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志傑從沒有想過與許壽見面會在這麼一個場合,也想不到會是因爲這種事情。
他一開始接到治安支隊小隊長的電話時還一頭霧水,按理說一個小隊長還不至於能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找上他這麼一個正牌局長。可當他聽小隊長戰戰兢兢哆哆嗦嗦把事情簡單說完,還說把麻煩找上了省委書記的頭上,許書記讓他立刻過來,他整個人傻了半晌,反應過來後慘叫一聲,不敢耽誤,連夜驅車過來。
來到地頭,小隊長領着他的警員站在茶座包廂外,孫志傑恨不得殺了他們,強忍着低聲向他們詢問具體是怎麼回事,小隊長吞吞吐吐說了事情經過。孫志傑心都涼了,冷冷掃了他們幾眼,打心裡決定回去再給這幾個傢伙上點顏色。
孫志傑是硬着頭皮進茶座廂房的,他雖然也是廳級領導,但是面對許壽,依然大氣也不敢出,特別是許壽一臉深沉的時候,多年積威顯露出來,孫志傑甚至感到脊背發涼,大冷天的額頭開始冒汗了。
“許書記……”孫志傑這種部門的局長事情一向很多,出了什麼事也一直都是上級部門的受氣包,能做到他這個級別,除了專業技能,混跡官場的能力也少不了,特別是那個態度,面對誰該擺什麼態度,他清楚得很。
現在他就一副認錯的態度,微微低頭,不敢多說。
“來了。”許壽淡淡應了一聲。
孫志傑更擔心了,瞥了一眼周圍,除了許壽坐在中間,他旁邊還坐着兩個年輕人,一男一女。孫志傑疑惑他們的身份,努力想了想,腦子裡還是沒有他們的印象。
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呢?
能與許壽坐在一起,這麼一個晚上在這裡喝茶,可見身份必不能簡單,至少孫志傑認爲就是市裡的書記要請許書記喝茶也不知道要排到什麼曰子。
“書記,出了這樣的事我是管教無方,請書記批評。”孫志傑也夠機靈,上來就認錯。
許壽瞥了他一眼:“孫局長,我別的要求沒有,我只是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孫志傑都要哭了,許書記問是怎麼回事,他哪知道到底是他-媽怎麼一回事!下面的人有些小動作他也清楚,但是一些小事他也管不過來,現在倒黴他無話可說。
不過,他倒黴了,剛纔那幫笨蛋也要跟着倒黴。媽-的,整人整到許書記頭上來,還想幹不?
許壽見他不說話,氣不打一處來,指着几上的白色塑料袋,低喝道:“你們簡直是無法無天了。你來看,這些東西按剛纔那個帶頭的傢伙說是海洛因,你知道這裡有多少嗎?六七十克那麼多!哼,你們是要把我抓到大牢去嗎?”
“不敢不敢。”孫志傑也暗暗心驚,媽-的羔子,這幫小兔崽子,越來越不像話了,這麼多東西他們去哪搞來的!
“書記……也許是他們搞錯了。”孫志傑只能先幫他們開脫了,“不過書記放心,回去我會處理他們的。”
“搞錯?”許壽哼了一聲。
孫志傑沒有辦法,只能硬着頭皮說道:“書記放心,回去這事我一定會徹查清楚的。”
他知道自己惹上麻煩了,很明顯,自己這邊的小隊長是受了別人的唆使要整人,這個房間裡的三人那個年輕男子是最有可能被整的對象,問題是這傢伙能和許書記坐在一起,當然不是一般的人,那麼要整他的人當然也不簡單。
他這個局長夾在中間,無論是誰他都得罪不起,當然,眼前有許書記在他也只能傾向這邊,打定主意先把許書記安撫住,回去查清再看看怎麼應付。
許壽聞言沒有迴應,轉頭問旁邊的陸弘:“你認爲怎麼樣?”
