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事務有阿豪哥幫着打理,一切還算順利,微冷緊繃的臉上今天總算有了點笑意。回到家,把皮包交給立在門口的林嫂。
“小小今天還鬧嗎?”
宋雅洛走後,這幾天小小天天鬧着要媽媽,哭的她心都碎了。有時候真想直截了當告訴她:我纔是你媽媽。
想想還是極力忍住了,畢竟孩子已經記事了,說出來怕她更加無法承受。每次她哭鬧,都只得在心裡默唸着:是媽媽對不起你。
“今天總算不鬧了,在花園裡跟hachi玩呢。”
“hachi ?”
微冷一驚,纔想起那是她的狗,沒想到它居然還活着。
推開低矮的木籬笆走進後院的花園,遠遠地便聽到女兒的笑聲,她欣慰的笑笑:孩子就是孩子,什麼不開心的事都能很快忘掉。
“姑姑,你回來了。”
小小開心的跑過來,小臉上還蹭着一塊泥巴。她微笑着蹲下來,伸手替她擦掉。
一隻大大的白狗狗跟着跑過來,看到她,奮力的搖起尾巴。
“hachi”
她微笑着,伸出手去撫摸狗狗的脖子。
hachi居然沒有反抗,而是溫順的臥在了她的腳邊,尾巴搖的更歡了。
“hachi,沒想到你還記得我。這麼多年了,還記得我對嗎?”
說着說着發現自己又哭了,爲這單純的感動。以前的自己最喜歡撫摸它的脖子以示親暱,沒想到它居然還記得。
“姑姑,你爲什麼又哭了。是小小不乖嗎?”
小小伸出小手替她擦眼淚,一臉不解的問。
“小小乖,小小最乖了。姑姑不哭了,不哭了。”
微冷說着把女兒抱進懷裡。
她的女兒,她的公主,她再也不要讓她哭了,她要擔起一個母親的責任,給她最好的生活。如果她真能在自己身邊無憂無慮的長大,就算要爲此放棄一切也值得了。
桌邊放着那張大紅色的喜帖,一直放了好多天,她也沒去碰過。剛一轉身,不小心蹭到了地上。微冷望着落在地毯上的請帖,伸手撿起來,拿在手中凝視那紅的刺眼的囍字。
又想起了以前種種,她曾經是她的情敵。情敵,真是一個可笑的稱謂。我怎麼配做人家的情敵,不過是當年的自己太不自量力,竟真的以爲自己從絕代佳人的手中搶到了曠世才子的愛情,終還是逃不過一場傷痛。而自己卻不爭氣到被騙後還忘不了那個男人,還給他生了女兒。
瞟到請貼上的喜宴地點:翰林高級中學。正欲把帖子丟進垃圾桶的手又縮了回來。
母校,那一方淨土曾經承載了她今生最美的時光。她就是在那裡,遇到了丁若寒。
2003年7月31日,晴。
她終是來了,着一件淡紫色的連衣裙,撐一把素淨的太陽傘,宛若一株淡雅芬芳的薰衣草。
奢華而恬靜的校園處處散發着青春的氣息。如果忽略去這到處飄蕩着的喜慶紅絲帶,這樹,這教室,並沒有發生多少變化。遮天蔽日的古榕,把校園的夏日庇護的清涼雅緻。伸手撫摸過一棵棵的榕樹,記得初次見到他,就是在這一排榕樹下。
不遠處的他正和朋友們談笑着拾階而上,五年的時光早已把他從一個憂鬱少年打磨成了一位成熟穩重的男人,走在人羣中還是一樣的璀璨耀眼。無意的轉身,捕捉到那一抹紫魅,便再也挪不動腳步。那是她嗎?
驚起擡頭,她停下了腳步,凝視着眼前擋住去路的故人。
恍惚中時光停滯,歲月靜好,宛若五年以前。
“好久不見。”
他終於開口打破了這長長的沉寂。
她聽進耳中,融進心裡,一時間柔腸百轉。
他向來有這種能力,一句話,便能使她亂了心智。
“好久不見。”
她故作淡然的說着,儘量平復自己那顆猛烈跳動着的心。
不是應該很恨這個男人的嗎?他欺騙了自己的感情,篡改了自己的人生。他明明是這麼薄情寡義,品質惡劣的一個人,表面上對你好對你笑,心裡卻不知藏着什麼卑鄙的企圖。可是爲什麼看到他還是會心動? 爲什麼一點恨意都提不起來?倒有一種老朋友久別重逢的親切感。
一定是因爲時間吧,這個世界上最神奇有最殘忍的力量。是因爲它走的太遠了,把這一切情緒都沖淡了嗎?還是我們真的都長大了,不再像青春期時那樣愛恨分明,義無反顧了。
安靜的走在古榕撐起的綠蔭裡,感受着樹葉間隙裡灑落的輕柔陽光。
他看到她撐傘的手腕上依舊戴着那一抹淡碧,和着那道淡淡的疤痕都是他們曾經相愛的證據。
“這鐲子,你還戴着。”
言語之間的溫柔,要把所有聽到的人都融化。
低頭瞟一眼腕間淡若止水的三生石,像個老朋友一樣的笑着:
“嗯,就是喜歡這成色。”
她說出的話雖溫和,卻是滿滿的距離。
“當年的事情,對不起。”
他滿含歉意小心翼翼的說着,語氣裡夾着三分畏懼,怕她還在乎,又怕她不在乎。畢竟,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了。若是在乎,她這些年來肯定恨他恨到了骨子裡;若是不在乎,或許連他也一起不在乎了。
“當年的事”
