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赫-斯泰恩伯格靜靜地站在球場看臺之上,雙眼飽含熱淚。
他知道,從任何一個理智的角度來說,他都應該把陸恪拉下場來,即使是用強制性的手段也在所不惜,因爲陸恪正在用自己的整個職業生涯做賭注,只是爲了一場常規賽勝負,這不值得,甚至是無比愚蠢的。
但,他卻沒有辦法這樣做。
“因爲這就是他。”
當萊赫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陸正則和江攸寧的時候,江攸寧終究沒有忍住自己的激動,希望讓隊醫強制要求陸恪下場;但陸正則卻阻止了妻子,然後告訴了萊赫這句話,眼神裡閃爍着堅毅的光芒。
“你知道嗎?從小到大,他不是身體最強壯的那個,也不是跑得最快的那個,甚至不是最理解這項運動的那個;大家都認爲他能夠走到今天,是因爲他的頭腦和智慧,但其實不是如此,真正支持他走到今天的,就是這股永不言棄、拒絕服輸的精神。如果我們否決了他的堅持,那麼以後他還要怎麼堅持下去呢?”
在那一刻,陸正則的眼神和麪容就像是陸恪一樣。
生活就是如此,理智的答案是正確的,卻不見得是執行的選擇;情感的答案是執行的,卻不見得是正確的選擇。體育運動,就和夢想一樣,有時候需要的就是一股傻傻的勇氣,一股相信百分之一的機會也可能逆轉取勝的信念,一股相信弱者也能夠突破自己的倔強,還有一股即使頭破血流也甘之如飴的堅定!
第一次地,萊赫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他可以運籌帷幄,通過一場談判就帶來數千萬乃至上億的合同;但他卻終究無法成爲感動整座城市的那股力量!
就連坎蒂絲都不例外。
萊赫最後把視線落在了坎蒂絲身上的時候,卻發現那張臉龐之上綻放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沒有悲傷,沒有擔憂,也沒有遲疑,目光裡的堅定和信念似乎從來就不曾動搖過,“我相信斑比。”坎蒂絲如此說道,那燦爛的笑容,甚至就連燭臺球場的燈光都黯然失色。
緊接着,坎蒂絲就高高舉起了自己的右手拳頭,加入了全場歡呼的行列。
那整齊劃一、震耳欲聾的應援吶喊,讓萊赫狼狽不已得老淚縱橫,他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握緊了雙拳,站在原地,默默地輕聲加入了全場應援的行列,在這一刻,他和整個燭臺球場都並肩而立。
“我們是!九人!”
“我們是!戰士!”
滔滔不絕的滾滾巨浪在燭臺球場之中宣泄而下,就連整個灣區都開始爲之狂歡。
舊金山49人進攻組的十一名球員互相交換着眼神,內心深處迸發出了一股決絕的果斷,士氣和意志在這一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統一巔峰;而後,他們快速轉身,完成了列陣,就如同十一隻獅子一般,虎視眈眈地注視着眼前綠灣包裝工的防守組球員。
那股氣勢,鋪天蓋地!
二十五秒,己方二十碼線,三檔十碼,手槍陣型疊加多線路進攻陣型,整個進攻陣型與上一檔進攻如出一轍,但具體站位卻稍稍有所不同。
左翼只留下了博爾丁一名球員;右翼則站立着弗農、洛根、吉恩三名球員,其中弗農與布恩並肩而立,洛根位居中間,吉恩站位靠近外側。
陸恪保持冷靜地再次完成了防守閱讀,而後沒有遲疑,直接就宣佈了開球。
“攻擊!”
綠灣包裝工防守組通過剛剛的那一檔攻防品嚐到了勝利的滋味,現在面對三檔長碼數,他們更是沒有顧忌地放開了手腳,前線直接囤積了五名防守球員——三名防守鋒線、一名內線衛和一名外線衛,然後角衛、線衛和安全衛的站位全部提前。
其中,兩名角衛和兩名線衛分別對位兩名外接手和兩名近端鋒;兩名安全衛則站在了十五碼開外的位置。
他們直接放棄了盯防跑衛馬庫斯。因爲在此時此刻,地面進攻所能夠帶來的碼數着實有限,而如果馬庫斯選擇接球,留在後場的安全衛也能夠及時完成補防;所以,他們撤掉了盯防馬庫斯的一名球員,增強了前線對抗的防守。
這不是典型的綠灣包裝工防守組,更像是西雅圖海鷹防守組。不過,全場比賽中,包裝工僅僅只是在最後這兩檔攻防之中做出了調整,第一次就成功地殺了49人進攻組一個措手不及,陸恪的防守閱讀根本沒有能夠捕捉到脈絡,顯然,這就是休賽期之中他們磨鍊出來的殺手鐗。
現在故技重施,陸恪還會上當嗎?