陸弘笑着看了孫志傑一眼,話說他與這個孫局長也有點淵源,開學的時候他被人陷害成了殺人嫌疑犯被關在醫院裡,陳羽燕通過韓冰向孫志傑求情才得以進來看他,現在陳羽燕是他女朋友,也就是說他算是欠這個局長一個不小的人情。
想到這裡,陸弘聳聳肩說道:“既然孫局長都這樣說了,我當然無話可說。”
許壽微微一愣,陸弘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孫志傑聞言大是感激,看着陸弘眼中全是謝意,小兄弟,你真是好人呀,知道哥現在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有你這句話許書記應該不會爲難我了吧?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
進來的唐天洋,他趕得很急,氣有點喘,進來後有點忐忑——一路趕過來的時候他又撥了電話給陸弘,詢問是怎麼一回事。陸弘覺得這秘書平時對自己還算照顧,投桃報李,把事情詳細說了出來。
知道是這麼一回事,唐天洋嚇得不輕,他是許書記的秘書,許書記出了什麼事他是第一個倒黴的人,雖然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許書記要做什麼他管不着,問題那個時候沒人會考慮這些。
一進來,唐天洋與許壽打過招呼之後,認出孫志傑,不由怒道:“孫局長,你們是怎麼辦事的,這事辦得也太離譜了吧?”
孫志傑苦笑不已,何止離譜,簡直是荒唐!
栽贓就栽贓,卻讓省書記抓了個現形,這麼荒唐的事傳出去誰也兜不了!孫志傑來的時候還在考慮要不要通知市領導,仔細一想實在是太丟人了,先不報告,過來看看許書記的態度再說。
唐天洋回頭又問:“書記,對於這事您有什麼指示?”
他看得出來許書記是很不高興的,特別是這事還有許晚晴在場,涉及到他的寶貝女兒,誰來誰死!
唐天洋很清楚許晚晴就是許壽的龍之逆鱗,他不會坐視女兒受了委屈而不顧,因此他也不大清楚這事具體要怎麼處理,需要請示。
“指示沒有。”許壽淡淡說道,“就一個要求,我需要是怎麼一回事。天洋,這事你跟進一下,配合孫局長把事情搞清楚,之後再向我彙報。”
“是,書記。”唐天洋心下一凜,果然,老闆真的發怒了,不由同情地看了一眼旁邊忐忑的孫志傑。
孫大局長心下叫苦,本打算自己回去糊弄一下,沒想到許書記要見真章,還派了個秘書過來監督,這下他就算是想置身事外也不行了,更不能和稀泥。
一咬牙,孫志傑心裡就有了決斷,媽-的,王八羔子不讓我好過,我也用不着手軟!許書記纔是最大的,他們這些做手下的要聽當然也是聽最大領導的話!
“書記放心,我一定配合唐秘書把事情查得一清二楚!”孫志傑立軍令狀一般保證說道。
許壽點點頭:“希望你們有效率一點。”
唐天洋會意,趕緊說道:“書記,我們這就去查。”說完轉身就往門外走去。
孫志傑一愣,反應過來,暗讚一聲不愧是書記的秘書,就是貼心,明白過來,他也不敢多呆,再次保證之後退了出來。
關上房門,孫志傑在走廊上發了一會呆,回過神來發現唐天洋默默站在一邊,那幾個警員也不敢走遠,靠在一邊擔驚受怕。
孫志傑想了想,趕緊掏出煙往唐天洋那邊遞過去,又一邊笑着說道:“唐秘書,你和老孫我也不陌生,這下你可得關照一下我呀。”
唐天洋客氣接過煙,看了他一眼,也是一臉擔憂:“孫局長,別說你了,我現在心裡也沒底呢。我來得比你還遲,我根本也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不過老闆交代下來,我也只能盡心去辦,是不?”
“盡心”,那也就是說不能敷衍了事了,孫志傑很清楚唐天洋作爲許書記的貼身秘書,最瞭解許書記的心思,他說盡心,也就是說他知道許書記不會輕易放下這事。
那麼,他孫局長當然也要盡職!
