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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良家是一棟兩層的小洋樓,這地皮要擱在大城市, 那市值肯定有幾百萬, 但對於這個幾乎家家都是兩三層的小鎮來說, 並沒有什麼突出和特別之處。相反, 房子因爲年代久遠, 經過風雨的洗刷,看上去有些飽經風霜,沈良推開院子的鐵門, 道:“別看我們家現在這樣,十幾年前, 我們家可是鎮上第一批蓋樓房的, 是吧小晃?”
麥晃搖頭說:“我不清楚, 我來你們家的時候,你們家樓房都蓋好了。”
沈良等麥晃走到前面, 用腳踢了一下,“什麼你們家,不是你家啊?”
麥晃笑得很開心地拍掉膝腕處的灰土,“是,是, 我們家。”
“這纔像話!”沈良見家裡大門敞開, 扯開嗓子喊:“爸, 媽, 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沈師孃聽到院子裡的動靜, 從偏旁的小平房裡走出來,“小良, 小晃?”腰上繫着一條深藍色的圍裙,手在上面擦了兩下。
沈良見到沈師孃,甩開揹包,撲過去就給沈師孃一個熊抱,久久才放開,麥晃則只低低喊了一聲“媽”,顯得有些生疏。沈良挽着沈師孃的手臂喋喋不休的說着什麼,時而彎腰弓背,頭埋到沈師孃肩窩,像是在耍孩子氣撒嬌,沈師孃笑得很開心,皺紋都出來了。
潘鈞站在幾米開外的地方看着,和沈良交往這麼久,他多少也瞭解一點沈良的家世,這個女人並不是沈良的親生母親,聽說關係處的不錯,但沒想過親密到如此地步,以現在的情形來看,倒更像是麥晃的後媽。女人穿着樸素,頭髮也沒有染燙過,烏黑的綁在腦後,年紀大約在四十歲左右,皮膚白皙,麥晃大概就遺傳於此,五官也有點像。兩個美人和沈良一比,沈良還真是黯然失色,潘鈞想不透,就這種質量,爲什麼自己還當成寶了?
倪衛寒看到麥晃對他媽的態度,心裡有點底了,這小子是真冷不是假冷,親媽都這樣,何況他這個男朋友呢?要說沈良,雖然長的不及麥晃,可確實討人喜歡,如果兩個人的性格和皮囊能綜合一下就完美了,不過太不靠譜了,他還是安安分分一個蘿蔔一個坑吧,反正這輩子是別想逃出麥晃的手掌心了。
沈良一口氣說了有一麻袋的話,纔想起來問問老頭子,“媽,爸呢?不會真生病躺牀上呢吧?”
沈師孃說:“啊?他又騙你們說上醫院了?這老頭子,真是越活越顛倒,身體沒什麼毛病,就是高血壓,中午被老王拖去他們家吃飯,還沒回來呢。”
沈良瞪一眼麥晃說:“我就說吧,都是你,非要回來。”
麥晃當沒聽見,“我把東西拿房裡去。”直接扔下衆人,走而後快。
沈師孃也是纔有工夫,注意打量到站在水泥地中央的潘鈞和倪衛寒,“那兩位是……”
沈良連忙跑過去,一手一個把潘鈞和倪衛寒拉到沈師孃面前,“媽,這我倆同事,潘鈞和倪衛寒,到我們這來玩,在我們家住幾天。”
“啊,是小良同事啊。”見潘鈞和倪衛寒伸手,想去握,又停住,道:“哎呀,瞧阿姨手上髒的,就不講究了,這麼大老遠來一路很辛苦吧?小良,你先帶他們去洗個澡,我把飯菜再熱下。”匆匆往平房走。
沈良看潘鈞和倪衛寒眼睛仍舊直直盯着沈師孃的背影,說:“怎麼?看我媽長的漂亮,起色心了?”潘鈞想擡手去揪沈良的耳朵,沈良躲得快,連跨幾步臺階到大門口,“呵呵,看上也不奇怪,我媽長的這麼好看,不動點凡心都說不過去,不過我說,你們暗戀就算了,我家老頭子可是很厲害的!”沈良這張嘴啊,百無禁忌。
原來是一有戀母情節……還是戀父?倪衛寒跟不上沈良的思維,拍拍旁邊快要發狂的某人,以表同情安慰。
虎落平陽被犬欺,自命不凡如潘鈞,也不例外,跟着沈良上了二樓,進到最東邊一間房,面積很大,地面鋪着瓷磚,吊過頂的天花板上垂掛着絢麗華彩的玻璃燈,超大尺寸的液晶電視緊貼牆壁,房間中央一張漆紅的木製雕花大牀最爲奪目……沈良拉開窗簾,邊開窗戶透氣邊說:“今晚你們倆就住這吧,我們家房間雖多,不過牀嘛就多出來這麼一張。”風把窗簾吹刮出一個半圓的弧度,沈良轉過身倚靠在窗口,指着牀說:“別看漆掉了很多,可是祖傳的,老頭子給我準備的婚房倒讓你們先睡了,真便宜你們了。”
倪衛寒站在門口東張西望,“啊?我和小潘睡這裡,那你和Mike呢?”