宣佈開球的同時,陸恪就開始後撤步,這一次後撤的範圍更大、距離更遠,沒有遲疑和猶豫地就拉開了將近十碼左右,爲自己的傳球贏得更多時間和空間;不僅如此,進攻鋒線也出現了細微調整。
與布恩並肩站立的弗農搖身一變成爲了第六名進攻鋒線球員,主動迎前撞開了內線衛布拉德-瓊斯的站位,但沒有過度糾纏,僅僅只是一撞,破壞了布拉德的前衝勢頭;緊接着就繞道甩開了布拉德,又甩開了對位盯防自己的內線衛AJ-霍克,朝着左側跑出了一個三十度小斜線的扯動,穿過了中央地帶,並且快速切入了左翼區域。
弗農的意外攪局破壞了防守組交叉換位的節奏,這也使得進攻鋒線的五名球員能夠站穩自己的腳步,分別一對一地迎向了自己面前的防守前線球員,並且在交叉對峙之中,將防守前線的衝撞攔截了下來,克雷-馬修斯沒有來得及變換自己的位置,反而成爲了多餘的球員,在楚河漢界附近盲目地遊弋着。
一枚棋子的破局,卻讓整個防守節奏都出現了變化,這爲陸恪的傳球觀察贏得了約莫一秒到一秒半的時間。
但這依舊不夠。
陸恪拖着半條腿開始後撤步,整個傳球節奏都比平時慢了半拍,儘管疼痛感沒有影響到他的判斷思路,但整個技戰術體系還是無可避免地變得紊亂起來,他在後撤步過程中,持續不斷地觀察着傳球目標,但……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一秒到一秒半的時間很快就被消耗殆盡,防守前線球員依靠着自己的身體絕對優勢,猛虎下山地衝撞過來,尤其是兩側形成了包圍圈,這也使得陸恪改弦更張,停止了後撤步,選擇主動朝前上步,避開了兩側的包夾圍堵,重新回到了口袋中。
右側傳來了巨大的衝撞氣浪,這讓陸恪以小碎步開始朝着左側移動,但周圍方圓一碼到一碼半的空間裡卻處處都是地雷,右側有防守球員、前方有防守球員、後方有防守球員,陸恪的腳步就如同在刀尖之上狂舞一般。
眼看着正前方就有球員隔山打牛地將雙手撲打過來,阻攔了正前方的傳球路線,並且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
陸恪一深一淺地踩着腳步,以上半身的晃動避開了對手的拍打,而後持續朝着左側移動,現在整個支離破碎的口袋都已經蜂擁到了自己的右側,這爲陸恪贏得了些許寶貴時間,但問題就在於,他根本找不到傳球目標——
視線之中的每一位接球球員都與防守球員貼身盯防在一起。綠灣包裝工防守組再次釋放出了一記煙霧彈,看似退後防守,卻在開球之後,全部上步貼身盯防,爲了避免出現謝爾德斯連續兩次錯過洛根的貼身防守的窘境,他們以前場的全攻全守戰術,將舊金山49人的傳球線路全部掐斷。
果決!
兇狠!
這應該是陸恪印象之中從來沒有看過的綠灣包裝工,但陸恪卻知道,一旦對手全力以赴地往前撲,這同時也意味着漏洞將越來越大,他需要耐心觀察,耐心一點,再耐心一點,機會就自然會出現了。
果然!
機會!
陸恪橫向移動的過程中,左腳幾乎已經擡不起來了,他只能在約莫一碼左右的空間裡拖着腫脹而沉重的左腿移動着,但視線觀察卻始終沒有放棄,孜孜不倦地苦苦尋找着,然後就瞥到了中央地帶的一個對位優勢,約莫有一碼左右的接球空間,但這已經足夠了。
手起刀落,陸恪就直接將橄欖球傳送了出去,這是一記約莫十二碼左右的中傳,但因爲防守球員的距離着實太近了,陸恪不得不利用手腕做出小範圍調整,將橄欖球的弧線稍稍拉高,然後以子彈傳球的方式將橄欖球推送了出去。
橄欖球纔剛剛脫離陸恪的手掌控制,右側的防守球員就如同錢塘江潮一般滾滾而至,陸恪緊咬着牙關,站在原地,降低重心,儘管沒有移動腳步,卻做好了衝撞準備,視線依舊一動不動地鎖定了自己的傳球弧線。
還好,防守組沒有失去理智,注意到陸恪已經完成了傳球,最後關頭還是繞開了位置,這才避免了進一步衝撞的危險,然後進攻鋒線和防守前線的所有球員都轉頭朝着橄欖球的傳球線路投射了過去。
幾名線衛已經立刻二次啓動,不管不顧地飛撲了過去。他們都清楚地知道,防守組破天荒地選擇全面前壓,接下來就必須面對後場空虛的後果,沒有人敢掉以輕心,只能立刻第一時間回防。
更何況,陸恪的傳球目標非常非常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