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向男人表達愛情是含情脈脈,遮遮掩掩,而男人向女人表達愛情則是雙目癡癡,溫情畢露。苗惟妙讀着《心靈邂逅》,腦海裡馬上出現了宋光明的目光,確切地說,是那個晚上軍用水壺落地時宋光明的目光。他們的目光在那個晚自習課上無意碰撞,產生了共鳴,而宋光明給它賦予了詩一般的意境,叫心靈邂逅。
愛情就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地降臨了,苗惟妙頓感美妙無比,就像宋光明在那首小詩裡寫的那樣,幸福在周身盪漾。但是,是不是接受宋光明的愛情,她卻一時拿不定主意,或者說,她還沒有陷入一場愛情的精神準備。
那個時候的苗惟妙無疑是傳統的,保守的,還將愛情束之高閣,並沒打開心靈的窗戶,屬於青春年少,情竇未開。所以,幾番躊躇之後,她就趁人不備,以同樣的方式,退回了宋光明的這首小詩。
宋光明從未對自己的愛情失去信心,因此,當他發現他的那首小詩物歸原主,悄然出現在他的書桌裡,並沒有感到失望。他覺得,愛情需要智慧與勇氣,苗惟妙還不具備坦然面對愛情的勇氣,她將這首愛情小詩原封不動地退回,並不說明她不愛他。這個時候,他必須再接再厲,不能灰心喪氣。所以,宋光明將這首愛情小詩再度潤色,認真推敲,並重新抄寫一遍,鄭重其事地署上了自己的名字,送到了校刊的副刊。副刊剛剛開闢了一個校園愛情詩欄目,正愁無米下鍋,宋光明的詩無疑是及時雨,沒過幾天,這首詩就發表了。
苗惟妙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宋光明會將這首小詩發表在校刊上,將他的愛情暴露在大庭廣衆之下,更沒想到全班的同學會衆口一詞地認爲,宋光明的這首愛情詩就是寫給她的,甚至有的同學指着苗惟妙的鼻子,一再追問她與他的關係已經進行到哪一步了。苗惟妙頓感有口難辯,莫衷一是了。
與苗惟妙相比,宋光明似乎不想矢口否認,或者說,他更樂於承認自己的這首愛情詩就是寫給苗惟妙的。他覺得,愛情不能偷偷摸摸的,地下愛情缺乏陽光,天生營養不良,多半不會成活,光天化日下的愛情才能根深葉茂,碩果累累。所以,他並不爲自己將地下愛情變爲公開的愛情,引來同學們的一陣騷動而感到後悔,反而竊喜不已,津津樂道。他有個大膽而樂觀的預感,有了這味催化劑,苗惟妙投入他懷抱的日子已經爲期不遠了。
但是,苗惟妙卻依然未改初衷,始終在有意躲着宋光明,從來不敢正眼看他,有幾次在路上碰到了,她也會迅速改變行走路線,轉身離去,留給宋光明一個猜測不透的背影。
宋光明如夢方醒,終於痛定思痛,開始懷疑自己的自信心了。是自己對女生沒有吸引力嗎?他想,不是的,班裡以及鄰班的好幾個女生都對他有好感呢。他不知道苗惟妙爲什麼會這樣,就想問個明白。他想,如果苗惟妙當面拒絕了他的愛情,他就勇敢地放棄,絕不拖泥帶水,死乞白賴。他覺得,愛情是不能像馬路上的乞丐一樣強行索要的,乞討來的愛情如同一枚青果,味酸而苦澀,毫無幸福之感。
苗惟妙被宋光明攔住了去路是在一個晚自習後,她正走在回女生宿舍的路上。宋光明藏在圖書館拐角處的一棵法國梧桐樹後,待苗惟妙的身影一出現,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竄了出來。
“苗惟妙,我要問你一句話。”宋光明表情嚴肅而緊張地站在苗惟妙的眼前,開門見山地說。
苗惟妙自然被宋光明的突然出現驚了下,還差點喊出聲來。
“宋光明,你要幹什麼?”苗惟妙驚惶失措了,聲音沙啞地說。
“苗惟妙,我要問你一句話。”宋光明強迫自己笑了笑,並努力使自己保持鎮靜,然後就看着苗惟妙有些顫抖的雙手,說。
宋光明重複着同樣一句話,足以說明他想使自己保持鎮靜的想法已經完全失敗了。站在苗惟妙的面前,他似乎力不從心,詞不達意了。
苗惟妙發現,宋光明的嘴角一抖一抖的,一副忐忑不安的神情,好像剛纔受到驚嚇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她不知道宋光明要問她什麼,所以就無法回答他。
“宋光明,你這個人好奇怪啊。”苗惟妙看着從他們身邊走過的三三兩兩的同學,目光遊移,神色不定,說,“說了半天,你到底要問什麼?”
宋光明對自己要問苗惟妙什麼已經在心裡問過千百遍了,那就是,苗惟妙,你到底愛不愛我?但是,真正與苗惟妙這麼近距離地面對,他卻猶豫起來,或者說,他怕她真的會一口拒絕了,徹底打消了他的希望,讓他頓感心灰意冷,悲痛欲絕。
見宋光明遲遲沒有反應,苗惟妙擡起一隻腳,做出欲走的樣子,說:“宋光明,你再不問,我就要走了啊。”
宋光明將苗惟妙堵在教學樓的拐角,與她狹路相逢,頗費了一番心思,已經守株待兔了數日,他怎麼會什麼都沒問就讓她走了,浪費這次天賜良機?
“苗惟妙,你到底愛不愛我?”宋光明不再猶豫,下定了決心,說。
其實,宋光明將她半路阻截在這裡,苗惟妙就已經意識到他要問的那句話是你到底愛不愛我,心領神會,這或許就叫心有靈犀一點通。但是,當他親口說出了這句話,證實了她的猜測的時候,苗惟妙還是一時沒有了主意,張口結舌,難置可否。
我愛宋光明嗎?苗惟妙也在心裡這樣問過自己,答案卻是似是而非,模棱兩可的。在被宋光明稱爲心靈邂逅的那個晚上,她與他的目光驀然相遇,激情碰撞,曾使她產生過強烈的震動,心裡就像過了電一樣,麻酥酥的。後來,當她收到他的那首愛情小詩,讀了前幾句就已經爲之動容,激動不已,一股史無前例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可是,這就叫愛情嗎?愛情就應該像這樣突如其來,一觸即發嗎?
“宋光明,我能不能不回答?”苗惟妙思忖了片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