孫志傑會意過來,重重點頭:“唐秘書說得對,這事太惡劣了,許書記吩咐下來,我們一定盡心盡職把事情查清楚。”
唐天洋笑了笑,點點頭。
“唐秘書……”孫志傑猶豫了一下,“剛纔許書記旁邊那兩位的身份是……哦,本來我是不應該問的,不過你也看到了,手下人不長眼會得罪他們,如果能讓我早一點了解他們的身份,我當然能最快幫他們解決一些麻煩。是不?”
唐天洋仔細一想,孫志傑這個級別雖然在許書記面前算不上什麼,看上去也尊敬他這個秘書,但是誰都清楚,以他的身份能和自己好生說話,完全是看在許書記面上罷了。
羊城公安局長,在很多人眼中,分量着實不輕!
點點頭,唐天洋又笑了:“孫局長說得對,以孫局長的能量,誰敢小覷!至於他們的具體身份,說實在的,我也是一知半解而已。不過,我可以告訴孫局長的就是,得罪了他們也就是得罪了許書記!”
孫志傑渾身一震,訝異看着唐天洋。
唐天洋沒有說話,凝重點頭回應。
孫志傑吞了一口口水,有點羨慕了,這兩人啥來頭呀,能這樣讓許書記看重?
他又想罵娘了,今晚之事與自己雖然無關,可怎麼說也是自己手下惹出來的,他作爲領導這個黑鍋是背定了!
我擦,這口鍋太大了,得多找幾個人來背!
一有決斷,孫志傑撇下唐天洋,手一招,對着那五個警員厲聲喝道:“你們給我過來!”
“局長……”帶頭大哥帶着馬仔磨蹭走過來,一臉害怕。
“說,怎麼回事?”孫志傑恨聲問道。
帶頭大哥趕緊說道:“局長,我們接到舉報電話說這房裡的人非法持有毒品,我們就過來搜查一下,誰知道是許書記在裡面……”
孫志傑聞言大是臉紅,發現旁邊的唐天洋輕輕嗤笑。
怒了,真的怒了,孫志傑臉色漲紅,大喝一聲:“說實話,否則我也救不了你們!”
媽-的,都這個時候了你們還撒這麼蹩腳的慌,這不是紅果果地打他這個局長的臉嗎?現在就是一頭豬都能一眼看出這幫傢伙在玩栽贓遊戲了,對於這種事他也有所耳聞,就是找到要整的對象,陷害一下拉回去盤問,教訓一頓就放了。可是今天他們不單惹上許書記,最要命的是這贓栽得實在太惡劣了,超過50克的毒品,分量不同,量刑也不同,想到幾年的徒刑孫志傑也不禁心寒!
啥仇恨呀,玩得這麼大!
看到幾個警員都不說話,唐天洋看了看錶,說道:“孫局長,現在十點多了,書記明天早上還有一個會議要開,許夫人回京之前也要求我督促書記晚上不要熬夜,要早點休息。”
很明顯,他不滿意這種浪費時間的盤問了。
孫志傑當然也清楚許壽現在都還沒走就是要等結果的,唐秘書不滿意,許書記當然更不滿意。許書記不滿意,生氣了,很多人都得睡不着覺!如果是一般的書記也就罷了,關鍵是許書記在珠江經營了近十年,又是國家領導人,在珠江一省的權勢無人敢觸他黴頭!
孫志傑知道現在不是磨蹭的時候,他揪起帶頭大哥的衣領,大怒喝道:“混蛋,你是不是想害死大家!我告訴你,這個時候別想包庇什麼人,越包庇就越麻煩,你知道不?”
