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伊緊跟着跳到了維克多利婭的身邊。在進入子彈時間之後,她幾乎立刻聞到了一股螯合物身上常常出現的餿臭味。
佐伊檢查了螯合物的狀態,確認它確實是死了,她握住了怪物的左手,拉到眼前細看——這是一雙如假包換的,人類的手。
“你怎麼知道這是隻螯合物!”佐伊幾乎叫了起來,“你怎麼看出來的——”
“我以前跟你講過的吧,有時候直覺比理性更準,尤其是當你確信自己積累了大量經驗的時候,”維克多利婭輕笑一聲,轉過頭,“蘇西,你給恩黛打個電話,讓她去找一下劇場的負責人,然後把人帶過來。”
“我……我可以走了嗎?”驚魂未定的女人望着眼前的水銀針們,“我……”
“不好意思,女士,還得麻煩你在這兒待一會兒。”維克多利婭擡起頭,“劇場裡的螯合物可能不止這一隻,我們還不確定它們是隨機挑選死者,還是約定好了就選你。”
女人差點沒有站穩,一旁蘇西連忙扶住了她。
“沒事的。”蘇西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別擔心,我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女人臉色蒼白:“……那,要報警嗎?這種情況,報警有用嗎?”
“得立刻聯繫……”維克多利婭剛想說“附近工作站”,突然想起來十二區的絕大部分水銀針已經被撤走了。
維克多利婭看了一會兒死屍,擡起頭:“放心吧,交給我們處理就可以了。”
……
兩分鐘後,恩黛抱着負責人來到了這裡,那個人非常年輕,她梳着熨帖的短馬尾,露出光潔的大腦門,看起來還不到三十歲。
維克多利婭立即向對方陳述了情況——某種程度上這是所有突發狀況裡最困難的一步。水銀針們總是難以預料普通人的反應,如果對方在強烈的恐懼中拒絕配合,自作主張要進行一些不必要的操作,水銀針們也很難在這種向對方曉之以情。
“我其實不是真正的劇院院長,我只是業務主任……”負責人的視線難以從不遠處的屍體上離開,“院長今晚去參加一個招待會讓我幫她在辦公室整理一份材料,我可以現在給她打個電話,問問她——”
“沒有時間了。”維克多利婭道,“螯合物隨時可能進行下一步行動,而我們現在連它們的基本數量都沒有摸清。”
負責人面露難色:“但……”
“我們需要一個熟悉劇院場次、地形的人配合我們一起行動,”維克多利婭道,“大部分情況下,螯合物的行動邏輯不難猜——怎麼做能製造更大的傷亡,怎麼做能把災難推進得更加慘烈,螯合物就會怎麼做。瑩石廳的兒童劇應該不是今晚第一批開始的夜場劇目,對吧。”
“對……夜場最早的劇目一般是七點開始。”
“現在快八點了,”維克多利婭道,“也就是說,第一波散場的觀衆快要出現了,對嗎?”
“對,通常在八點十分……”
“請你再想想螯合物爲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動手襲擊一對母女,應該不難猜。它們最喜歡在人羣中製造恐慌,然後再開始行動。”
一旁的母親不由得緊緊抱住了自己的孩子。
負責人掙扎着沉默了一會兒。
“……你們需要我怎麼配合?”
“劇場裡有沒有設置能夠單獨向某一演出大廳對話的廣播?”
“有。我會操作。”
“依次通知不同劇廳,因爲火災演習,需要大家從不同路線有序退場。”維克多利婭道,“一次只放一個劇廳的人,由工作人員帶領所有人以最快速度就近、有序退場。”
“……就這樣?”
“就這樣。”維克多利婭道,“這樣做是爲了打亂螯合物的計劃,讓它們提前行動,只有它們動了,我們才抓得住。”
她看向那對母女:“你們一會兒跟着第一批離場的人出去,蘇西和恩黛會全程負責你們所有人的安全。”
“那萬一螯合物埋伏在劇場外面——”
“我們也會留心的。”維克多利婭道,“但它們一多半會選擇在建築內作戰,離開了劇場,你們大概率就安全了。”
“爲什麼……?”
“它們選中這個劇場不是沒有原因的。”維克多利婭道,“相信我們,行動吧。”
恩黛與蘇西等人走後,整個走廊安靜下來。
維克多利婭回到屍體旁邊,她取出隨身攜帶的陶瓷刀,開始撕切螯合物身上的衣服。
“維克多利婭,有件事我想提醒你。”佐伊道。
“什麼?”
“雖然我也支持我們直接接手這裡的情況,但理論上這不是我們的工作範疇,我們應當留心的是刺殺者。”佐伊道,“據我所知,十二區聯合政府聘請了一些退役水銀針來負責宜居地內的螯合病防治。現在打電話聯繫那些人,我們的責任就盡到了——”
“那些水銀針是什麼業務水平,你又不是沒見過。”
“我知道!”佐伊的視線始終望着維克多利婭,“我只是想告訴你,如果我們繼續行動,之後又出現了嚴重死傷,那我們——尤其是你,就是首要責任人了!”
“應當如此。”維克多利婭道,“我本來也不是來十二區度假,是來工作的,你們是我的下屬,這種時候除了聽我的命令也沒有別的選擇。別想太多,這種程度的螯合物一支雙人小隊也可以應付,何況我們有五個人。”
說話間,維克多利婭已經脫去了矮人的全部上衣,在它兩側上臂的位置有一處明顯的接縫,接縫以上仍保留着螯合病發病後獨有的青紅色皮膚,接縫以下則是白皙光潔的人類手臂。
在片刻的驚訝過後,維克多利婭和佐伊都想到了什麼,兩人的表情同時變得僵硬。維克多利婭繞着螯合物的上臂輕輕摸索,隨後轉動下臂,那條人類的胳膊就被取了下來,其截面她與佐伊都非常熟悉。
——仿生臂。
佐伊臉色蒼白,一時間幾乎沒有血色。
“這不是……我們的技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