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截!納渥羅-鮑曼完成了抄截,爲這場比賽畫上了句號!現在比賽時間還剩下最後一分二十五秒,在亞特蘭大獵鷹只剩下最後一次暫停機會的情況下,舊金山49人已經可以確定正式將這場勝利收入囊中,這場燭臺球場的告別之戰以一種意外卻又不意外的方式畫上了句號……”
全場歡呼雷動。
雷蒙德-傑克森靜靜地站在燭臺球場的球員通道入口處,靜靜地感受着全場紅色海洋的沸騰與洶涌,耳邊似乎可以隱隱聽見自己的血液正在翻滾的汩汩聲響,猝不及防之間,眼眶就已經被滾燙滾燙的淚水沾滿,模糊了那片絢爛的紅色,整個世界都連成了一片耀眼的璀璨,美得驚心動魄,讓人忍不住徜徉其中。
作爲球場管理員,雷蒙德對這片土地擁有着超乎常人的情感,他熟悉這裡的每一寸草坪和每一個角落,就連那些黑暗骯髒的、年久失修的部分都不例外。每天每天,他的生活就是照顧打理這片球場,他甚至比自己的家還要更加熟悉這片球場,就彷彿自己生命的三分之二時光都花費在了這個空間裡。
雷蒙德從來都不曾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離開這裡,以至於這一天真的來臨時,卻沒有任何的真實感,他自己也無法分辨自己到底是什麼情緒,只是……只是濃濃的不捨,捨不得這裡的每一個部分,好的壞的都是如此。
他真的好捨不得。
但至少……他陪伴着球隊從低谷重新回到了巔峰,不是嗎?2011賽季的崛起、2012賽季的輝煌和2013賽季的顛簸,他都站在球場旁邊,以第一視角陪伴着球隊經歷了每一個時刻,那些慷慨激昂的、熱淚盈眶的、永生難忘的時刻全部都深深地烙印在了記憶深處,跟隨着呼吸的起伏而悄然滋生出了屬於自己的生命力,永遠地生活在這片土地之上,不會消失。
他現在依舊記得“雞湯之戰”的那場比賽,當陸恪下半場比賽時從更衣室回到球場之上,全場球迷們集體開始呼喚着“斑比”的名字,那一個簡單的暱稱卻已經成爲了一種精神象徵,將整支球隊整座城市都凝聚在了一起,真正開啓了舊金山49人重回巔峰的道路。
他也記得上賽季的國聯決賽,就是在這片場地面對同一個對手,他們擊敗了對手,時隔十八年重新回到了超級碗的舞臺上,全場的歡呼和吶喊連綿不絕地響徹雲霄,就連燭臺球場的燈火通明都顯得黯然失色起來,那些喜悅和感動現在依舊跟隨着心臟一起跳動。
上帝,他真的真的捨不得離開。
“真不想離開啊。”
耳邊傳來了一個聲音,在全場涌動的聲浪之中若隱若現,這讓雷蒙德產生了一種錯覺,他還以爲自己的心聲就這樣大聲地說了出來,卻沒有想到視線餘光捕捉到了一個身影,轉過頭去,然後就看到了帕特里克-威利斯,直接被嚇了一跳。
此時,威利斯身穿他的主場五十二號球衣,沒有搭配裝備,但雙手卻拄着柺杖,看起來就好像是前來觀看比賽的普通球迷一般。
只是,雷蒙德可以在威利斯那雙依依不捨的眷戀眼神之中看到更多東西,那是對這片球場的熱愛和懷念,那是前前後後七個賽季所遺留下來的痕跡,在這片球場之上度過的無數個春秋,現在全部都隱藏在那片紅色海洋中熠熠生輝,讓人忍不住想要細細探究。
“帕特里克,你準備進場嗎?”雷蒙德遲疑了一下,開口詢問到。
威利斯微微愣了愣,而後不由歡笑了起來,“老實說,我原本準備進去的。”這也是他親自趕過來現場的原因,他想要讓自己的雙腳站在場地之中,完成自己的告別,但現在,他卻改變了注意,“我想,告別在這裡就可以完成,不是以球員的身份,而是以球迷的視角,成爲這片紅色海洋的組成部分,這也許纔是最好的告別儀式。”
說着說着,威利斯的聲音就低落了下去,而後轉頭看向了雷蒙德,眼睛明亮地說道,“我還是希望繼續作爲球員爲球隊征戰,但作爲球迷卻需要與這座球場告別,你說呢?”
雷蒙德立刻就理解了那如同繞口令一般的話語,但他沒有說話迴應,只是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點頭表示了肯定,視線也跟隨着威利斯一起再次投向了球場,有些好奇地詢問到,“你說,我們可以在全新球場創造歷史嗎?”
