打下來了,但未來的建設還真是有着很大的問題。不同於燕地,那裡的前燕國已經存在了上百年, 燕地人也自認爲漢人。雖然燕王與滕琰重新建立了官員體系, 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變, 但畢竟還是與前朝基本相似的郡縣體系。
可西北, 則完全是另一種情況, 唯一可以借鑑的只有草原上的新城。燕王與皇上每天都在談的應該就是這些吧。
這一天中午,滕琰正在吃午飯, 難得燕王回來的很早。他進了門就說:“拿酒來,我和王妃喝一點。”
這倒是少見,大中午的燕王要喝酒。滕琰湊趣喝了一小口,她還在餵奶,不能多喝。燕王眼睛裡都帶着笑說:“你不問問我有什麼高興的事?”
滕琰也被他這樣子感染了,笑着餵了他一口菜,說:“我就等着聽了。”
“皇祖父同意我們一起去西北了!”
“真的?”滕琰沒想到皇上會放燕王出去,更沒想到放自己出去。這次出征回來,滕琰都感到皇上對燕王的依重,她已經有了長期留在京城的打算。
“我這些天,把你當初爲新城寫的規劃給皇祖父看,又談了自己的設想。晉地現在已經很平穩了,難的是西北,我想重回西北,將那裡建好。”
滕琰把這些日子自己寫的東西拿出來給燕王看,“我也在想這些事,只是我沒到過那裡,恐怕是紙上談兵。原來我以爲你也許會再去,就寫下來準備給你帶着。”
他們又想到了一起。
“不過,我最擔心的是孩子。我們帶不帶她們呢?”燕王說。
滕琰也猶豫起來,月衡和月儀都還小,帶去是不方便,又有很多的困難,不帶又實在捨不得。
起程時間已經確定爲三月二十五日,皇宮裡還是舉行了隆重的送別酒宴。酒宴前皇上將燕王與滕琰找來單獨說了會話。
“朕只給你們五年時間。”
“皇祖父,放心吧,五年後,我一定建成一個安定繁榮的西北!”燕王信心滿滿。
“朕把新科的進士都安排給你們,你們再從燕地挑些人才,然後按你們的方法去建西北吧。”
當年燕地建設時最缺的人才了,皇上這樣做真是爲他們解決了最大的問題。燕王與滕琰相對一笑,“謝謝皇祖父!”
皇上對燕地的一些新政,一直不是很贊成,燕王以前也曾經提出過一些方案,改進這邊的朝政,但大的動作皇上從沒同意過,沒想到,對西北的建設居然能站在他們這邊。
“去吧,五年後我會去西北親眼看看。”皇上又看了看滕琰說:“朕還是賜給你幾名御醫,這次一定要給朕生一個男丁!”
“我努力吧!”滕琰沒法保證。
“祖父,我們一起崇政殿吧。”燕王岔過了話題。
“朕還要送你們一樣東西。”皇上讓內侍捧過來一個匣子,上面還封着封條,是用御筆沾着硃砂寫就的。
還真有些神秘色彩呢?滕琰想這能是什麼呢?
皇上並不揭破謎底,對他們說:“帶着吧,以防萬一。”
滕琰有些不太明白,但燕王分明是聽懂了,他將盒子收了下來。
五年的時間,也不算短了,所以燕王和滕琰走前還是要安排一些事。安寧公主糾結了很久,決定留在京城,老虎自然也留了下來。鄧鋒現在不可能將孩子接到身邊,安寧公主若要回燕地,孩子就得送到鄧家,安寧公主又不捨得。
郭綺一心要等到燕王看到她的好處的時候,也不肯離開燕王府。
而林瓊瓊,看着她眼神中已經有些瘋癲的神色,滕琰就知道根本沒有辦法與她溝通了。果然燕王在聽到了她對滕琰的一系列指責後,還是讓人將她重新關了回去。
嘉和郡主交給王蓉。滕環決定回燕地,京城再好,也不是她的家鄉,她已經很想家了。
三月二十五日,滕琰隨着燕王出發了。
最後滕琰還是決定將孩子一起帶走了。只是她並不與燕王一路同行,而是落後了一步,慢慢趕路,孩子沒法跟着燕王大部隊行軍。
