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8章 手
從進入劇場的時候起,維克多利婭就有一種莫名的焦慮。這種感覺在走進螢石廳之後變得更加強烈。她不敢怠慢這種直覺,於是慢慢繞場觀察,嘗試爲這奇怪的感受尋找證據。
“維克多利婭!”佐伊端着一杯咖啡走了過來,“喝嗎?”
維克多利婭仍在想着自己的事,但手還是接過了佐伊遞來的杯子。
佐伊嘆了一聲:“我一進這間屋子就渾身難受……”
維克多利婭忽地側過頭:“你也感覺這個房間裡有什麼異常嗎?”
“……小朋友也太多了吧?”佐伊道,“你確定這一屋的小孩會在劇目開始的時候能安靜下來?”
維克多利婭笑了一聲:“不是早告訴你今天是帶小孩來看劇的嗎?”
“你說了帶小孩,你沒說這兒全是小孩啊!”佐伊按着額角,“我的天,怎麼都這麼能叫……”
維克多利婭從口袋裡掏出一盒耳塞:“試試。”
“謝了,”佐伊接過耳塞,“你在找什麼?”
維克多利婭沒有立刻回答,在這嘈雜鬨鬧的劇場,除了佐伊,沒有人發覺維克多利婭的腳步驟然放輕。即便心中憂慮,但在旁人看來,她仍是信步閒庭地走到了孩子們領取獎品的小森林旁邊。
然而佐伊仍然感受到了維克多利婭的變化——她一定覺察到了什麼危險。
佐伊將手中的咖啡一飲而盡,迅速將紙杯丟進旁邊的垃圾桶,追去了維克多利婭的身後。
小森林的入口,兩位精靈姐姐正在同排隊的小朋友們問好交談,在小朋友結束挑選後,她們會從竹筐裡拿出玩偶和卡片,寫下祝福語並蓋上紀念章,所有這些東西會被交給旁邊的一個小矮人進行打包。
維克多利婭站在了這個戴着粗大工裝手套的男人面前。
一片陰影投下來,男人擡起頭,幾乎被維克多利婭的目光殺了一次。
“……你好?”男人看了看同伴,見她們沒有時間理會,又重新看向維克多利婭,“……如,如果是要領紀念品,麻煩排隊。”
“把手伸出來。”維克多利婭低聲道。
“什麼?”
“你的手。”
一瞬間,佐伊也感到一種強烈的戰鬥衝動。她的視線緊緊紮在這個扮演小矮人的男人身上,緩慢地向前移了半步。這一刻,她的身體已經介入基態與子彈時間的臨界點。
“……如果是要紀念品,去排隊,”男人站了起來,“如果你是來找事,我叫保安了啊。”
先前已經在精靈姐姐那兒挑好禮物的小朋友抱着自己的玩偶走到了幾人附近,她仰頭請求小矮人叔叔幫她打包,男人咧開一個微笑,伸手要接女孩兒的玩偶,卻突然被維克多利婭扣住了手腕:“別碰孩子!”
小矮人整個身體都被扭了過來,他吃痛地喊起救命,佐伊立刻上前強行脫掉了他的手套——那是一雙人類的手。
維克多利婭與佐伊都是一驚。
“你們到底在幹什麼!”男人氣憤地尖叫,“有沒有人管啊?”
這騷動引起了一旁工作人員的注意,在事情進一步激化之前,佐伊一把抓起維克多利婭的手向所有人道歉,說自己這個姐姐從小腦子就有點問題,別看長得這麼高其實跟八歲小孩差不多,最喜歡玩警察抓小偷的遊戲。今天帶出來玩,家裡一不小心沒看住,給大家添麻煩了。
維克多利婭仍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隻人類的手,聽到佐伊的話,她立刻藉機摘下了小矮人的另一隻手套——也不是螯鉗。
竟然……?
“走了!姐!咱們走了!”佐伊拖着維克多利婭往回,她壓低了聲音,“一會兒保安真來了!”
維克多利婭開始嘟嘟囔囔地扮起了傻子,跟佐伊一起重新回到了先前的座位上。
“發生什麼事了?”
“那邊有個人,氣息有點奇怪,”佐伊回答,“但我們檢查了一下,不是螯合物。”
特里莎看向維克多利婭:“要緊嗎?”
“不好說,”維克多利婭脫下了外套,“不要鬆懈。”
燈光變得更暗,童話劇開場。
一束光落在劇場的中央,小朋友們安靜了一瞬,緊接着發出了驚喜的歡呼——原來這次演繹劇目的地點不在舞臺上,而在觀衆們中間。
尤加利有些擔憂地坐在水銀針們中間,雖然她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她能明顯感覺到她們五個人都變得有些緊張。
劇目開場不到十分鐘,維克多利婭再次起身,緊接着是佐伊,最後是蘇西。
“……怎麼了?”尤加利看了看幾人離去的背影,轉頭望向身旁的特里莎和恩黛。
“沒關係。”特里莎微笑着道,“我們好好看錶演就是了。”
劇場外的走廊,小矮人領着一對母女往消防通道走去,母親看見矮人隨手摘掉了樓道口“正在施工”的掛牌,雖然有些疑慮,但考慮到對方畢竟是工作人員,還是跟了上去。
“廁所那麼遠嗎?”母親問,“我剛剛看到,我們這層的盡頭就有衛生間的標識——”
“那裡的廁所壞了,不能用。”小矮人微笑着道,“我們得下去。”
“哦,原來是這樣啊。”
幾人連着下了三層樓梯,再往下就是地下車庫。母親終於拉住了孩子,她有些尷尬地望着帶路的小矮人:“那個,先生……謝謝您帶路啊,我們還是回去看節目吧……”
“都走到這裡了,不去不是很可惜嗎?”小矮人回過頭,頭套上凝固的誇張笑臉在慘白的冷光下顯得詭異而危險,“走吧,我們要去的地方很有意思,絕不會讓你後悔——”
小女孩已經害怕地縮躲在媽媽的身後,母親的表情也變得僵硬:“您在說什麼……您不是帶我們去廁所嗎?”
“來吧。”
矮人慢慢轉身,在片刻的沉寂後,母親突然抱起孩子就要往上跑,矮人則以驚人的彈跳力越過半層樓道,要去抓女人的後領。靠在母親肩上的孩子驟然大哭,母親只覺得腦海中一片空白,除了逃命,別的什麼也顧不上。
然而緊接着,她聽見了沉悶的撞擊聲。
母親回過頭,看見一個更加高大的女人已經緊緊勒住了矮人的脖子,鮮紅的血濺射在新刷的雪白牆壁上——母親這時纔看清,女人的另一隻手握着一把鈍器,已經深深捅進了矮人的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