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族,桃林深處,一處無人的霧潭。
一身紫衣的小軒軒,雙手高舉,一把寒光閃爍的劍在晨曦之下似是劈裂了那層繚繞的白霧,“鳳緣九天”悄然運轉,身影也在瞬間暴起,仙人之姿的面容陡然浮上冰冷,雲霧般的黑眸,晶瑩的利芒如寒星遍佈。
劍隨人轉,花瓣紛飛,旋轉的氣流中,人劍合一的身影,有如蛟龍翻騰,層層的白霧籠罩之下,只能看到劍尖舞動間呈現的不同幻象。
“什麼人?”正待收劍,小軒軒驀然劍尖直指,待看到從白霧中現身的凰梟時,銳利的精光從他的黑眸中射出,一張縮小版的俊臉冷凝,就連眉間的紅痣,也似增添幾許妖媚的冷意。
“軒兒,這麼恨我嗎?”凰梟讚許地看了小軒軒一眼,這小子,進步可大了,躺在冰棺中這麼久,只是幾日的時間,竟已恢復得差不多了。
小軒軒的眉梢就不豫地一挑,絲絲輕狂和不屑之色從他的絳脣逸出,“徒兒不敢!師傅十年的教誨,軒兒沒齒難忘!”
師傅?
凰梟的心底就驀然一痛,從小軒軒五歲起,他便僞裝成了他的師傅,經常半夜和他在這片鳳族的禁地霧潭相會,教他武功,教他學毒,還教他修習“鳳緣九天”,卻一日不曾公開過他的身分。
他怕,他怕他的軒兒會責怪,會質問,爲何,要讓他生下來才一月就失去了孃親,既然得到了他孃親的愛,又爲何,不曾好好地守護於她?
“軒兒,我錯了……當年,我不該把復興凰族的重任放在第一位,不該向你孃親隱瞞這個身份,可是,我清醒得太晚,要不然,我們一家四口,不會分開,你們的孃親,不會含恨而去!”
凰梟似是喃喃自語,精眸中驀然泛出痛楚,深深地看了小軒軒一眼,目光中已然帶着某種決絕,“軒兒,今日我來,是要告訴你,我要走了。孩子,多保重!”
走?
小軒軒眸底隱有一驚,卻又倔強地不肯出聲,心底的那絲幽怨,似是更重了一層。
他,竟還是如此不負責任地想要逃避嗎?
這些日,他已然知道了,原來,這個當了他十年師傅的人,竟還假扮成了神殿的雨長老。
怪不得,每次見到他,他都會對他笑得格外的慈祥,總會塞給他幾本秘笈供他修習。
“軒兒,我知道,我沒有資格叫你們認我!我該回去了,如今你們姐弟相認,誰也不能奈你們何,我的心願已了。孩子,記得,一定要幸福!碰上喜歡的人,也千萬別錯過!”
凰梟眸底隱有痛意,微帶自嘲地緊抿了一下脣角,不捨地再次看了一次小軒軒,翩然而又凜然的身影,轉身就欲走出這片白霧繚繞的桃花林。
“站住!你要去哪裡?你不知道姐要生孩子了嗎?你對姐一天爹爹的責任都沒盡過,如今,連她的孩子也不顧嗎?”
小軒軒心底隱有糾結,一股惱怒就又油然而生,他的爹爹,竟然是個懦夫嗎?
“軒兒,你說得對,你姐在將軍府受了十五年的苦,我又有什麼臉去認她?她身邊已然有了護她的人,她會好好的!”
凰梟的眼神變得極爲的悠遠,滿滿皆是思念和追憶,他要回祈山,那裡,是他生命之中最爲美好的時光!
當時,她十歲,是他和師弟一起救上山的小師妹,朝夕相處,溫柔嫺雅的她,有如飄緲的雲霧般不可捉摸,眸底總是帶着淡淡的哀傷和疏離,令他和師弟都情不自禁的,就想要抹去她心間的愁雲。
當然,還有一個最爲重要的原因,是他救她時看到了她手上的手鐲,知道她就是鳳族丟失的聖女,他爲了不讓師弟知情,還把自己身上的金縷衣在她甦醒後偷偷送給了她,讓她遮住背上的鳳凰。
後來,師弟回了皇室,那夜爲他送行,他喝得有點多,大着膽兒吐露了心意,誰知,第二日醒來,她竟然在師弟之後不告而別。
他發了瘋般的找她,也出了祈山用“九幽聖手”的身份行走江湖,花了十年的時間踏遍了四國,每次待他探得消息趕到,她卻又已不見,最終,還是在師弟的鳳凰王朝,找到了藏身青樓的她。
可是,她卻中了“十日歡”之毒,該死的,還是他自己的獨門情毒,無色無味更無解!
當時,鳳族的族主也已然找到了她,在二選一之下,她選擇了他,把她身邊也中了毒的婢女,她以防萬一早就易容成了雙胞姐妹,背上也已刻上鳳凰的丫環,推給了那個族主。
於是,他連夜帶她逃離,回到了他才成立的“絕殺門”,一夜,他終於得到了她,可是,他身上的鳳凰,也被她給看到。
在她的質問下,在她受傷的眼神中,他再也無法隱瞞,待說出身份後,他清楚地看到,她眸底溢出的淚水和失望!
後來,她又不見了,他再次找她,重新踏遍四國,再找到她時,是在鳳族,她抱着一個嬰兒,成了族主的夫人!
他一看就知道是他的孩子,可她,卻已然不願和他在一起!
他以爲那一年她是躲在鳳族,可誰知,她卻是易容成了青樓女子,還悄無聲息的嫁給了鳳凰王朝的大將軍。
他的女兒,在將軍府受盡虐待,他又怎麼還有臉面去見她,趁着太子剛醒,不如……不如離去!
“你要去哪?”凰梟還未走出桃林,夜承歡的聲音,卻又驀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