西北是一片極廣闊的天地。在這期間,燕王和滕琰走過草原,去過沙漠,上過高原,穿過森林,遊過鹹水湖。又建立了六座新城,與燕地北面連成了一條防線,而且也真的在九座新城間修起了一條可以與燕直道比美的路。又打通了京城到西北,甚至更遠的地方的路。
隨着這些路的延長,經濟一路發展起來,南北、東西交流的極大地增加。從燕地到西北,有幾座城市已經有了不亞於江南的繁榮。
又是春節將近的時候,燕王和滕琰進京了。明年春天才是五年滿的時候,但皇上病了,他非常想念燕王,下旨讓他們回來。
燕王明明心急如焚,卻表面不露什麼聲色,只是他和滕琰兩個人時,才感慨地說:“皇祖父原說要到西北來看看,我也一直等着,可是到底皇祖父還是沒有機會過來。”
滕琰坐車裡,隨着車子的搖晃,也晃來晃去的。從西北到京城的路雖然通了,但前幾年還沒有那麼多的錢修一條同燕地到京城一樣的路。不過,明年應該能湊出錢來了吧。她笑着安慰燕王,“皇祖父的身體一向康健,晉王和王蓉也沒有給我們來信,我想也不會有什麼大事。正好再過個三兩年,等到西北的路重新修好了,我們再陪着他老人家到西北看一看。”
燕王點點頭,他也希望滕琰說的都能成爲現實。
巍峨的京城城牆還是同過去一樣,守在城門外的官員們並沒有像以往一樣,將他們先安頓在驛站,而是直接送他們進了皇宮。
皇上躺在寢殿裡,面帶病容,郭貴妃坐在榻側,親手給他喂藥。燕王和滕琰行禮畢,就看到皇上跟本沒有看他們,而是一直盯着他們的小兒子。
兒子的到來其實是個意外,燕王和滕琰本想等五年過去再要孩子的,但沒想到就生下了一個男孩子。
小兒子剛出生不久就被封爲燕王世子了,不用說皇上對他的盼望是多麼的強烈。皇上臉上帶了笑意,“燕王世子,到皇曾祖父這裡來。”
小小的孩子一看就是趙家人,皮膚白皙,五官端正,身上穿着紅色的小蟒袍,一板一眼地回答着皇上的問話,有時還反問上幾句。
皇上一點也不嫌煩,和他一句一句地說着。
突然,月衡拉着月儀走到了牀榻前,對皇上說:“皇曾祖父,母親說男孩女孩都一樣,你也應該對我們說些話。”
滕琰沒想到月衡會如此,在後面輕聲說:“月衡,不得無禮。”
沒想到月衡轉過來對她說:“母妃,你不是教我們有什麼都對大人們說嗎?我現在就是按你說的做啊。”
月儀在一旁捧場,“對呀,對呀!母妃是這樣說過。”
燕王上前一步行了禮對皇上說:“皇祖父,這兩個孩子在西北長大,不免有些放縱,回去我們會好好教導的。”
滕琰也上前請罪,月衡和月儀一直在她的主張下自由地成長,現在看是有些過於自由了。明明她剛剛叮囑過她們,在皇宮裡有人問話才能答應的,結果這一會兒工夫就忘了,竟然敢上來與皇上講理。
月衡越長越漂亮,眉眼中還帶着一些英氣,使她到了哪裡差不多都是衆人矚目的中心,她不僅長得非常像燕王的母妃,而且個性也非常強,很有些說一不二的特點。滕琰也不是沒針對過她的個性進行過引導,可是,成效並不大。
眼下,真怕月衡把皇上氣着了。滕琰請罪後就上前將月衡拉到了自己身邊。
皇上看了看月衡,果然怔了一會兒,但最後還是笑了,“那好,都過來到朕身邊坐下吧。”
皇上果然同月衡和月儀說了幾句話,月衡得意地向滕琰笑,她不是忘了母親的話,而是覺得自己有道理,就要與曾皇祖父講一講。有了孩子們的笑語,宮裡倒是其樂融融的。
一旁的郭貴妃有些猶豫,張了張嘴,又什麼也沒說。滕琰看出了她的擔心,說:“皇祖父身上不太好,也別累着了,不如我們先退下去,明天再來拜見。”
皇上擺了擺手說:“今天高興,倒不覺得累。”又問燕王:“走前我給你的匣子,你帶回來了嗎?”
