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安然趕到醫院的時候,看到的是蘇美雲整個跪在手術室的門外。她恍惚聽到她哭得聲嘶力竭,可又好像什麼都沒聽到。那一刻,她自己都分不清了,分不清耳邊有沒有聲音,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分不清,手術室裡那個正在搶救的人是不是她的展博。
心,似乎跳的很慢很慢,慢到她錯覺的以爲,自己的心似乎要停止不動了。
手術室的燈一直亮着,許安然靜靜的盯着它。她覺得眼睛很酸很燙,接着她就感覺到有液體滑過自己的臉頰,熱熱的。原來,她又哭了。腳步有些虛浮,她的神思也跟着虛浮的腳步顯得有些飄忽忽的。
“許安然,這名字好。許你一世安然。呵呵……”那一日,他是接新生的志願者。而她就是其中一個被他帶着走進學校的學妹。她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天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襯衫,笑起來比陽光還要燦爛。那時候,許安然想,如果眼前那個男人能永遠那麼笑就好了。
後來,她加入了學生會,而他剛好是學生會的會長。面試的時候,他笑着問,“你爲什麼要加入學生會?”那時候,看着他的笑臉。她幾乎要脫口而出,因爲你,因爲我想經常看見你。
只是,她沒想到,在那個秋高氣爽的日子,她坐在校園的沐湖邊畫畫。而他,頂着一頭夕陽俯下身笑着說。“如果我也能出現在你的畫裡就好了。”
記憶就像正在被抽絲的蠶蛹,一點點的從記憶深處被抽離出來。等到許安然走到手術室的面前時,她早已淚流滿面。
齊志剛先看到了她,只是看了一眼,就又轉頭看着那盞亮着的手術燈。而他懷中的蘇美雲,忽然像受了刺激般的掙脫他的懷抱。一下子衝到許安然的面前,對着她猛地跪了下去,許安然被她嚇了一跳,伸手去扶她。卻沒想到,反而被她抓緊了雙臂。
“許小姐,我求你,我求求你,你去告訴展博,你讓他別丟下我。我再也不反對你們了,他喜歡怎麼樣都可以,我不反對了,我再也不說一個不字了。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幫我去叫醒展博,好不好,好不好?”蘇美雲使勁的晃了晃許安然的身子,她的眼睛已經哭的紅腫,聲音也已經輕微的沙啞了。
許安然知道,齊展博一直都是他爸爸媽媽的寶貝兒子,更是他們的希望。對啊,像他那樣一個品學兼優的人是有大好的前途的,他的將來只會是一片光明。可是,就是因爲她,就是因爲她許安然,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的生命可能就要畫上句號了。
心,好像被小貓用鋒利的爪子撓的血肉模糊。很疼,真的很疼。她不自覺的伸手要去抓自己的胸口。她想,或許自己用力點把自己的心抓碎了,說不定就不會那麼疼了。
她真的抓了,很用力很用力,可是爲什麼,她的心還是那麼疼,越來越疼?!
“許安然!”暴怒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下一刻,她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被那人輕飄飄的提起。
渙散的眼神一點點的凝聚,許安然有些癡癡的看着他。“南宮辰,你告訴我,展博會沒事的,對不對?他一定會沒事的,對不對?”
她的指甲因爲剛纔太過用力,掐破了皮,此刻,還沾染着鮮血。
南宮辰定定的看着她,很想發火,很想朝着她大吼。可是,看着她那種眼神,那種信任的,幾乎將他當做神看的眼神。天大的火氣都散了,伸手,輕輕的將她擁入懷中。“相信醫生,好嗎?”
一句話,讓許安然哭的更兇了。相信醫生,她可以相信麼?可是,不相信醫生她又能相信誰麼?現在唯一能救展博的,不就是手術室裡的醫生麼?
這一刻,許安然覺得好無力好無力。好像身上的力氣都被抽乾了般,她好想倒下去,就這樣閉着眼睛倒下去。然後,她的心就不會那麼疼,她的身子也不會這麼無力了!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她不能這樣逃避。展博還在手術室裡面,她怎麼可以再這麼自私的逃避下去?!
身後的蘇美雲靜靜的看着他們,她的眼中,一片無波無瀾。只是,雙手卻緊握成全。那指甲深深的掐進肉裡,鮮血順着指縫緩緩的流了出來,最終滴到地上。
這時,手術室外的燈忽然滅了。接着,那扇門緩緩的被打開。
“醫生,醫生,我兒子怎麼樣了?他到底怎麼樣了?”蘇美雲直接衝了過去,一把抓住醫生的手臂,激動的問着。
醫生嘆了口氣,“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不是很重的一句話,甚至可以說,有些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見蘇美雲硬生生的打入萬劫不復之地!
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呵……她要他們的對不起有什麼用啊,有什麼用啊?!她要她的兒子,她只要她的展博!
忽的,她發了瘋般的往裡衝去,“展博,展博,你不要丟下媽,你別丟下媽啊!”
許安然被醫生的一句話怔在哪裡,直到蘇美雲發出淒厲的哭喊聲她才猛地驚醒過來,搖搖晃晃的往手術室裡跑去。
病牀上,那個笑起來比陽光還燦爛的男人,此刻卻面色蒼白的躺在那裡。他緊閉着眼睛,一動不動。
腳步有些微滯,她一步一步朝他走去。心裡,喊了一千遍一萬遍的展博。可是,嘴巴卻顫抖着發不出一個音。
蘇美雲忽的又衝到了許安然的面前,把她一把拽到了窗前,將展博的手和她疊放在一起。“許安然,你叫展博啊,你叫他醒來。別跟我開玩笑了,我成全你們,我答應你們在一起,你叫他醒來,你叫他醒來好不好?”
許安然不語,只是看着,只是感受着眼淚一點點的滾落然後滴在那雙蒼白的手背上。他死了麼?他真的死了麼?他不是說,就算全世界都不要許安然了,他齊展博一定不會不要許安然的麼?爲什麼,他走了,他把她一個人丟在這?爲什麼?爲什麼?!
“啪……”一聲,許安然只覺得耳朵轟的一聲,然後,她整個人都狼狽的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