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呼嘯着從河面上吹拂過來,趙文解開了襯衣的扣子,着胸膛迎風而立,任憑衣襟被颯颯的擺動,船上的燈被風吹着晃動不已,搖曳的和岸上的樹枝一樣無序紊亂,噼噼啪啪的響着。
竇堰的聲音清澈猶如清泉從石上流淌,讓沉悶的空氣有了一絲靈動:“趙文,在哪呢”
“在外地。”
竇堰聽到趙文簡短的回答,輕輕的笑了一下說:“沒事,這會給你打電話,主要就是謝謝你。”
建設廳查處圖源公司的動靜那麼大,趙文相信圖源房地產的開發商並不是傻子,必然會從大小、上下若干方面來考慮建設廳的用意到底在哪裡,起因何在。
而從竇憲那裡就能查到竇堰,從竇堰那裡就能聯繫到餘少瑩,找到了餘少瑩,就會找到車煥成,至於車煥成向誰靠攏,一目瞭然。
所以竇堰這會的話就說明了,她姐姐竇憲在贛南開發區買房的事情,已經解決了。
只不過,竇堰必然覺得建設廳查處圖源開發商的事情起因是因爲自己的姐姐購房的原因引起的,但是她絕對想不到趙文會借風揚碌碡碌碡,一種石頭碾子,農村地區碾穀子、扎輒場地的工具,用整塊的石頭打造,比較沉重,目的是藉着自己姐姐買房子的事情打擊馮建順,從而更是對付昌澤宇乃至於鄧花榮和鄧再天。
當然,也是爲了給馮晚晴添堵。
平心而論。趙文對那個一直表現的猶如行雲流水一樣的馮晚晴有些失望了,就如同原本美好的期待經過了艱難長途的跋涉後才發現曾經的那些執念只是存在於自己一廂情願的幻想當中。
這個世上哪裡又能有什麼超凡脫俗的人,即使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也是建立在豐厚的物質基礎上,否則每日爲了生計打拼,馮晚晴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女子,哪裡能不開始爲柴米油鹽醬醋茶操勞,而她的父親馮建順的財產也不是不勞而獲從天而降的。
生活在一個衣食無憂的家庭裡,馮晚晴必然對自己父親的處事方法有着耳濡目染,於是。這樣錦衣玉食的家庭環境造就出來的兒女。陳藪和馮晚晴就是兩個截然相反的極端,一個糊里糊塗,一個清醒理智。
和馮晚晴接觸不過兩三次,依着趙文蹉跎多年的人生經驗告訴他。馮晚晴是一個清醒的接近於冷酷的人物。她很明白自己需要什麼。當然這種品行能出現在馮晚晴身上,也說明了馮晚晴是一個很獨立、有思想的女人,這個在她從酒店門前碰到了鄧再天的表現就能夠窺一斑略全豹的悟出來。
馮晚晴能夠用一面之緣的印象給趙文畫一幅肖像畫。證明她是對趙文記憶深刻的,雖然她當時可能不知道趙文的身份到底是誰,後來也可以不知道自己爲趙文作的那幅畫已經輾轉到了趙文的手裡,但是她實在是沒有理由從鳳鳴山上認不出趙文這個被自己撞倒在地的人來,而且趙文後來將自己的手錶遺棄在了馮晚晴的車上,馮晚晴也沒有在和趙文酒店外重逢時留下雙方的聯繫方式,並且趙文提出了要馮晚晴爲自己做一幅畫的時候,馮晚晴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答應了,好像她從來就沒有爲趙文做過畫似的,那種表情彷彿像是趙文忽悠陳藪說陳藪一直碰到的是自己的同胞兄弟趙武一樣。
馮晚晴不是趙文想象中那樣的女人,但是趙文這會不去想爲何馮晚晴一定要是他所想象的那種女人,爲何馮晚晴應該就是趙文所期待的那個樣子而不能是現在讓他感到沮喪的另外一個模樣。
所以,趙文覺得既然馮晚晴不是自己所期待的那樣的女子,那麼,就讓這個女子和她的父親連帶着陪着他們家族的靠山一起慢慢的毀滅吧。
這一刻,趙文覺得自己就是一個頤氣指使的暴君,一個蠻不講理的無賴,一個喪心病狂無可救藥的惡棍
當然,做這樣一個壞人也沒什麼不好,至少證明了自己在前進的路途中又突破了自己心靈上的一個桎梏,揚棄了一個關於愛情或者是情感糾葛的羈絆,擺脫了人生中一個必不可少的磨難。
那樣,自己在未來的日子裡還有什麼可在乎的
又有誰、又有什麼事情能擋得住自己長風破浪的腳步
“愛情是雞巴毛,連人生都是雞巴毛”
“有沒有毛都阻擋不住人日人,同樣的有沒有毛都不能不讓人繼續過日子。”
這一刻趙文絲毫沒有因爲自己醍醐灌頂的悟明白了人生中一個關乎思想境界高低的問題而感到高興,相反的他有了更多的疲憊與憤懣,於是在這樣一個似乎要下雨的暮夏的午夜裡,他和竇堰通話的語氣連同身邊沉悶的空氣一樣變得猛然頹喪和低迷了。
果然,一道亮亮的閃電劃破了夜幕,趙文彷彿藉着這道光看清了遠處巍峨的山巒,但其實他什麼都沒看到,除了黑暗,仍舊是黑暗。
閃電泯滅了,眼睛裡的世界變得更加的陰沉。
“圖源開發商將那房屋中少的那兩平方米款子退給了我姐,而且作爲道歉,他們還在小區裡贈送了我姐一個停車位。”
