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聞到一絲惡意、一絲渴盼。疑惑道:你似乎有點怨我?我得罪過你嗎?
衛極再度拉回她手,對她的敏銳投以欣賞的微笑。
你得自己想。而我會解答你每一次思考過後的疑惑。
報復我忘了你?
有一點。他笑了下,才正色道:如果由我來說,你可能只覺得聽到一個故事。你必須不斷的回想與猜測,才找得回失去的那一段記憶,也才能讓自己體會曾經歷過的。那對我們兩人都很重要。
她凝視他的眼,心悸着他輻射出的深沉情感。以前那一段是怎麼回事?憑什麼他非要她想起?失憶的自己到底是什麼模樣?竟能讓他眷戀?
此刻她不知該吃味着已亡故的速水詠子,還是失憶的自己了,而他的情感到底。
我這幾年來一直持續作着一些夢。她決定告訴他一些記憶較深刻的片斷,陳述間不忘觀察他的反應。
他安靜的聽完,不做任何評判,但眼中的陰沉消散了許多。什麼地方取悅他了嗎?她猜不出來。
最近還作夢嗎?他輕問。
她搖頭。
有,但不常。有時醒來甚至忘了,你能給我一些指引嗎?
你夢得還不夠多。也許是你一直沒刻意去回想,否則,應該還有更多更重要的事。那種根植在你腦海中的感受,你不會輕易忘掉的。
也許你該給我更明白的解答。
不。他搖頭。你得想起什麼,然後來向我求證。
要是我想不起來呢?她想要看清他內心真正的想法,想要知道若是全然沒有以往,只有現在與以後,對他是如何的感受。
他定定看着她,堅決的向她施壓:你必須想起來。
第八章
夢境是一片沉沉不見彼端的闃暗。
痛!撕裂全身細胞的痛楚正在蔓延,無止境的加深,沒有終點的擴散。
她感到自己快要死去!
無邊的痛楚引發她的恨怨怒嘆,所有負面情堵不斷炸裂出來,化爲一串詛咒。她從不知道自己可以那麼流利的嘶吼出罵人的話。
而她的拳頭,天啊!竟還有力氣招呼向她心愛的男人身上!如果她身體可以動的範圍更多,相信此刻她必定會在他俊朗的臉上一步一腳印!
對不起!是!都是我的錯!你可以打我,但拜託你留點力氣。男人憂心如焚、汗如雨下,叨叨的絮念些什麼,在她的上方不斷的爲她拭淚與汗。吵死人!
而她只想打他!爲什麼?夢中的她是這麼愛他呀!
可是見到他的鼻青臉腫,居然讓她有着嗜血的快意!
好痛!好痛!痛得快爆炸了!
趁着他又伸手拭她的汗,她攫住他手,已然喪失神智的狠狠一咬。
血腥味入喉,好多人在周身驚呼,似乎在叫她用力,也叫她鬆口。
不!她不!好痛好痛!
地想脫離現況,又不想鬆口。荒謬的想着:他到底是得罪了多少人,居然有人鼓吹她必須更用力?
突來的一股鬆弛感,又像是心頭緊繃多時的弦終於繃斷,耳鳴聲轟然,使得她聽不真切其他人在喳呼些什麼。
果然,咬他纔是最正確的脫離痛苦良方!
瞧,現在不是好多了?痛楚仍在,但一點一滴的減輕中。
好壞的他,居然因爲怕痛而不告訴她。早讓她咬不是皆大歡喜嗎?害她痛了那麼久。
夢中的她,含着些微的血腥味,滿足的睡去。
筋疲力竭。
又一份傳真。
趁着暑假回中部與未婚夫相聚的羅蝶超捎來她補充的資料,補充的內容並不多,但有了確切的日期。
速水詠子發生船難的時間是七月份,而紅葉去日本然後失蹤卻是八月份。
最重要的,衛極與速水詠子卻是於當年的十月結婚!
簡單的一個明確日期,卻教裴紅葉陷入巨大的驚駭當中,幾乎要立即衝到衛極面前問個明白。但不行!她強自按捺下激動,逼自己先想過一遍再去找衛極。
你會不會懷疑與衛極結婚的人其實是你?
蝶起在傳真紙下方問了這麼一句。紅葉何嘗不是立即有這個想法!
衛極手上的婚戒是她替他套上的嗎?一波暗涌而上的喜悅,帶來一絲甜意。
她曾結過婚嗎?低首瞧着自己光禿的十指,她的手指曾被套上屬於某人的印記嗎?
爲什麼是速水詠子的名字?
有可能是當時失憶的她,需要一個名字去做戶政登記?也有可能衛極是娶他表妹的靈位。依中國人的說法是未婚而身故的女性需要以冥婚方式來收納她的魂魄,免於淪爲孤兒。速水詠子的母親是華人,很有可能。
涌上來的疑惑太多,反而後者的可能性居大!何況還有個朗兒不是嗎?前陣子才過完八歲生日。目前二年級,算來是八足歲纔是吧?可是這麼算來又不對了!一九九一年速水詠子死亡,她自己失憶,而衛朗出生
朗兒是速水詠子生的嗎?還是另有其人?
問題一下子浮現太多,讓她無力細想。她必須請衛極給她一個解答:他娶的到底是誰?!
如果是速水詠子的牌位,那何必做戶政登記?是因爲已經有了朗兒了嗎?
日本少女一向隨着開放潮流大膽且前衛的與人交往,也許他們先生了孩子,再考慮結婚也不一定所以戶政上必須補登記?
那麼她當時突然出現,便恰巧遞補了速水詠子的位置。乍失愛侶的男人什麼都做得出來不是嗎?一個容貌肖似又失憶的女子,太容易被當成他所期盼的那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