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不可能是魔宗要打來了。他自我安慰着,那些高階修士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凡人是他們修士的立身之本,一些修士不屑爲之的瑣事也是讓凡人代勞的,若是都讓魔宗那般屠戮乾淨,修仙的傳承豈非就要斷絕?這也是這些門派的高階修士肯放下門戶之見,暫時組成聯盟的原因。此刻他也只能這樣自我安慰,因爲縱然魔宗真的打來,他也不敢輕易言退的,他的身後,還有整個風氏家族,決不能因爲這沒影子的事情,說走就能走的,他還打算有朝一日成爲凝丹期修士,光耀門楣呢。當然,若是真的星羅島不保,恐怕也顧不得家族了。但是若不是這個原因,那麼究竟會是因爲什麼呢?這是他從來沒有感覺到過的心慌。
他終於坐不住了,站了起身,心煩意亂地在閉關室內踱步。不過他的疑惑倒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他的耳邊忽然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是風暉嗎?”
他霍然站定,面色大變的打量着周圍。當初爲了佈置這個洞府,他也算費盡心思,在購置洞府外的陣法時更是絲毫不吝惜靈石,自信除非師父這樣的高階修士親來,或是專精於陣法的修士,旁人絕對無法這樣絲毫不讓他察覺地侵入到陣中來。可是門派中此時高階修士盡出,修習陣法一道的修士也是罕見,這樣的可能性並不大,此刻聽得外人聲音,如何不驚?加上之前那不好的預感,倒也無暇注意這個聲音是如何甜美,沉聲說道:“是何人在此鬼鬼祟祟,現身吧!”
這個陣法雖然在他眼中固若金湯,在秦霜眼中看來卻是一錢不值,算是得了一些二階陣法的皮毛。縱然在她沒有突破到三階陣法之前也是不放在眼中的。更何況,以她此時的修爲,縱然一劍轟碎這個陣法,也絲毫不費力氣的。但是秦霜顯然不會做這麼焚琴煮鶴的事情,身爲一個陣法師,尤其在突破到三階之後,她對於陣法一道的感悟更深,這個陣法雖然粗陋,出於對佈陣的同行的尊重,她也是不願意暴力破陣的。還可以讓此人好好享受一下恐懼的滋味。當然,後面這一個原因是應袁紫珊的要求,她對於害她家族覆滅、朝夕不保、屈身爲奴的這個罪魁禍首已經恨之入骨了。反而不願意便宜他痛痛快快死去。
秦霜並不答言,揮手之間破去了洞府外最外層的禁制,眼角都沒有瞟一下空地之上那個小小的藥園。以風暉的實力和這裡的靈氣濃郁程度,這裡的藥園哪會有什麼好的靈藥。袁紫珊雖然聽不見裡面的動靜和秦霜的傳音,卻彷彿親見一般。臉上泛起了一個殘忍的笑意。當然,也沒有出乎袁紫珊的意料,一感覺到陣法被來人舉手之間破去,顯然不是來和他喝茶敘舊的,風暉的面色變得更難看了。他自認入門之後,韜光養晦。怎麼可能結下這樣的仇家?更何況,雷霆雖然不在門派當中,在他沒有隕落之前。名頭仍然足夠威懾不少修士,此人居然光明正大來到他門派中的洞府外破陣,難道此人自認實力還在雷霆之上,根本不怕雷霆報復不成?秦霜問了一聲之後,似乎也不在意他避而不答。之後便沉默下來根本不搭腔的行爲,更讓他心中恐慌。彷彿此人已經確定他是風暉。不過白問問,心中已經下定決心要做某事一般。
有時候,未知的危險,更能讓人心中恐懼。風暉此刻就是如此,他根本不知洞外何人,也不知此人爲何而來,身體卻依然止不住地顫抖起來,退了兩步,一柄上品靈器青玉劍已經出現在頭頂盤旋着,絲毫不敢大意。以他的身份,能得到一柄上品靈器殊爲不易,讓他實力增強了不少,只是此刻青玉劍的淡淡寶光無法給他絲毫安慰。這樣的情形,是他築基以來從來沒有過的。
“你是何人?”他鼓足勇氣大聲喝道,“這裡可是玉峰門的地方,我是玉峰門首席長老雷霆的第九弟子,你也敢來此放肆?”