買賣贛南開發區的房屋是不帶停車位的,這個停車位的價格不知如何,但是平白送來具有價值的東西,竇堰和她的姐姐還是感到高興。
“趙文,謝謝你。”
聽到竇堰在電話的那一頭輕輕的笑着,趙文心說這一段對自己說謝謝的人也不少了,而這些謝謝的本質是什麼
那就是權力
這就是權力帶來的好處,而當官的本質。就是對權力的佔有和擁有
竇堰聽趙文一直不說話,就問自己是不是打擾了他的休息了:“我就是有些興奮,因爲高興,所以才這個時候給你打電話,我覺得應該在第一時間告訴你這件事的結果。”
趙文就說沒有打擾:“我不說話是在聽你講,我就是喜歡聽你說話的聲音。”
覺得這句話有些歧義,趙文解釋說:“你說話的聲音和語氣,讓我想起了在學校裡聽老師講課時候的時光,那時候真是無憂無慮的。”
“什麼事情都是失去了才知道珍貴呵呵,我希望能接受竇老師的再教育。”
說完了這些。趙文覺得誤會更大了。但是也沒法再解釋,越說越糊塗,越描越黑。
也許,今晚自己的的確確是喝的有些多了。
竇堰沉默了一下。終於還是說了一句:“那。歡迎你來我這裡。接受再教育。”然後就和趙文說了再見。
對於竇堰最後說的這句話,趙文一點感覺都沒有,那聲音隨着河牀裡逐漸肆虐的風轉眼就消失了。他獨自又坐了一會,就準備睡覺,可天空中又是一個閃電,讓趙文不經意的看到了岸上的一個人。
這個人站在汶水河岸邊的一棵皁角樹下,身子斜斜的靠在一輛車上,她正同趙文一樣對着漆黑一片的夜幕出神,風猛烈的吹拂着,將她長長的頭髮紛飛的搖擺不停,就在那道閃電裡,趙文在正巧看到她的時候,覺得她的視線剛剛從自己的身上掠了過去。
這個人,正是馮晚晴。
馮晚晴今天又是一襲長裙,在夜色裡藉着船上和岸邊微弱的燈光趙文分辨不清馮晚晴裙子的顏色,這會燈影交錯,馮晚晴的臉陰暗不明,像是一個佇立在河岸上的幽靈,唰唰唰的雨點就落了下來,趙文心裡一動,就站了起來,對着馮晚晴看了過去。
又是一個驚雷
滿世界的這會好像都亮了起來,那來自天上巨大的咆哮聲震耳欲聾,雨點忽然的就密集了起來,打在樹葉和船蓬上叮咚亂響,趙文看到馮晚晴好像有鑽進車子裡的意思,就順着船舷跑了過去。
“嗨畫家,你好”
趙文臉上的笑容很燦爛,他的表情十分的真摯,即使是在這樣的環境中也能讓馮晚晴感受到他的熱情。
“怎麼一個人是出來採風來了”
馮晚晴看着趙文就笑,點頭,還沒說話,天上又是一道閃電,趙文急忙的說:“別進車裡,小心遭雷擊。”
趙文看了一下四周說:“我在船上有地方住,你和我先上去避避雨。”
頭頂的樹木已經不能抵擋雨水的勢頭了,趙文的身上有些溼了,他看着馮晚晴還在遲疑,就一把抓着她的手,拉着她就往船上跑。
“瞎,還想什麼,想明白就感冒了”
馮晚晴被他抓着手,只有跟着趙文,三步兩步的就到了船上,趙文卻還拉着她的手不放,看着一道又一道的閃電說:“天不犯我,我不罵天。天若犯我,我就生氣”
馮晚晴聽了終於笑了出來,說:“你這是什麼邏輯”
“什麼邏輯我不管,反正本來好好的心情,就被一場雨給攪渾了。”
馮晚晴用指頭捻了一下趙文的手,趙文好像這時才注意到自己還抓着馮晚晴,就趕緊鬆開了,不好意思的笑,眼睛卻在馮晚晴的臉上掃視着。
馮晚晴意識到了趙文的熱情,身子往後挪了一下,問:“你一個人”
“是,也不是。”
“現在是一個人,剛纔倒是有一大摞的人,這會一大摞的人走了,於是就剩下了我一個人。”
馮晚晴又笑:“你這人真有意思。”
“你有毛巾嗎”
趙文一拍額頭就說:“完了,你看我這會左腦全是水,右腦全是麪粉,不動便罷了,一動全是漿糊,看見了美女,什麼都忘了,罪過罪過。”
“你等一下,我給你拿。”
趙文進到船屋裡,將自己的襯衣脫了,露出了自己有着明顯腹肌的身軀,抓了浴巾就出來,遞給馮晚晴說:“要不你進裡面擦擦。”
馮晚晴說不用了,用浴巾將頭髮擦乾,眼睛看了一下趙文健壯的身體,問:“你怎麼來這裡了”
“我是說我四處看看是因爲畫畫需要,你呢”
“如果有一天我到處亂走,那麼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我的身體在旅行,另外一種是我的靈魂在旅行。”
“顯然我是前者。”
趙文噗嗤的一笑說“其實,這兩者我現在都不是,我就是胡亂走,想自己清淨一下,沒想到就能遇見你,可見緣分是擋不住的。”
但是馮晚晴對趙文的話沒有反應,趙文忽然覺得自己這樣裝逼下去實在是無聊透頂,乾脆的回去拿了毛巾將自己身上的雨水擦乾,掂了一瓶啤酒走了出來,用嘴巴咬開了瓶蓋子,噗的一聲將瓶蓋子吐到了河水裡,然後大馬金刀的就坐在了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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