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被扔在了地上,張世東沒去撿。
因爲江雪羽母親方倩和杜遠的規勸、江雪羽轉身就要走的態度,江大老闆默認了張世東進入家門,只是從頭至尾沒有正眼看過他一眼,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
江永年,貌似土匪多國富翁,穿着打扮也不顯任何豪氣,就連他所居住的別墅內裝飾,也是豪猛多餘內斂,不炫富卻也不遮遮掩掩。
方倩,不仔細看你會覺得是江雪羽姐姐的一個真正貴婦,優雅恬靜,臉上的笑容絕不會讓你感覺到疏遠和做作,即便是面對張世東這個不速之客,她也會遵從女兒心願給予貴賓的待遇,長相與江雪羽九成相似,扣分之處乃是不曾擁有女兒那般火辣的身材。
一個草根英雄的發家史。
很多雜誌社,都希望以這樣一個題目來出版江永年的自傳,聽他講述他的發家史,因爲直至江永年今日功成名就,關於他的發家史依舊是個謎,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擁有着怎樣的決策力,才能讓一個純粹的私人企業二十年間龍騰九州。上市融資之後江永年手中也擁有着絕對控股權。不參加任何的訪談節目,不接受任何媒體的專訪,就連一些大型的公益活動或是捐款救災,八位數九位數的捐款也只是讓公司的副總到場。
越是神秘,想要了解的人也就越多,爲何這位江大老闆爲人這麼低調,做公司卻要如此高調,很多人都詬病他爲何不做一個隱形富豪,爲何每一次的福布斯找到他都會參與。
江永年有一句話很經典:“低調,是做人需要安靜和私人空間,高調,是因爲企業需要宣傳和曝光率。”
做人低調,做企業高調,張世東親眼見到江永年,對這句話的可信度產生了懷疑,眼前這位霸氣的男人,就連家中待客的座位都是那麼霸氣。
客人所做的沙發是一樣的,而他自己所做的單人沙發,寬足有兩米,沙發下還做了一個二十公分高的臺階,所有人看着他都需要一點點的仰視。
抽菸,巴西雪茄。
喝茶,用老式的大茶缸,能夠看到茶缸內壁被茶葉浸得變色。
說話,聲音洪亮,主宰現場節奏。
這是一個從內到外不做作的霸道男人,就像是他面對張世東時一樣,連一點忍耐的餘地都沒有,直接將禮物扔出去。而當他爲了妻子和女兒妥協時,也毫不掩飾厭惡和自己的態度,我厭惡你,但你現在是我家的客人,我妻子和女兒邀請你來,那你就有在這呆下去的權力,而我,也有繼續無視你的權力。或者,作爲一個父親挑剔你的權力……
“小遠現在怎麼樣?一段時間沒來,工作怎麼樣?”江永年這一開口,張世東馬上意識到,肉戲來了,如此優秀的草根鳳凰男擺在那裡,不利用一下也配不上福布斯十大富豪的身份。
江雪羽就是一皺眉,想要打斷父親的話被一旁拉着她手的母親方倩攔住,方倩兩隻手夾着女兒的手放在腿上,驕傲的女兒獨自離家在外打拼,作爲母親是日夜思念,女兒回來了,恨不得將所有時間都給她,一秒鐘都不肯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杜遠微微一笑:“最近負責市場運營工作,您也知道,香水這個行業還是外來的和尚會念經,我目前正在做一份調研,希望公司能夠轉移戰略目標,不再孤注一擲的想要打造高端品牌,其實國內的二三線城市的吸金能力正在逐年攀增,中檔勢必會成爲工薪階層的主流,稍微心疼一點能夠買得起,最重要是品牌,要讓老百姓認可。”
江永年點點頭:“嗯,腳踏實地一些比較好,市場總監,也差不多到頭了,再過一兩年,你要過來幫叔叔的忙了。”
杜遠坦然:“等我這兩年經驗足了,錢也攢的差不多了,我就到叔叔的公司下屬的樓盤去當一個銷售經理。”
江永年眼中滿是欣賞和疼愛,老友的兒子,兩家關係莫逆,看待杜遠他早已經當作兒子:“不怕委屈了自己?”
杜遠笑的很真誠:“我還年輕,要麼不跳糟繼續在香水這個行業做下去,五年之後自主創業。要麼跳槽到叔叔給提供的平臺上,同樣拿出兩三年的時間把根基打牢。”
江永年一拍沙發:“好,年輕人就該有這股子向前衝的勇猛。嗯,那個誰,小羽你這朋友叫什麼來着?”
江雪羽一嘟嘴,回到家的她不再是職場女王,剛要反駁父親,一直低頭以不太熟練和專業的手法泡着茶、喝着茶,直到江永年問到他才擡起頭,至始至終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張世東。”
江永年哦了一聲:“你是做什麼的?”