沒有迴音,回答他的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忽然嗒地一聲,外洞的禁制也被破除了。這纔不過一句話的功夫而已,更加強大的外洞禁制也被破解了,閉關室外的最後一層禁制又能抵擋多久?他終於忍不住臉色發白了,朝着閉關室的石壁靠了去,四處張望着。
這樣的速度,還是秦霜故意放慢速度的結果。她打量了一下失去了陣法保護露出的簡陋的洞府洞開的門戶,眼光玩味地看了一眼閉關室的小門,又回頭看向了夜空之中幾道極速破空而來的劍光。她帶着袁紫珊,自然無法悄無聲息地潛入這個玉峰門之中,只是這個門派中的人來的速度比她想象中要晚的多。秦霜伸手使出一個土黃色護罩將袁紫珊籠罩起來。土系護罩本就是以防禦力見長的,加上她凝丹期的修爲來施展,可保袁紫珊在此時的玉峰門中絕對的安枕無憂。隨機她將身上凝丹期修士的氣勢毫不猶豫地放出。那幾道劍光被氣勢一阻,似乎猶豫一下,依然飛了過來,在秦霜身前裡許之處便停了下來,爲首一個圓臉的年輕修士恭恭敬敬對秦霜行了一禮:“不知前輩駕臨所爲何事?此處是我玉峰門築基期弟子的洞府,前輩若要尋人,還是先通報一聲的好。”此人不過也是築基期修爲,感受到秦霜是凝丹期修士之後,話倒是說的依然不卑不亢。雖然門中長老幾乎傾巢而出,畢竟還有一個高階修士留守,此刻想必已在趕來途中,何況玉峰門傳承也有千年,底蘊雖然比不過大宗派,也不是能輕易來犯的,特別還是在天元大陸的修士表面上同仇敵愾結成了聯盟的微妙時機。他並不相信此人真的會毫無顧忌放手施爲。
只是他面前的秦霜那黑白分明的大眼對上了他的視線之時,波光盈盈的眼波讓他依然忍不住激靈了一下。眼前的女修委實太過年輕貌美了,讓他幾乎不敢相信之前的氣勢就是她放出的。無論修仙者築基後如何維持容顏,也不該有這麼年輕的凝丹期修士纔對,更何況那對眼中的波光,竟似初生嬰兒一般無邪,他猜測這強大的凝丹期女修士恐怕絕不會超過五十歲,說不得生來就只是修煉未歷過世事,才能維持這樣的目光。他心中猜度,卻是再也不敢接觸那目光,垂下頭去,嗓中準備的說辭居然是再也說不出來了。這樣的女子,絕不是有意偷偷進入門派的禁制,破壞門中修士的洞府的,他心中已經忍不住暗暗替秦霜辯護起來。當然,他的猜測還是太保守了。
秦霜卻沒有留意他態度的變化,輕聲道:“不錯,我是找人,就是找的這個風暉。不過我的來意你們聽了想必不會歡喜,我是來取此人性命的。”她的口氣輕鬆,說得彷彿聊天氣一般。她雖然憐惜風家無辜的凡人性命,對於這個風暉卻委實沒有絲毫好感,殺了也便殺了。今日的秦霜早非吳下阿蒙,對於這種人,絕不會手軟,更不會因此猶豫和自責。
那圓臉修士一待,擡起頭愣愣地看着她。他心中倒是替秦霜在開脫,誰知道秦霜卻沒有絲毫掩飾就要殺他們玉峰門的門人。這個時候,他感覺到身後傳來一陣強大的氣勢,心知是門中留守的長老趕到了,鬆了口氣,退到一邊。
這下,這個女子不會想着殺人了吧?不過萬一她堅持要殺了那人,一言不合與吳長老打了起來,以她的修爲,能不能在這吳長老面前全身而退呢?此時,他心中的緊張糾結,竟然不下於在禁制之中的袁紫珊。
秦霜之前所說的話,刻意運上了靈力,非但吳長老聽得清清楚楚,躲在閉關室中的風暉聽得清清楚楚,甚至周圍數十里的玉峰門弟子都聽得清清楚楚。吳長老面上抽動了一下,近前道:“老身吳天闊,道友口口聲聲說要殺我門人,可是欺我玉峰門無人?”
秦霜驚異地打量了她一下,嘆息般說道:“在下秦霜。”連游龍城的那些小家族都收到了風聲,她不信這吳長老會毫無聽聞。
這倒是秦霜錯怪此人了,雷霆這人何等好面子,秦霜走後雖然心知無力挽回失態,卻也在傳音給這吳長老時含糊其辭,只說秦霜要做什麼,聽憑她自行便了,不需阻攔。除魔盟中雖然還有不少人不知兩人比斗的內情,帳內的修士卻都是清清楚楚的,在如此多強大的高階修士面前定下的賭約,他是絕不敢出爾反爾的,連玉峰門掌門雖然對他這烈火般的脾氣大爲不滿,奈何修爲不及他,也未再多置一詞,默許了他的行動。吳長老聽得秦霜報出姓名,眼中閃出驚疑之色。回想起雷霆和掌門無奈的語氣和語焉不詳的樣子,片刻之間便明白了。半響猛一咬牙道:“我們走!”說罷也不理先前的幾個弟子,自顧自返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