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光瑩衝秦河擠擠眼皮,說:“秦主任,叢主任還沒說她的重大發現呢,你先別數落她了,快讓她說。”
叢曉麗看了看車下的人羣,壓低了嗓音,說:“張正天一走,正院長的位置可是空出來了,大家有沒有感興趣的?”
“誰感興趣?在座的誰也沒有資格感興趣啊!”秦河說到這裡,話鋒一轉,說,“噢,只有苗院長才有這個資格。”
秦河的話頓時提醒了大家,於光瑩迫不及待地說:“苗院長,你感興趣吧?我們支持你!”
“對,苗院長,我們都支持你!”叢曉麗等也呼應道。
苗惟妙一一看着大家,語氣低沉地說:“我說啊,你們這些人,張正天院長還屍骨未寒呢,你們竟然就想着搶班奪權了?就不怕張院長的魂附到你們身上?”
於光瑩不解其意地說:“苗院長,你還真相信人死了還有魂啊?再說了,我們都是基本羣衆,只是希望領導進步,帶領市立醫院走向光明大道,沒什麼不好吧?”
這個時候,最後一批人也三三兩兩地向三輛大巴走來,苗惟妙馬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說:“都別瞎議論了,都先幹好本職工作,明白了?”
大家不約而同地注視着苗惟妙放在嘴脣上的手指,異口同聲地說:“苗院長,我們明白了,你放心地幹吧。”
苗惟妙笑而不語,而在她的心裡,一個新的夢想已經開始了。
3
在苗惟妙新的夢想開始了的時候,宋光明的一個夢想也終於要實現了,那就是,在他年屆三十三歲的時候,他當上爸爸了。現在,深夜11點,宋光明就守在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的婦科門口,等待着妻子鍾晴順利生下孩子,等待着孩子那一聲令人激動的啼哭。
對於愛情的受難者宋光明來說,近幾年來卻是好運不斷,先是當上了醫學影像學研究所的副所長,然後又娶了鍾玉坤教授的女兒鍾晴爲老婆,一年過後,又要當上爸爸了,真可謂春風得意,苦盡甜來。
鍾晴在美國學的是法律專業,拿了兩所大學的碩士學位,歸國後受聘到水城的一家民辦高校擔任法學系的主任,年薪十五萬元。在我們這座北方城市裡,年薪五六萬元就是高薪階層了,宋光明與鍾晴的生活是無疑是頗爲富足的。
實際上,宋光明的愛情早就死了,他也相信不會死灰復燃,重新抽芽,他之所以答應了鍾玉坤夫婦的要求,考慮自己的婚姻大事,並迅速與鍾晴確定了終身,很大程度上是看在鍾玉坤夫婦的面子上。鍾玉坤對宋光明恩重如山,無與倫比,說他們夫婦二人是他的再生父母也不爲過,宋光明是以上門女婿的形式來報答他們的恩情。但是,就像他沒能想到苗惟妙當年會離他而去一樣,他也沒想到愛情之樹會在他的心裡再次冒芽吐綠,併爲他搭建起一片溫馨的樂園,讓他再次享受愛情。
鍾玉坤帶宋光明一同去機場接學成歸國的女兒回到水城的時候,宋光明就已經覺察到了他們夫婦的用意,而且從他與鍾晴一見面時她的反應及表現上來看,他們已經事先將這件事通知了她。所以,鍾晴從國際航班出口出來,與父母一一熱情擁抱之後,就接過了宋光明遞過來的鮮花,並與他輕輕地握了下手,然後就紅霞撲面,目光飄浮了。
鍾晴比宋光明小一歲,就像不幸的宋光明一樣,這個年齡的男人或者是女人在情感上都不會是一片空白,一塵不染。鍾晴結過婚,又離了婚,她的前夫留在了美國,而她則孑然一身,迴歸了故里。
鍾晴結婚的理由是因爲愛情,至於她離婚的原因也沒有什麼與衆不同之處,屬於性格不和,愛情夭折。由此看來,無論是結婚還是離婚,愛情都勞苦功高,是罪魁禍首。
宋光明對鍾晴的過去自然是一無所知,她瞭解到鍾晴的這些歷史,是在他們正式確立了戀愛關係並彼此熟悉了之後,她親口告訴他的。宋光明發現,鍾晴講起這些事情的時候,心安神定,娓娓道來,毫無難以啓齒之感,就像在講述一段與她無關無聯的悽美的愛情故事。
“都結束了,我現在想要有一個新的開始,所以,我回國了。”鍾晴說完之後,就攤了攤手,說。
在這之前,宋光明一直在考慮着怎麼向鍾晴表白自己與苗惟妙的過去,甚至還爲那個晚上的失去理智與苗惟妙發生了關係而後悔後怕。他原本以爲,愛情是不能有前科的,絕不會有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機會。但是,鍾晴卻給了他全新而樂觀的啓發,那就是,勇敢而坦然地面對過去,執著而坦誠地尋求新的開始。
“鍾晴,我很敬佩你的坦誠。”宋光明注視着兩手空空的鐘晴,說,“你的兩手一攤,送走了過去,迎來了明天。”
“是嗎?”鍾晴啼笑皆非,再次攤開雙手,說,“更重要的是,我要用這雙手把握住未來。”
對於是不是將自己的過去也講給鍾晴,宋光明還一時拿不定主意,這是因爲,他在那個晚上做的蠢事連他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那麼,鍾晴會原諒他嗎?