微冷失神的說出這四個字,眼神飄渺,彷彿在努力回憶着。有那麼一刻眉頭微微皺着,又有那麼一刻,嘴角帶了點淺淺的笑意。她是想到了什麼,清澈的眼眸忽明忽暗的。
瀏覽過那麼多的女子,唯獨在她面前,自己變得那麼的敏感,她的每一個神情每一個動作,都能仔細察覺。
終於,她收回了凝視遠方的目光,平靜的看着他說:
“當年的事,還是要謝謝你,贈我一場空歡喜。”
他一字一字的聽着,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忽而傷感,傷感到受不了,嘴角的笑頓一頓,消逝。酸甜苦辣都是滋味,他都可以確定,自己還在她的心裡,哪怕只是一個蟻穴大小的位置。唯獨這面無表情的,波瀾不驚的,靜若止水的,纔是最傷人的。是她隱藏的太好?還是那曾經刻骨銘心的愛恨,早已被無情的時光超越。
他發現,她是真的變了,冷若冰霜,喜怒不行於色,真的陌生了,真的不再是他記憶裡的那一個。
其實,再重逢,他的心底是埋了期望的。失去以後才懂得珍惜,她潤物無聲的佔據了自己心中多少萬平方的土壤,那些根植於上花草樹木,慢慢的隨着時光,氾濫成災。
她消失以後,他曾跑去所有他們曾經一起去過的地方收集回憶:古宅,清溪,海邊,校園,畫室…那些曾經見證過他們幸福的地方。他記得自己躺在那片早已凋零破敗的花海殘骸裡,回憶着她的美,她的笑,漸漸睡着……
如今終於重逢,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自己想要彌補的,想要挽回的,卻還有可能嗎?
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走到了舉行婚禮的主場地:學校餐廳。這餐廳雖是學校餐廳,卻也絕不亞於五星級賓館的檔次。翰林中學,本就是爲上文富二代而專門打造的奢華校園。
“若寒”
清脆甜美的女聲打破了他們尷尬的僵持。
一個眉目如畫的女子正站在餐廳的門口等待,看到丁若寒,便走了過來,輕巧自然的挽上他的手臂。
她微微側了頭,竭力去掩蓋心臟處傳來的痛楚,加快腳步走進那所能同時容納千人的五星級餐廳,融入嘈雜的人海……
如若她肯回頭望上一眼,望見那女子和她三分相似的眉眼,望見他眼中憂鬱的悲傷。或許也就不那麼堅定自己心中的偏見:他周身的誘惑,我不過滄海一粟。
不能再被他溫柔的眼眸欺騙了,也不能再重蹈覆轍。
只是這樣的男子,究竟會把愛情託付給誰?
這女子名叫何葉菲菲,是中央某高官的侄女,現在上文同恩大學讀書。兩個月前經長輩介紹認識了丁氏集團的才貌雙全風流倜儻的大少爺丁若寒。
婚宴上,新娘子穿上潔白的婚紗,握了新郎的手,站在偌大的舞臺中央:
“ 好多人問我,爲什麼要把婚禮的地點選在這裡?因爲,這裡有我今生最美好的回憶。那些時光,太明亮,需珍藏,正如一個女人一生僅有一次的婚禮一樣。”
安若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望着的,卻不是新郎,而是臺下握着酒杯微笑着的丁若寒。多少年了,愛你已成了習慣,可我的堅持卻不得不畫上了句點。
不得不承認,一個能夠成爲女人心上硃砂痣的男人,一個風雅卓洛放蕩不拘的男人,他是傷人的,也是迷人的。
“下面,安若小姐將爲大家演唱還未發佈的新專輯《薄涼淺暖》主打歌《蝴蝶戒指》,大家掌聲歡迎。 ”
還記得嗎? 那枚戒指
你送我的,小小的戒指
我還記得,那年夏天
小小的我們,叛逆的少年
扶柳如煙,疑真疑幻
從你掌心滑落的燦爛
我戴在手上,你說的好看
那是個蝴蝶翅膀的圖案
小小的水晶 , 一閃一閃
像我琢磨不透的
你的笑臉
那天你揹着黑色的書包
我坐在你單車的後面
我們翹課,去了海邊
奧,十六歲那年的夏天
我對着陽光,看那蝴蝶的翅膀
晶瑩透亮
我們的愛像那蝴蝶的翅膀
做一回梁祝,舞上天堂
多年以後,它已躺在 我的收藏櫥窗
拿來欣賞
紫色水晶已暗淡無光,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樣
歲月的痕跡,衰老的翅膀
你的心像那蝴蝶的翅膀
早已飛到了我去不了的遠方
這歡快的歌詞配上悲傷的音調,入了耳,如哭如泣。他一直知道,她從未改變過的心意。他也感動,她從未改變過的心意。這些年,他負過很多女子,唯獨這一個,心底留了幾分不捨。如果不是遇到了蘇微冷,也許,他們真的能這麼糾纏着過一生一世了。但是,如果只能是如果。已然遇見了,已然辜負了。對她,心裡不是沒有愧疚的,所以她有了錢,有了名望和聲譽。除了愛情,他把自己能給的,都給了。只是那顆心,早被另一個女人收了去,再也拿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