沈良甩甩被風吹亂的頭髮,“我們房間在最西面。”
“什麼?你們倆睡一間?”男人都是感官動物,何況麥晃和沈良的感情也不淺,倪衛寒不放心。
沈良摳摳鼻子,這麼激動幹什麼,“是啊,我們小時候還睡一張牀呢。”
倪衛寒面露慘綠之色,看向潘鈞,潘鈞倒完全不在意,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放,蹲地上開鎖拿換洗衣物,倪衛寒心想,真能裝,你老婆跟別人同牀共枕那麼多年怎麼就沒半點反應呢。
沈良看倪衛寒這個樣子,見好就收,道:“不過倪哥你放心,我高中以後就和小晃分牀睡了,那時候他還是小學生呢。”繞着房間轉了小半圈,推開一扇門,“裡面是衛生間,有淋浴,你們洗好澡直接到樓下,我先走了,有事叫我。”
潘鈞從浴室出來,換上乾淨的衣服,深藍色牛仔褲,白色寬鬆的T恤,用毛巾擦着頭髮,踱步到走廊。鄉下空氣格外清新,潘鈞閉上眼睛深呼吸,所有的世俗煩惱在這個秋日的午後渺小到微不足道,再睜眼,偏房的煙囪裡冒着嫋嫋的黑煙,青蔥高大的樹木枝椏間有小鳥鳴叫着來回雀躍穿梭,潘鈞略略低頭,看見沈良在井邊打水,腰上肌膚曝露在空氣中,白花花的,像是感覺到有人在看,沈良拉着繩子拎出一小桶水,轉過身朝潘鈞所在的陽臺位置揮了揮手,眯着眼睛咧着嘴巴笑得沁人心扉。
“洗完了?那下來準備吃飯吧!”沈良提着水桶走到一個紅色的大盆邊,將水“嘩嘩”倒進盆裡,水花濺到沈良捲起褲子的小腿和臉上,在陽光下閃出剔透的光澤。
潘鈞從小生活在大城市,用磚頭堆砌而成的竈房是頭一次親眼看到,沈師孃坐在竈臺後面添柴燒火,見潘鈞那麼大一個人走進有些髒亂窄小的廚房,連忙說:“潘先生,肚子餓了吧?在外面等着就好,馬上開飯。”
“阿姨,不用這麼客氣,叫我潘鈞就行了。”潘鈞杵在門口,有些進退兩難。
沈師孃從小板凳上站起身,走到竈臺前掀開鍋蓋,用鍋鏟把菜翻炒了幾下,“小良性子直,在公司沒給你們添什麼麻煩吧?”
“沒有,沒有,我們同事都挺喜歡他的。”潘鈞想起沈良在公司的種種罄竹難書的劣跡,一抹笑浮上臉龐。
“媽,醋買回來了!”沈良從門外跳進廚房,右手抓着瓶醋,左手搭上潘鈞的肩,“跟我媽聊什麼呢?”
“小良,你去把桌子收拾一下,菜可以端過去了。”沈師孃熟練的一手操盤子,一手盛菜。
“媽,我去小店的時候碰見張嬸,三缺一,讓我無論如何說服你去湊個數。”沈良走近竈臺,放下手上的醋,朝潘鈞吐了吐舌頭。
“這……菜還沒燒好,衣服還沒洗……你去跟張嬸說……”沈師孃平時工作挺忙的,閒暇時的娛樂活動不多,搓麻將只是偶爾爲之,可能國慶沒什麼人,纔會想起來叫她。
沈良卻像是沒聽見沈師孃說的話,解開沈師孃的圍裙,接過沈師孃手上的鍋鏟,把沈師孃往門外推,“媽,難得我和小晃回來,您就盡情的去玩吧,48圈都沒事。我現在學會燒菜了,交給我完全可以放心,至於衣服,小晃已經在洗了,還有……輸了算我的!”
沈師孃被忽悠走了,潘鈞如願以償的坐上還留着沈師孃餘溫的熱板凳,把稻草往黑窟窿裡塞,火一下子竄上來,印得潘鈞臉上火紅,潘鈞覺得新奇,笑着問沈良:“你怎麼看出來的?”他想玩這玩意。
沈良把略長的袖管往膀子上一擼,繫上圍裙,朝鍋裡倒油,“我跟你什麼關係,拉屎放屁我能猜不出來?”說得比算命先生還靈。
潘鈞卻難得的沒有予以敲警鐘,在一起久了,彼此的相性的確會愈拉愈攏,有時一個眼神一個小動作就能看穿對方,潘鈞想,這樣相濡以沫,相守到老也不錯。
沈良見潘鈞不說話,以爲自己話說過頭了,轉移話題道:“現在是沒山芋,不然扔幾個到竈膛裡,烤紅薯那叫一個香啊。”邊說邊吸溜口水。
潘鈞折了一把柴,發出“啪啪啪”的響聲,這個吃貨,早晚得坐吃山空,怎麼就指望着跟他過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