“對,我們應該把握住未來。”宋光明不知說什麼好,就隨口附和道。
鍾晴擡眼看着宋光明,若無其事地說:“宋光明,你也不會沒有過去吧?”
隨着鍾晴的話音一落,宋光明不禁怔住了。是的,他不會沒有過去,而且過去還是那麼豐富多彩,堪稱愛情失敗的經典。他愛過很多,也恨過很多,不過,在那個夜晚之後,他的愛與恨就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他實際上成了一個沒有愛情感覺的人。但是現在,面對心胸坦蕩的鐘晴,他似乎又感覺到了自己這種情感的復甦。於是,宋光明決定將自己的過去講給鍾晴聽,包括失戀給他帶來的打擊與痛苦,但是,羞於出口的那個風韻之夜卻被他有意地省去了。
“宋光明啊,看來我們都是愛情的棄兒,你說呢?”鍾晴聽罷宋光明的訴說,眉毛輕輕一挑,說。
宋光明不自然地笑了下,說:“是吧,應該是吧。”
“所以,我認爲,我們還是有共同語言的,你說是不是?”鍾晴想讓宋光明緊張的神情放鬆下來,就打趣道。
“是,我想是這樣的。”宋光明長出一口氣,說。
隨着交往的加深,宋光明還真慢慢地喜歡上了鍾晴,似乎也找到了當年深陷愛情中的那種感覺。鍾晴是大家閨秀自不待言,而她的處事周全,她的胸懷寬廣,她的知書達理,無一不讓宋光明暗自欽佩,摸頂崇拜。他與鍾晴很快相愛了,一年後,他們結爲夫妻,又過了一年後的今天,他們愛情的結晶就要呱呱墜地了。
現在,宋光明就這麼惴惴不安地站在婦產科門前,期待着一個幸福時刻的到來。深夜12點半,鍾晴終於生下了一個女嬰。
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的婦產科早就實行了母子同室,所以,宋光明不但馬上見到了鍾晴,也同時見到了自己的女兒。
鍾晴看上去精神很好,臉上盪漾着初爲人母的幸福微笑。在鍾晴的身邊,女兒睡得正甜,在她以大哭一聲宣告來到這個世界上之後,就酣然入睡了,全然不顧父母的心花怒放,喜形於色。
“鍾晴,你辛苦了。”宋光明撫摸着鍾晴的臉,看着女兒,說。
“宋光明,有點失望吧?我知道,你想要個兒子。”鍾晴斜眼望着宋光明,說。
宋光明是想要個兒子,就像丁家需要傳宗接代一樣,宋家也要傳宗接代。但是,生男生女與宋光明的想法無關,是一種巧合。宋光明想,生個女兒也沒什麼不好,知道疼愛父母的還是女兒,問題的關鍵還在於,他已經是孩子的爸爸了,這比什麼都重要,他沒有理由不高興。
“鍾晴啊,不能這麼說吧?要讓孩子聽到了,好傷她的心是不是?”宋光明笑逐顏開,一往情深地說,“其實啊,在內心裡我還真喜歡女兒,真的!”
鍾晴也美滋滋地笑了,說:“宋光明啊,給咱的女兒起個名字吧。”
其實,宋光明早就琢磨着給女兒起名字了,而且現在,他已經想好,自我感覺還甚是不錯。
“叫宋小晴,你看怎麼樣?”宋光明對鍾晴會有良好的反應胸有成竹,就有些得意地說。
宋小晴?鍾晴馬上明白了宋光明的用心,頓時淚光閃爍了,說:“宋光明,謝謝你。”
宋光明趴在鍾晴的臉上親了下,癡情而激動地說:“鍾晴,我應該謝謝你,是你讓我享受到了愛情。”
4
好像一眨眼的工夫,張正天已經過世三個多月了,市立醫院羣龍無首,人心不穩,各項工作都陷入了混亂的局面。按照常規,市立醫院不應該陷入混亂,各個方面都有分管副院長,如果他們各司其職,當是有條不紊。但是,副院長們的精力都用在怎麼才能當上正院長了,正急於拉幫結派,許願封官,將本職工作放在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