“局長,我……”帶頭大哥臉如死灰,嘴脣也哆嗦個不停。
“說,再不說我一槍斃了你!”孫志傑真的要掏槍了………………………………………………………………………………………………唐天洋等人出去後沒多久,許壽藉口談事把陸弘帶到了廂房的小廳,留下許晚晴自己一個人在外間喝茶。
小廳沒有沙發,只有打牌用的桌椅。廳牆外是陽臺,從小門出去可以看到珠江的夜景。
進來後陸弘拉開玻璃房門,夜風呼呼,寒冷之外又帶着江水的腥味,以及淡淡的清新之氣。
等陸弘轉身的時候,許壽已經拉過一張椅子端坐在那裡,一臉嚴肅。
陸弘在他對面拉出椅子坐下,笑着問道:“許書記特意繞開許學姐,是不是有關於她的事要和我說?”
一提及許晚晴,許壽臉色放緩,看着陸弘說道:“說到我和晚晴的事,還得謝謝你的幫忙。”
陸弘謙虛說道:“許書記太客氣了,不過舉手之勞罷了,能對你們有作用就行,別的就不用多說了。不過還得恭喜許書記,我看許學姐雖然對你還有意見,不過聽完你的話態度也算好了不少,雖然還冷言冷語,也總算是肯和你說話了。”
許壽承認陸弘說的沒錯,這也是他今晚最滿意的地方。
陸弘又說:“許書記曰後還有什麼要我做的儘管說,我會盡力爲你們提供服務的。”
許壽看了陸弘一眼,突然問道:“陸弘,我和你的關係如何暫且不說,你覺得晚晴對你怎麼樣?”
陸弘愕然說道:“許書記問這個是什麼意思?”
他心裡忐忑,對方不會是看出自己和許晚晴有什麼曖昧,做父親的要來和自己算帳吧?又或者是想做主把女兒許配給自己?
“沒什麼意思。”許壽淡淡說道,“只是想知道你對晚晴是什麼態度。”
“態度?”陸弘慢慢琢磨,“態度嘛……這個很難說,許學姐總體還是不錯的,對我也好,也幫過我。”
“是啊,幫過你。按理說我也算幫過你的……”許壽沉吟一下,突然高聲問道,“既然這樣,你爲什麼還要算計我們父女倆?”
“算計?”陸弘有點害怕許壽那雙緊盯着他又散發出寒意的眼睛,縮了縮脖子,強自一笑,“許書記,我還是不大明白你的意思。”
“真不明白?”許壽看着陸弘冷哂一笑。
陸弘猛地搖頭:“真的不大明白。許書記你是高門大官,說話水平太高,我呢覺悟太低,不明白也不希奇。”
許壽哼了一聲:“真要我把話都說明白了?”
陸弘訕笑:“那就得看看話說明白了有沒有好處了,有好處當然要說,沒好處就得考慮考慮了。是不?”
許壽很不滿意陸弘的態度:“別和我耍滑頭!小子,我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要多,在我面前耍手段,你還不夠格!”
陸弘有點冤枉,又有點無辜:“許書記,你這樣指責我,是怪我剛纔和許學姐說是你逼我約她出來的?剛纔你也看到了,她一心要走強硬要走,我如果不說些順她心的話她哪裡肯留下來。你看,她本來就怨你,我順着她的意思把髒水都潑到你身上,她頓時憤怒,轉身就罵你,也算是和你說話了嘛。這都是迫不得已,你就當是策略算了,不用生這麼大的氣吧?”
“你還敢跟我扯東扯西?混蛋……”許壽怒氣勃發,瞪着陸弘,“說,這臨檢怎麼回事,這毒品又是怎麼回事?”
陸弘訝道:“我也不知道呀,我現在也奇怪這毒品到底怎麼回事呢,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肯定是他們想要栽贓。”
許壽冷笑一聲:“是啊,要栽贓。好好的人家爲什麼要栽贓?”
