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們這是怎麼了?”苗惟妙站在門口,說。
王秋燕自然不能說趙世光想起了她的親生女兒小媛,心情有些不好,就擡眼看着趙世光,說:“苗惟妙啊,趙縣長好像身體有些不舒服。”
今天中午,丁凱峰一家三口設宴款待了王秋燕一家三口,馬上就要成爲親家的兩家人最後一次以賓主的身份交杯換盞,共敘友情。
“趙縣長是不是喝多了?”苗惟妙掃了趙世光一眼,輕聲說,“幹嗎要喝那麼多酒?還有明天中午呢。”
趙世光不想在苗惟妙面前暴露出自己略感惆悵的心情,他知道,不管怎麼說,苗惟妙出嫁是個大事,而且是個大喜事,一定要有一個歡樂的氣氛,不能出任何差錯,更不能因爲自己的心情而影響了別人。
“不錯,髮型不錯,挺新潮的嘛,像個新娘子。” 趙世光從牀上跳下來,上下打量着苗惟妙,滿懷欣賞地說。
“還是趙縣長有眼光啊。”王秋燕走到苗惟妙的跟前,擡手撫摸了一下她亮晶晶的頭髮,說,“苗惟妙,趙縣長都說不錯了,肯定就是不錯。”
“謝謝!”苗惟妙圍着趙世光與王秋燕轉了圈兒,說。
趙世光擡腕看看錶,已經將近六點了,就說:“走,到餐廳吃飯去。苗惟妙啊,你今晚可一定要吃飽,這可是出嫁前在孃家最後的一頓飯了。”
本來,按照周潔冰的意思,他們今天晚上要到丁家去吃飯,但是,被王秋燕婉言謝絕了。儘管苗惟妙的家不在水城,出嫁又不可能從那座小縣城裡出發,王秋燕還是覺得不能讓苗惟妙直接住到丁大力家裡去,在苗惟妙租的那間小房子又住不開,她就決定讓苗惟妙出嫁前的最後一夜住在這家賓館裡,然後在這裡等待接親的隊伍。趙世光是縣長,出差住高檔賓館也不是新鮮事,何況這次在王秋燕的主張下,他們住的是套間,睡覺的時候,在外間加上牀就是了。
“放心吧,趙縣長,我一定吃得飽飽的。”苗惟妙做了個鬼臉,說,“不過,你要點好菜啊。”
王秋燕發現,苗惟妙明天就要出嫁了,卻像變成了一個小孩子似的,而且是特別懂事的小孩子,冷不丁地天真起來,好像在有意討她和趙世光高興。
趙世光哈哈一笑,說:“沒問題,我一定點好菜,而且還不準用公款,我自己掏腰包。”
一行三人說笑着上了電梯,來到賓館最頂層的旋轉餐廳,找了一個僻靜的卡座坐下來。趙世光獨坐一邊,王秋燕與苗惟妙與他相向而坐。苗惟妙無疑是今天晚上的貴賓,趙世光就將菜單遞給苗惟妙,讓她點菜。
“我不會點菜,媽,你來吧。”苗惟妙將菜單塞到王秋燕的手裡,說,“你可別真專撿貴的點啊。”
“放心吧,趙縣長的錢不是我的錢?”王秋燕接過菜單,翻了幾頁,扔給了趙世光,說“趙縣長,你見多識廣,還是你點吧。你們看看啊,馬失前蹄,金雞獨立,二龍戲珠,這叫菜名嗎?成心糊弄人是不是?”
趙世光不再推辭,拿起菜單,點了兩渾兩素四個熱菜,幾碟小冷菜,又要了兩瓶啤酒。
這家位於護城河畔的賓館有三十二層高,坐在旋轉餐廳裡,整個城市就都被他們踩到了腳下。現在,小雨還在甜甜地不知疲憊地下着,遠處的街燈影影綽綽,時明時暗,五顏六色的霓虹燈點綴着城市的夜景,就像魔鬼一樣變幻着臉色。
“來,秋燕,苗惟妙,借水城賓館的風水寶地,我敬你們娘倆一杯。”熱菜上齊之後,趙世光端起酒杯,熱情洋溢地說。
“老趙啊,你怎麼說話跟兩家人似的?”王秋燕佯裝生氣地說。
“對啊,我媽說得有道理。”苗惟妙附和道,“趙縣長,你爲我的事操了不少心,要敬啊,得我先敬你。”
趙世光已經聽慣了苗惟妙用職務來稱呼他了,他們在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她就這樣叫了他近二十年。有時候,他驀地想起這些的時候,也會有一種難以名狀的心酸。作爲繼父,一個負責任的對這個女兒充滿愛意的繼父,卻始終沒有得到她的承認,不能不讓他感到失望與失落。
“苗惟妙,這話說得不好,這是我應該做的,是嗎?不管怎麼說,我總是你的長輩,是嗎?長輩爲了孩子做點事情,是不是應該的啊?”趙世光看着手中的杯子,不無傷感地說。
“是啊,苗惟妙,趙縣長對咱娘倆沒得說啊。”王秋燕似乎已經體會到了趙世光心中的哀怨,連忙說。
苗惟妙慢慢地放下杯子,低頭不語了。她發現自己對趙世光確實有些過分了是在這幾天的事,馬上就要到來的婚禮給了她不少的啓示。她知道,在不久的將來,她也會成爲人之母,也會面臨這樣或那樣的情感衝突,她曾聽別人說過,只有自己有了孩子纔會體會到父母的恩重如山。那麼,對於這個叫趙世光的人,他雖然不是她的生身父親,沒有血緣上的聯繫,她曾經恨過他,甚至與他不共戴天。但是,在她的成長過程中,他付出的心血並不少,他在接受了她的母親的同時,也接受了她,待她與親生女兒並無兩樣,她理應爲此感到幸福,並感恩戴德。可是,她竟然就從來沒有叫過他一聲爸爸。明天,在結婚的典禮上,她就要叫丁凱峰爸爸了,與丁凱峰相比,趙世光不更應該得到這個稱謂嗎?所以,苗惟妙已經決定,在離開趙家之前的這個晚上,她要親口叫他一聲爸爸。
“媽,我想說句話可以嗎?”苗惟妙想到這裡,高舉着杯子,站起來,鄭重其事地說。
無論是王秋燕還是趙世光都被苗惟妙突然間的莊重整得不知所措了,尤其是王秋燕,她真害怕苗惟妙在這個時候做出不可思議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