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忽必烈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掃過帳中諸將的臉龐,緩緩地開口道:“現在,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宣佈……”
“報~”
正當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忽必烈吸引之際,一名士兵飛快的衝進帳內,打斷了忽必烈的話語,也顧不得禮儀,急促的說道:“大汗,汝南急報,有亂民滋生事端,聚衆生事,汝南太守發來加急文書,請大汗速速派兵增援!”
“什麼!?”忽必烈以及帳中諸將面色一變,一名大將怒吼道:“汝南的衛兵呢?難道都是擺設不成!?”
汝南可是此次南征的補給重鎮,雖然不及洛陽防守嚴密,但也有着足足三萬城衛軍拱衛,怎麼可能說丟就丟,就算南楚派兵圍攻,沒有十萬大軍,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攻陷,可是,眼下南楚的兵力,都已經投放到三大戰場之上,哪還有餘力去攻佔汝南?
包括忽必烈在內,所有人聽到這個消息,第一個反應就是不信,若非此人乃跟隨忽必烈多年的心腹,忠誠度可以保證,衆人都要懷疑此人是否是南楚派來霍亂軍心的奸細。
“叛變了。”士兵苦澀道:“汝南三萬城衛軍,在原城衛軍統領的率領下,集體叛變,自立爲王了!”
“不可能!”大將海格怒吼道,作爲補給重鎮,更手握三萬大軍軍權的城衛軍統領,自然不是什麼人都能勝任的,就算不是忽必烈的核心心腹,但對蒙古的忠誠也絕對是毋庸置疑的,怎麼可能背叛,就算是三萬城衛軍聯通統領在內集體陣亡。都比這個消息更加可信。
“大汗,事到如今,請准許臣率領本部兵馬前往汝南,剿滅叛軍。”大將張弘範出列,拱手沉聲道。
“張弘範,你什麼意思?兀史是不是真的背叛。還沒有定論,你就急不可耐的要去剿滅,你到底安的是什麼心!?”海格上前,一把揪住張弘範的領口,怒吼道:“說,這是不是你們這些宋人聯手弄出來的一齣戲!?”
“夠了!想造反嗎!?”忽必烈猛地一拍桌案,虎目狠狠的瞪了海格一眼,厲聲道:“究竟是怎麼回事還沒有弄清楚,你們就在這裡內訌。是想讓對面的楚軍笑話嗎!?”
“大汗,我……”海格艱難的看着忽必烈。
“還不給我放開張將軍!”忽必烈面色難看的道。
“是。”狠狠的瞪了張弘範一眼,悶哼一聲,鬆開緊握着對方衣領的手掌。
忽必烈面色稍霽,目光看向張弘範道:“張將軍入我蒙古多年,一直以來都兢兢業業,爲我蒙古南征北戰,雖是漢人。但本汗對張將軍絕對信任,今後。不準再有類似的言語出現,汝南之事,本汗自有定奪,當務之急,攻破南陽,指日可待。明日,給我發動總攻,三天之內,本汗要站在南陽城的城頭!”
劉衡聞言,面色一變。張了張嘴,想要勸阻,但看着忽必烈堅定地神色,最終嘆息一聲,他很清楚,隨着這個消息傳來,軍心必然開始動搖,加上久戰力疲,一旦此時撤軍,定會導致整個戰線崩潰,軍心徹底渙散,忽必烈是想以一場勝利來穩住渙散的軍心,而且一旦攻破南陽,便能從南陽城中獲得足夠的補給,以戰養戰,化被動爲主動,但卻是破釜沉舟,一旦三天之內,無法攻破南陽,糧草將會告罄,糧草一失,軍心必然大亂,接下來,莫說攻破南陽,就是這支軍隊,都會在頃刻間化爲泡影。
“報~”
正待忽必烈準備散會之際,帳外又是一道急促的聲音傳來,衆人心中不禁一緊,劉衡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那一直潛伏在暗中的黑手,終於忍不住將要浮上水面了。
“大汗,太原急報,有城衛軍副統領聚衆譁變,趁亂斬殺原城衛軍統領,並唆使民衆,圍攻太守府,盡誅太守滿門,如今,太原已經改旗易幟!”