陸弘聳聳肩:“這個就要你許書記啓動問責機制了,我聽說——聽說而已哦,不確定的,你別認爲我是在向你打小報告——聽說有些部門的人臨過年了就會到外面賺點外快,使點手段把別人黑了,之後再收錢完事。我懷疑他們栽贓的目的是爲了錢,要不是有你許大書記在這裡,估計他們稍後就會提出給錢私了的建議了。”
“陸弘!”許壽氣得不行,伸手想重拍桌子,想起外面還有許晚晴,手頓在空中,猶豫拍下的時候力道輕了很多,啪的一聲沒嚇住陸弘。
“許書記,雖然我是有點在揭你們相關部門的內幕,讓你這個書記很不爽,不過你可以明查的嘛。”陸弘更無辜地睜着雙眼。
許壽長吸一口氣,冷笑不已:“是啊,人家要拿六七十克的毒品來向你賺外快?”
陸弘悲憤說道:“我只能說他們心腸狠毒了,也許是怕被栽贓的人不給錢,特別弄得嚴重一點。”
“好好,你不說是吧,那麼我也不用給你面子了。”許壽氣極反笑,恨不得向陸弘施以老拳,“到底你和什麼人結怨,人家要狠到把你投進監獄?別再跟我扯那些有的沒的東西,我和你說過,這些對我沒用!如果你還不老實,我不介意讓晚晴進來聽一聽我的分析,我看你還有沒有臉面在她面前晃盪!”
陸弘還是很無辜的樣子:“什麼分析?”
許壽冷冷一笑:“分析分析爲什麼我們在這裡聚會,找麻煩的人偏會這個時候上來,你不覺得太巧了嗎?”
“無巧不成書嘛。”
許壽一指陸弘:“是你,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我?”陸弘大吃一驚,“許書記,你有沒有搞錯,我自己栽贓我自己?我瘋了不成?”
“你沒瘋,只是自以爲聰明而已。”
“這個……”陸弘顯得很不好意思,“我是有點聰明,不過能不能不用‘自以爲’這個詞,貌似自作聰明不是褒義詞的。”
許壽冷瞥他一眼:“都這個時候還能胡說八道,我只能說你臉皮真厚,也真不要臉。”
“呃……”陸弘被打擊到了。
許壽自顧說道:“我可不信那個與你結怨的人會那麼巧就找到這裡來,別跟我說什麼跟蹤之類的話,這不是拍電影!如果不是你把消息泄露出去,他們怎麼會這麼輕易找上門來?你不就是爲了在我這個書記面前把事情鬧大嗎?”
陸弘聳肩說道:“你怎麼能這樣想呢?你怎麼知道不是有人真要找你女兒的麻煩,許學姐做的是律師,平時得罪的人應該也不少的。”
許壽一愣,既而說道:“總之事情太巧了,晚晴做律師那麼多年,要找她麻煩的也早就找了,何必等到現在,還是在我面前!”
陸弘攤攤手:“那我也無話可說了。”
“是羞愧得說不出來了吧?”許壽冷冷一笑。
“如果許書記你是這樣看的話,你應該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的,幹嗎還一副要追究的樣子?”陸弘無奈說道。
許壽頓了頓,瞥了陸弘一眼,沉聲說道:“手段很拙劣,也很讓人鄙視,不過我早就說過,你這傢伙對人姓的把握還是很有一手的。你當然清楚我好不容易和晚晴有機會坐在一起說話,如果被人打攪了我肯定會很生氣。爲了晚晴,我什麼都做得出來!”
陸弘恍然:“我想我明白許書記是什麼意思了,你是說,一切都是我搞出來的:我和人有仇,之後我趁着和你們約在這裡的時機,故意通知了我的仇人。而那個人應該很有權勢,可以指使得動警察,他們過來栽贓,惹怒了你許書記。之後就是許書記你雷霆大怒,追究起來,這樣我就可以借你的手打擊仇人。是這樣不?”
“難道不是?”
“這樣說不通呀。”陸弘搖搖頭,“我憑什麼肯定那個仇人一定會在今晚對付我,又憑什麼肯定他會指使警察?如果他不叫公安,而是叫了一幫流氓殺進來,拿刀拿槍要砍要殺,我豈不是也要血濺茶座?總之一句話,我憑什麼做到這些?”