張世東端起茶杯,笑了一下,答出了江永年即將問出的所有問題:“我在江總的手下工作,炫酷手機北海分公司平江辦事處打雜的,一個月幾千塊錢,也沒想過要去做什麼大事業,混日子挺好的,喝着茶打着遊戲,平日裡朋友聚一聚喝點酒玩一玩,弄點獎金還是看我爸是個平江的小官。”
江永年點了下頭,又轉對杜遠說:“準備什麼時候跟小羽結婚?”
江雪羽一瞪眼:“爸,我都說了,我還沒有結婚的打算,你就不要逼我了。”
江永年也一瞪眼:“你是不想跟小遠結婚還是不想結婚,小遠有什麼不好,難道比不上他,你要是喜歡這樣的紈絝子弟,我讓小遠來公司當董事,給他股份,怎麼樣?”
江雪羽怒站起來,就要往外走,這樣的對話在江家進行了將要十年,每一次都是不歡而散,而每一次最受傷的都要屬杜遠,受傷之餘還要充當和事佬。
“江叔叔,小羽,這個話題我們不談了好嗎?阿姨準備了好多吃的,我們別浪費了阿姨的一番心思。”
“是啊,老江,女兒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還有客人在。”
在杜遠和方倩的勸阻下,這對似乎天生八字不合的婦女,重新坐了下來,在方倩拉着江雪羽到廚房後,張世東承受了江永年所有的炮火攻擊。他聽說過龔家發生的事情,奈何兩方是不交集的圈子,對外又沒有公佈張世東的名字,都傳是毒婦米糯糯離開龔家後的報復,遂他並不知道眼前這個年輕的男人就是龔家禍起蕭牆的源頭。
杜遠成了江永年口中的正面典型,張世東則是完全的被打擊對象。
從小就是優等生,在艱苦的環境中沒有被打倒,依舊很樂觀的面對生活,從小就一邊照顧目前一邊上學,面對江永年的資助永遠都只有一句話,等我長大,我會百倍報答。
杜遠的人生是完美的,是所有家長口中教育孩子的教科書。
小學年年三好學生,初高中也永遠是年級第一,十二年的義務教育跳了兩級,高考成績江省狀元,爲了更近距離的守護江雪羽,放棄了燕京兩所大學的召喚,就在明珠大學本碩連讀,拿到哈佛的獎學金在那裡完成博士學業,歸國後在明珠市一家香水公司任職,短短三年時間成爲市場運營總監,參與公司年終分紅。
不抽菸,少量喝酒,無不良嗜好,鍾愛體育,閒暇時炒股,偶爾爲某個小機構進行操盤。
脾氣好,有擔當,每年往貧困山區捐贈大批物資,自己在明珠買了房,在家鄉給母親蓋了房。
最極品的鳳凰男,也不過是杜遠這般模樣,也難怪同樣草根出身的江永年會中意他,跟女兒鬥爭了十幾年依舊不肯妥協。
張世東呢?
他一點不隱瞞,也沒有覺得有任何的難以說出口,哪怕是杜遠珠玉在前,在江永年的眼中,這年輕人就是沒有羞辱心,不思進取,在平江那樣的小地方安心做一個小紈絝,還自得其樂。
之後的時間裡,江永年看到張世東完全二皮臉,也懶得打擊他敲打他,直接選擇了對他無視,拉着杜遠在茶几上下棋。杜遠時不時的還會與張世東聊兩句,被江永年呵斥專心下棋後也只能歉意的望着張世東,後者渾然不在意,繼續擺弄着高檔茶具高檔茶葉低等手法泡出來的沒滋沒味茶水,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樣,很隨意,被無視之後,相當華麗的開始反無視。
每個人,總會有閃光的一面,江永年如是想,他至少還算欣賞張世東寵辱不驚的態度,甭管是因爲臉皮厚還是什麼別的原因,面對自己的刁難和譏諷,能夠保持淡然,這就還算不錯了。
張世東喝了一會兒茶,在江雪羽幾次出來觀看情況確認不會發生爭吵、張世東也不會尷尬受辱後,對着他小心翼翼的比了一個唯有二人才懂的手勢,手在肚子上按了按,被逼迫刺激到的她,反而想要一場別樣的瘋狂。最重要的,她看到他爲了自己受委屈,心裡有一種別樣的感動,就想要好好疼疼他。
心下高興的張世東轉到了側面的落地窗前,看到後面有個草坪花園,打開通往花園的門,邁步走了出去。
“小心!”
江永年聽到一聲熟悉的渾厚粗壯叫聲,擡頭看到張世東走進了花園,急忙喊了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