燕王自然是帶着的,他讓人將那匣子送了上來,封記宛然,他並沒有拆開過。
皇上親手將匣子拆開了,讓燕王取出裡面的東西,是一份詔書。皇上對身邊的內侍說:“先收着,明□□會上宣讀吧。”
滕琰於第二天聽到了詔書的內容,燕王被封爲皇太孫,監國。
既有些意外,也不意外。皇上有立燕王爲儲君之心,滕琰不是不知道。但在他們去西北時,就將詔書寫好了,放在燕王手上,還是她沒想到的。詔書是有存檔的,皇上當然可以控制暫時不傳出去,但已經有了效力了。
皇上這決心下得還真早,而且也是防着有什麼變化。燕王有了詔書,手下又有強兵,應該是沒有人能阻止得了他登上帝位。
對於這件事,燕王一定是比她有心裡準備的,雖然他什麼也沒說。
不過,滕琰也沒多想什麼。她和燕王心心相印,彼此信賴,不管是君臨天下,還是隱居山野,他們間的感情是不會變,這個自信她還是有的。
大約是心情愉快,皇上的病情很快就好轉了。不過,他雖然沒有退位做太上皇,卻把大部分的事務都交給了太孫。
一次宴會時,他對幾位老臣們說:“就讓太孫和太孫妃按他們的方法去做吧,這樣天下的形勢會更好。我們老了,去養養生,逗逗孩子,多逍遙幾年。”
原來不贊同太孫新政的老臣們都明白皇上是下了決心了,紛紛致仕,皇太孫對他們也不薄,經常請他們到宮中陪皇上釣魚、下棋、看歌舞,時有賞賜。
燕地的新政在西北的應用中又得到了進一步的發展總結,現在在江南也逐漸展開了。江南也漸漸地改了士族一支獨大的局面,所有士人也一樣的交稅、服役。隨着官學的設立,平民家讀書的人多了,江南的經濟也得到了長足的發展,最主要的是不再把持在幾家人手中。
太孫與滕琰幾次提起要陪同皇上一起去西北,皇上卻不肯,最後他笑着說:“我那時是不放心你們,纔想去西北看看,現在,我什麼都放心了,自然不想去了。我是江南人,以後的日子,我就想在江南過了。”太孫和滕琰纔不再提起。
又過了八年,皇上過了古稀之年,一次與老臣們宴飲後,急招皇太孫、秦王及諸王爺、皇妃、王妃、大臣們進宮。
皇上當衆宣佈傳位於皇太孫後,獨留下了皇太孫和太孫妃。看着皇上已經有些變色的面容,皇太孫不禁淚流滿面。滕琰還能撐得住,看出皇上有話要說,趕緊湊到了跟前。
“你說,哥哥會,會不會怪我?”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滕琰知道了自己過去的一些猜測應該是真的,她肯定地說:“不會的,皇祖父兢兢業業,將趙家的錦繡江山治理得固若金湯,皇伯祖父能理解你。”
皇上已經暗淡無光的眼睛又迸發出一些神采,他吃力地對皇太孫說:“給你皇伯祖父立嗣,儘量對昭陽好一點。”
說完,皇上就盯着皇太孫,皇太孫哽咽不能言,只是點頭,滕琰在一旁說:“皇祖父,你放心吧,我們一定做到。”
皇上聽到後,點點頭,閉上了眼睛,就好象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他很快就去了。
皇上駕崩,皇太孫即位。
尊皇祖父爲太宗,與太宗皇后合葬,父親睿太子爲武帝,睿太子妃爲武帝皇后。立太孫妃滕琰爲皇后,側妃朱氏,也就是前燕安寧公主爲貴妃,側妃郭綺爲賢妃,側妃林瓊瓊爲良妃。
封長子爲太子,次子爲代王。又爲□□皇帝立嗣,封爲宋王。
趙禛在位四十年,退位爲太上皇十餘年,後被尊爲景帝。
他在位期間,平定四夷,開拓疆土;致力於發展經濟,加強各地溝通與交流;建立了免費的官學制度,讓百姓家的孩子也能識字讀書;倡導提高農業、手工業等的發展……使國家強大,百姓富足。
景帝皇后亦爲奇女子,助景帝良多,景帝爲燕王時曾隨景帝治理燕地,帶兵出征,景帝御駕出征東南時,留京協助太子監國。據說,景帝處理朝政時,也常問計於皇后,並常於內閣集議時請皇后出席參加。
景帝后妃有貴妃、賢妃與良妃,均無子嗣。終景帝一生,宮中未在民間採選過妃嬪,就是宮中所用的內侍、宮女也數量極少,皇宮的支出大幅下降。
景帝共有三女二子,皆皇后所出。
長子,景帝元年立爲太子,後繼承大統。
次子,景帝元年封爲代王。
長女,月衡公主,尚鄧侯長子。
次女,月儀公主,尚陸相獨子。
三女,月正公主,尚嘉平公主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