許壽愕然,想想也對,有點不自信了:“真不是你做的?”
陸弘笑了一笑:“你雖然是老大,可也不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的。”
許壽一皺眉,很不滿意陸弘總是在他面前耍滑頭。
“到底是不是?”許壽冷冷盯着陸弘,“陸弘,如果你有什麼要我幫你,以你和晚晴的關係,我當然會儘量幫你一把,根本不需要耍什麼花招。還有,我不允許你再三利用晚晴來達到你的目的,你要是敢傷害她,我絕不放過你!”
陸弘很無奈:“貌似我沒打算傷害過誰的。”
許壽不大相信陸弘,還想說話,這時候唐天洋和孫志傑進來了,一副要報告的樣子,他也只好暫時放過陸弘,走了出去。
唐天洋一副雲淡風清的樣子;孫志傑臉色不大好看,緊張凝重,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
“都查清楚了?”許壽淡淡問了一句。
“是的,書記,他們都交代了。”唐天洋平靜說道。
許壽重新坐回沙發,肅聲說道:“孫局長,你來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孫志傑看了唐天洋一眼,向他求助,請他出面彙報。
唐天洋低頭,緊看地板,沒有反應。
沒有辦法,孫志傑暗歎一聲,恭敬說道:“許書記,他們說了,是有人指使他們過來,目的是爲了教訓房裡的人。”
“不是舉報嗎?”許壽輕笑一聲。
孫志傑一陣羞愧,趕緊說道:“書記,是我管教無方,我沒想到這幫混蛋膽子竟然這麼大!”
許壽擺手說道:“指使的人膽子更大吧。說吧,是誰?”
孫志傑猶豫了一下說道:“是吳策。”
“吳策是誰?”許壽愣了一下,看向陸弘與許晚晴,“你們認識嗎?”
許晚晴搖頭表示不認識,陸弘當然也跟着搖頭。
唐天洋趕緊站出來解釋:“書記,吳策是市局的副局長,你不認識不稀奇,不過如果說到早些時候網絡盛傳的綠燈門事件你也許就有印象了,他就是經手人,是受處罰的領導之一。”
許壽問道:“既然受了處罰,怎麼還搞出這樣的事?”
孫志傑欲哭無淚:“書記,我們對他的處罰是勒令他反省,後來還記過,雖然有兩個月了,不過暫時他還是冷藏階段,局裡的事務不讓他插手,他能指使這些人是因爲級別還在,所以……另外,他是……常務副市長的弟弟。”
“吳政?”許壽大吃一驚,怎麼一下子牽扯出市裡領導來了?
他剛纔懷疑陸弘,現在也有點不大肯定了,陸弘怎麼會與他們有關係?
孫志傑額頭開始冒汗,老實說那個小隊長交代出吳策的時候他也大吃一驚,手腳慌亂,在許書記面前,吳策還不夠看,但是有吳策就會有吳政出現,一想到市裡換屆的風聲,孫局長就叫苦不已。
把這些牛人牽扯出來,他的麻煩也很大,有心隱瞞,又有唐天洋在身旁,面對許壽也不敢撒謊,只能老實說出來。
“書記,你看……”孫志傑還是得請示這件事該怎麼處理。
許壽想了想說道:“知道人,卻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你再查查,我會讓唐秘書跟進的。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孫志傑如蒙大赦,也不顧什麼規矩了,告辭一聲招呼上那幾個給他惹麻煩的手下就走了。
許壽轉身看向許晚晴想邀她一起回去,許晚晴拎着挎包就說:“我也走了,陸弘,你送我不?”
許壽一滯,暗歎一聲,轉而對陸弘說道:“陸弘,你小心送晚晴回去。晚晴,有時間……”
他頓住了,許晚晴都沒等他說完就往門外走去;陸弘抱歉一笑,跟了出去。
看着兩人消失在門外,許壽苦笑搖頭。
“書記,我送您回去吧。”唐天洋恭敬說道,“天色不早,您明天一早還有會議,需要早點休息。”
許壽點點頭,問道:“天洋,今晚的事你怎麼看?”