“……你覺得我們可以嗎?”威利斯狡猾地把問題重新拋了回來。
雷蒙德瞥了威利斯一眼,然後順着威利斯的視線在人羣之中尋找到了身披十四號的那位舊金山49人球員。
他此時正在和馬特-萊恩交換頭盔,可以看得出來,馬特正在真心實意地表示祝福和恭喜,然後笑容就在那張青澀稚嫩的臉龐之上綻放了開來,如同陽光般乾燥而燦爛,似乎伸手觸摸就可以感受到蘊含其中的溫度。
“我覺得,我們可以。”威利斯此時纔開口給出了答案。
雷蒙德也輕輕頜首表示了贊同,“我也這樣覺得。”
……
賽後問候已經結束,當福克斯電視臺的現場主持人把話筒遞給陸恪的時候,陸恪有些慌張,連連擺手表示拒絕。
但現場球迷們卻第一時間捕捉到了這一幕,此起彼伏的呼喊聲就響了起來;而站在場外觀看全場比賽的球迷們也通過電視直播畫面看到了這一幕,一個個都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跟着起鬨,然後呼喊聲就由外向內地形成了包圍圈。
“斑比!”
“斑比!”
“斑比!”
陸恪此時想要逃之夭夭卻已經來不及了,他就這樣被全場紅色海洋圍堵在了球場內部,甚至就連舊金山49人的球員們都故意把前往球員通道的道路圍堵了起來,把陸恪攔在了場內,跟着起鬨讓陸恪發表講話——
如此難得的惡作劇機會,他們怎麼可能輕易放過陸恪呢?
這讓陸恪有些窘迫:面對新聞記者是一回事,面對球迷觀衆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平常可沒有太多機會站在七萬名球迷面前發表講話,一秒鐘就回到了超級碗奪冠現場,但問題是,今天可不是超級碗奪冠。
陸恪終究還是接過了話筒,他的聲音通過音響在整個燭臺球場上空傳播開來,因爲太過渾厚也太過響亮而把陸恪嚇了一跳,“好吧,你們抓住我了,把我圍堵在了牆角,我現在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哦,上帝,我覺得我現在的模樣肯定像是一個傻瓜。”
那自我調侃的話語讓球迷們發出了善意的笑聲。
“老實說,我不認爲我是今天發表感言的最佳人選,帕特里克應該站在這裡,爲大家準備這場告別演講;但顯然,帕特里克還在責怪我超級碗贏得MVP頭銜的這件事,故意把我扔在了這裡,我想這是公平的。”
全場鬨笑!
就連站在場邊的威利斯都拍掌大笑起來,用吹口哨的方式表示了迴應。
“作爲一名球員的身份站在這片球場只有短短三年,非常非常短暫的時間,我相信,在場諸多球迷可能都比我更加資深,我顯然沒有太多炫耀的資本,但無疑,這是充滿了神奇也充滿了坎坷的三年。”
“我現在依舊記得,三年前第一次作爲首發球員走上這片球場的時候,迎接我的是全場挑釁和抗拒,甚至是咒罵,那不是一個美好的開始,但又有誰能夠預料到故事的走向呢?後來,球隊輸給了費城老鷹,但你們卻出現在了球場迎接球隊迴歸,從那時候開始,我們就和解了,然後開始並肩作戰。”
“在這裡,我們經歷了失敗的痛苦,我們品嚐了勝利的喜悅,我們面對着傷病的折磨,我們迎接着生命的轉折。這不僅僅是一座球場,這裡是記錄了我們生活重要時刻的家園;但同樣,這也不僅僅是一支球隊,這是承載着我們生命重量的信仰與象徵。心之所往就是家之所在,燭臺球場不會消失,它將永遠存在我們的心中,並且跟隨着球隊一起開啓下一段征程,只有我們都在,那麼燭臺球場就永遠都在。”
“我希望在場每一位球迷都能夠舉起自己的右手,放置在心臟所在的位置,感受着自己心臟跳動的節奏和力量,這就是燭臺球場的心跳,契合着我們的脈搏、響應着我們的呼吸,與我們的血脈聯繫在一起。”
“只要感受到這股跳動的力量,就能夠時時刻刻提醒着我們:我們是九人!我們是永不言棄的勇士,我們是拒絕投降的鬥士,我們是戰鬥不息的戰士!從燭臺球場開始的傳奇,將永永遠遠地流傳下去。因爲只要心臟還在持續跳動,我們就永遠不會停止戰鬥!”
“戰鬥不息!”
整個灣區超過兩百萬觀衆走上了街頭,用右手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放聲呼喊着同一句口號。
整個北美超過四千萬觀衆站在了電視機前,舉起右手感受着心跳的力量,忍不住也跟着呼喊起同一句口號。
那鋪天蓋地的聲音就這樣浩浩蕩蕩地碰撞在了一起,迸發出了難以想象的力量,響徹雲霄:
戰鬥不息!
在今晚,所有球迷都是九人,真切地感受到那股心跳的蓬勃力量。
站在場邊的雷蒙德和威利斯雙雙熱淚盈眶,視線交錯之間可以看到彼此眼睛裡晶瑩閃爍的淚光正在熠熠生輝,但嘴角的笑容卻在滾燙的淚水中肆意綻放,然後盡情地加入了全場呼喊之中。
燭臺球場,珍重,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