又是一個沉重的打擊,汝南至少太守府還在運作,還能求援,但太原這邊,整個被攻陷,甚至改旗易幟,這對蒙古來說,絕對是一個沉重的打擊,然而,一切並未就此結束。
滎陽、長安乃至洛陽,一封又一封的告急文書彷彿約好了一般同時送來,一次又一次蹂躪着這大帳中,衆人已經脆弱不堪的心臟。
海格怔怔的看着幾名並排跪在地上的傳訊兵,突然有種拔刀殺人的衝動,這世界怎麼了?好像一夜之間,原本歌舞昇平的蒙元帝國,突然之間,烽煙四起,一座又一座的城池丟失,原本已經安心臣服在蒙古統治下的子民、軍隊,彷彿在同一時間放棄了對國家的認可,要知道,這其中可不止有漢人,那些控制各城城衛軍的將領,可大都是蒙古人出任的,哪怕張弘範、史天澤這等漢人名將,都沒有坐鎮一方的資格。
大帳中,突然變得死寂起來,原本已經做好出戰準備的張弘範突然沒有了聲音,靜靜的站在角落中,儘量讓人羣將自己遮擋,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劉衡也沒了聲音,原本急切的神情在這一刻消失了,站在一側,眼觀鼻,鼻觀心,儼然一副老僧入定的神色。
忽必烈看向衆人的目光有些麻木,目光在一名名戰將、謀士臉上掃過,深深的吸了口氣,豁然回頭,看向身後那張巨大的山川地形圖,嘴角突然牽起一抹苦澀的笑意:“以商爲劍,好大一盤棋,我蒙古勇士驍勇善戰,雄視天下,沒有敗在戰場上,卻敗在這被所有人輕視的商人身上,士農工商,呵呵……”
一干蒙古將領聽的有些發懵,只覺得自己腦袋似乎有些不夠用的感覺,這……關商人什麼事?在這幫蒙古爺們兒眼中,所謂的商人,無非就是那羣挺着孕婦一般的肚子,臉上終日掛着諂媚而虛僞笑容的噁心傢伙,這種東西,賺錢什麼的在行,但關天下什麼事?
“劉衡?”忽必烈回頭,目光看向沉默不語的劉衡,臉上竟然露出一抹微笑,緩緩道:“你說,此事是何人在幕後?”
劉衡擡頭,目光對上忽必烈那平靜的目光,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忽必烈是那種越平靜就越危險的人物,加上如今的形勢,如果自己真的虛以委蛇,恐怕小命會不保,猶豫了一下,咬牙道:“回大汗,臣聽聞,南楚皇帝李軒,便是以商人起家,因爲這個身份,曾在南宋時期的臨安城中飽受冷眼,就連那襄陽王的職位,都是以鉅額資金買通了賈似道,更向國庫捐獻了足夠南宋三年賦稅的鉅額資金,才換來的職位。”
“呵呵,襄陽王?南楚皇帝!”忽必烈發出一陣蕭索的笑聲,目光看向南陽的方向:“一直以來,本汗都不知道那李軒爲何在此等時候,大費周章的離開南陽,任由這座堅城在我蒙古大軍的鐵蹄下顫抖,本汗甚至一度嘲笑其膽魄不足,妄爲一代帝君,如今看來,並非膽魄不足,而是膽魄太足了!”
劉衡默然,一直以來,雖然蒙古一衆高層對李軒都報以輕視的態度,但他卻從未輕視過此人,甚至忽必烈也將此人當作生平大敵,但如今看來,無論是他自己還是忽必烈,對於這位大楚國的開國皇帝,依舊是小瞧了,此人心懷天下,不看重一城一地的得失,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驚天動地,本以爲忽必烈已是一代雄主明君,如今看來,相比李軒,無論氣魄還是手腕,都遠遠不及吶。
洛陽
幾月前的車水馬龍已經不在,昔日六朝古都,如今已經與廢墟無異,這裡是忽必烈大軍最重要的補給之低,同樣也是李軒用來與蒙元博弈之所,更是親自坐鎮此地,所遭受到的破壞,在所有城池中,自然也是最大的一處。
雄偉的城牆依舊還在,從外部看去,與往日,並沒有任何不同,但若進入城中,就會發現,這座六朝古都,經歷這數月腐化之後,留下的,是怎樣一片廢墟,入目所及之處,幾乎難以看到完整的建築。
人心喪亂,軍隊如今已經與土匪無異,易子而食,一切人類所能想象到的人間慘劇,都可以在這座城池中找到。
“帝王無情,老夫今日終於體會了一把。”昔日的皇宮,如今只能找到一座遺址,李軒、黃藥師、小龍女並肩走在這片廢墟之上,看着眼前的洛陽城,饒是以黃老邪的漠然心態,此刻也不禁心生一股淒涼,看着身邊一臉淡漠的李軒,黃藥師不知道當初將女兒親手交到此人身邊,究竟是對是錯?
“身在局中,很多事都不得已的,若摻雜太多感情在裡面,終究會成爲負累,朕能做的,也只有在這場戰爭之後,儘量去彌補。”李軒淡然的看着這一切,同樣的事情,在倚天世界中也曾發生過,多年帝王生涯,早已泯滅了許多不必要的憐憫心態,目光轉向黃藥師道:“世事如棋,岳丈會說出此話,也證明岳丈並未真的看破這紅塵。”
黃藥師聞言苦笑,紅塵萬丈,又豈是那麼容易堪破的?
小龍女飄然站在李軒右側,清冷的臉上,帶着一抹淡漠,本該清冷明亮的眼眸中,如今能夠看到的,只有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