唐天洋笑了一下:“我怎麼看沒用,關鍵是書記您怎麼看。”
“哦。”許壽應了一聲,“牽出吳政來就不簡單咯。”
“書記懷疑是有人要在換屆這個關鍵時候給他招麻煩?”唐天洋很是疑惑,“可讓人不解的就是怎麼會是吳策指使的呢,那是他大哥呀。書記,會不會那個警員給假口供?”
“如果是假的話那孫志傑更麻煩,他膽子應該沒那麼大,如果他不想自己給自己惹禍,他會賣力查清楚的,等他的消息吧。”許壽說道。
唐天洋更是不解:“他們怎麼能知道書記你在這裡呢?”
許壽聞言一愣,既而一拍手掌,叫道:“果然,最有嫌疑的還是陸弘!這小混蛋……”
“陸弘?”唐天洋吃了一驚。
許壽很不爽了:“少不得又要給他利用一次,他-媽-的!”
唐天洋眼珠子都瞪出來,能讓許書記生氣說出經典國罵的事非常少見,陸弘到底做了什麼惹書記這樣憤怒?
可惜,許壽不說,他也不敢問。
………………………………………………………………………………………“今晚這事很奇怪。”坐在陸弘的車上,看着窗外慢慢移過的路燈,許晚晴突然脆聲說道。
陸弘看了她一眼,笑道:“是很奇怪,也很離奇。我沒想到這麼狗血的橋段又發生在自己頭上。”
許晚晴瞥了陸弘一眼,車內燈光暗淡,陸弘的臉在閃爍的燈光下忽明忽暗,看不清他的神色,轉頭過去,明亮的眸子定在陸弘身上,輕推小巧的眼鏡,突然又說:“你說他們是衝你來的還是衝我來的?”
陸弘聳聳肩:“也許是衝許書記去的。”
“找死嗎,衝他去?”許晚晴冷哼一聲。
陸弘笑着說:“我不在的時候許書記和你說什麼了?”
許晚晴臉色一變,記起陸弘的欺騙,臉色大恨:“別和我說話!”
陸弘點點頭,真不說話了。
許晚晴越想越惱,又瞪着陸弘罵道:“陸弘,你這混蛋!你覺得這樣欺騙我有意思嗎?你明知道我和他沒什麼可說的,你還幫着他……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朋友的?”
陸弘沉默不語。
“怎麼不說話,心虛了,慚愧了?”許晚晴越說越怒,“枉我把你當朋友,你卻這樣對我,你對得住我嗎?你說,你到底收了他什麼好處?”
“我是義務服務的。”陸弘只能解釋,“我沒受他什麼好處,甚至提都沒提。”
許晚晴冷笑:“你說我信嗎?”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呀。”
許晚晴還是不信:“他一定是許你什麼好處了,不然你怎麼會把心思打到我頭上?”
“真沒收好處。”陸弘苦笑一番,“我是看他可憐……你知道的,他有時候表現得很可憐,一提起你就滿臉愁色,說的話又心酸,我一向善良,一不小心動了惻隱之心,就答應幫他的忙了。”
“別和我提他,我和他沒什麼好說的!”許晚晴冷哼扭過頭去。
“是啊,你沒有話說,他有嘛。”陸弘嘆了一口氣,“知道我是在哪認識他的不?”
許晚晴哼了一聲,沒有做聲。
陸弘自顧說道:“我和你說他是自己找上來的,但是你一定不會知道我第一次在哪見他。”
許晚晴還是沒有說話。
“你公司樓下!”陸弘感嘆說道,“我那次從你公司下來,他就在樓下,按他的說法,他經常停車在那裡偷偷看你。許學姐,過去的就過去了,你要想往後的曰子過得開心,就得學會放棄仇恨,不看開你是無法丟下心中的包袱前行的,你給他一個機會……”
“夠了!”許晚晴冷冷打斷陸弘的勸解,“我說過,不要在我面前提到他!”
陸弘自嘲一笑:“好,不提就不提,算我多事!”
許晚晴一陣沉默,眼神閃爍,也不知道想什麼。
“繞着附近逛一圈吧,我還不想回去。”看到陸弘要拐上世紀花園的路口,許晚晴突然悶氣說道。
陸弘愣了一下,依言而行,順便把車速放慢下來。
“陸弘,你說,爲什麼要在失去的時候才知道後悔呢?”許晚晴倏地幽幽嘆道,“爲什麼在擁有的時候不好好珍惜?”
“也許……”陸弘頓住了,腦子裡突然閃現秦慧的頭像,感覺喉嚨被堵住了,說不出話來。
秦慧當時就是毫不在意他們之間的感情,棄之如敝屣,現在,她後悔了嗎?
長嘆一聲,陸弘苦笑說道:“其實如果懂得後悔那還是肯承認自己的錯誤,那也是對自己對他人負責的態度,如果死不悔改,那纔可悲呢!”
許晚晴驚訝看了陸弘一眼,秀眉輕蹙,惱道:“後悔有什麼用,這個世界什麼藥都不缺,就是沒後悔藥賣!就算再後悔,怎麼彌補,也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事情,也不能再讓一切從頭開始。”
陸弘又嘆道:“是不可以從頭開始,一切都變了,可也不應該因爲這事讓自己不開心吧。放下心頭的防線,重新接納一些新的東西,這樣才能擁有更多。”
“你什麼時候又成哲學家了?”許晚晴沒好氣白他一眼,“要說閱歷,我比你還要多,我需要你向我講大道理?”
陸弘苦笑一聲:“那你說有道理不?”
“沒有!”許晚晴堅定說道,“如果仇恨可以輕易放下,也就不叫仇喊恨了。”
陸弘一愣,仔細一想,自嘲笑了,是啊,仇恨就像心靈的毒藥,時刻啃噬着敏感脆弱的心靈,讓人痛癢難耐,非宣泄出來不能緩解。
他想到了自身,若說對仇恨的態度,陸弘自認不是一個大方到可以放過仇敵的人,比如說吳志川——陸弘確實向許壽撒謊了,許壽的懷疑也沒有錯,今晚這事確實就是他一手炮製的,目的就是爲了整吳志川——確切地說,讓吳志川先出手整自己,之後利用許壽進行反擊!
陸弘問許壽他憑什麼做到這一切,如果他只是一個平常人,當然難以做到,可如果藉助了小八,那一切就容易得多了。
經過與吳志川的幾次矛盾與衝突,陸弘發現吳志川看上去表面冷靜有風度,並沒有像張三風那樣動不動就把人呼來喝去囂張得不行,不過這些都是掩飾罷了,其實他內心裡比張三風還要囂張跋扈,不把一切放在眼裡。
原因是他更驕傲於他的家世,或者說勢力,他認爲以他們家的實力足以在羊城掀起很大的風浪,也就是說,他骨子裡的囂張不表現出來,那是因爲他覺得沒有必要,可如果真有什麼事情發生,他認爲以他家的能量絕對可以解決,沒有人會真與他作對。
吳志川的驕傲使他很看重所謂的尊嚴,也就是他憑以驕傲的面子,誰落了他的面子,他就會瘋狂起來,他每次見了陸弘都要失控就是因爲他搶了秦慧,對陸弘有心理上的優勢,一旦陸弘不買帳,他感覺驕傲和麪子受到了挑戰,心態就會失橫。
姓格決定命運,只要吳志川因爲這事瘋狂起來,他就會無所顧忌,沒有什麼是他幹不出來的!
陸弘就是利用了他這一個心理弱點從而進行一次反栽贓設計。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