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小沫.你一定要這樣.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來.”
雷銘恨得牙癢癢.猛地揚手鬆開了錢小沫.泛紅的雙眼已經裝不住這冰冷的淚水了.
錢小沫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一顆心驚魂未定.卻依舊執拗地指着門口.“我要說的已經說完了.耽誤了雷先生的時間.我很抱歉.雷先生日理萬機.我也不敢久留你.請走好.”
雷銘臉色慘白.難以置信地搖着頭.發瘋似的用雙手揪着自己蓬亂的頭髮.突然低吼道:“錢小沫.你太殘忍.太冷酷.太絕情.這樣的你.和酒吧裡貪慕虛榮的女人有什麼區別.”
“雷先生.我殘忍嗎.是你纏着我.是你在折磨我.最殘忍的人.是你.”錢小沫背轉身去.雙眼痛苦地看着眼前凌亂的客廳.閉上.又睜開.鼓足了所有的勇氣說道.“是.我就是貪慕虛榮的女人.我和你在一起.只是爲了你的錢.現在這個世道.我窮怕了.我也想要奢侈的生活.看中一件東西不用再顧慮自己手上有沒有錢吃飯.想買就買.這樣的日子.不是很好嗎.連榮麟能給我的.更多.我的選擇.也很明智.”
“夠了.我不想再聽你說下去.”
雷銘怒吼着一腳踹向茶几.方方正正的威士忌酒杯應聲落地.清脆的一聲.像是心碎的聲音.晶瑩透亮的深黃色液體沿着雪白的瓷磚緩緩流去.覆水難收.一如已經枯萎的愛情之花.再也不會重新來過了.
“小沫.你看今天的百合好新鮮.我……”
連榮麟捧着百合推門而入.擡眸看着滿地的狼藉.他愣住了.
雷銘大步流星朝連榮麟走來.一把搶過他手裡的百合花狠狠摔在了地上.花瓣落了一地.
“雷銘.你這個瘋子.”
“我是瘋子.瘋子纔會愛上這樣的女人.瘋子纔會在被人揹叛之後連恨她的方法都沒有.”
雷銘的怒吼聲久久在房間裡迴盪着.連榮麟躍過他的肩頭看過去.錢小沫已經不堪重負地蹲在地上啜泣不語.
連榮麟心碎了一片.只要雷銘回頭看看.他就會發現錢小沫的情非得已.
只要雷銘回頭看看.他就會知道錢小沫愛他的心始終如一.更甚從前.
只要雷銘回頭看看.只要他的一個懷抱.一個擁吻.他們就能破鏡重圓.
只要雷銘肯回頭.他將知道.連榮麟是多麼羨慕嫉妒他.
可是……
可是他沒有.雷銘沒有回頭.而錢小沫強撐着站了起來.給予了他最後一擊..
“離婚協議書我準備好了之後會託人和你聯繫.雷先生.”
“要我成全你們.”雷銘一聲冷哼.回頭斜睨了錢小沫一眼.擲地有聲地拋出了兩個字..“休想.”
雷銘怒火中燒地推開了連榮麟.大步摔門而去.
房門在他身後砰地一聲.驚得錢小沫整個人一顫.又無力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連榮麟始終僵硬着站在門口.手裡還殘有花的餘香.腳下卻滿是花的碎片.
錢小沫.就是他心上的花.可他眼睜睜的看着她凋零.以爲過了秋季就好.可無根之花又如何綻放.無心的情感如何萌芽成愛情.
連榮麟寂寥地站在她的面前.踩着腳下的狼藉.緩緩蹲下身子.攬過手臂抱緊了她.
眼淚.立刻溼透了他胸前的衣服.
連榮麟默默在心裡嘆了口氣.他給自己愛她找了個“報復”的藉口.卻不知不覺早已讓她走進了自己的城.佔據了自己的城.她一哭.他的城便是狂風暴雨.地動山搖.落了滿城的悲傷.匯聚成他心中苦悶的愁海.
自此後的三天.連下了三天的雨.秋意更濃了.整座深海市都籠罩在濃濃的水霧裡.
街道上的銀杏葉鋪了滿地.落在泥濘裡.一片烏色.像是蓄積已久的淒涼.
錢小沫時常站在窗前發呆.她清楚得知道銀杏葉什麼時候又落了一片、兩片、三四片.也清楚地知道.樓下的雷銘已經不吃不喝整整七十二個小時了.是鋼鐵人也撐不了.可是雷銘的意志.竟然比鋼鐵還要強硬.
錢小沫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但如果是想要折磨她.那麼恭喜.雷銘做到了.
連榮麟站在臥室的門口.望着她迎風而立的側影.神色凝重.
“歐醫生是最好的婦科醫生.檢查安排在了下午兩點半.你記得讓阿姨陪你去.”
錢小沫聽見連榮麟的聲音.回過頭來.今天是她第一次去做產檢.
即便她心裡覺得孕早期做不做檢查都無所謂.但是連榮麟卻執意安排好了一切.
錢小沫知道他是以爲孩子是他的.纔對自己和孩子好.可這種事情她當媽媽都說不清楚.
她淡漠地“嗯”了聲.雙手忍不住撫上了自己的小腹.現在它已經稍微有點形狀了.
“我下午要開會所以沒辦法陪你.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嗯.”
錢小沫不願多說.又繼續望向窗外.眼神空洞無光.可連榮麟知道她在看什麼.
他不甘心地離開了.
一陣秋風吹來.雷銘站在車外.似乎早已經冷得麻木了.他淋了三天的雨.錢小沫就站在窗口扣了三天的窗框.現在木質的窗框上都有她指甲的抓痕.細小的木頭碎屑還殘留在她的指甲裡.兩個人的痛苦.早已經深深地連在了一起.
路邊忽然停下一輛黑色轎車.秦浩然手裡拿着傘和雷晴兩人走了下來.急忙跑向雷銘.
錢小沫能看見他們.但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只知道雷晴和秦浩然想帶雷銘走.連拖帶拉.雷銘也紋絲不動.雷晴似乎急了.揮手打在雷銘的胸口.急躁地跺着腳.嚷嚷着什麼.雷銘依舊像是雕塑似的.一動不動.
“走啊.爲什麼你還不肯走……”
錢小沫呢喃着.雙手着急地撐在窗框上.探出了身子.一滴冰冷忽然打在她的額頭.
又下雨了.
錢小沫縮回了身子.秋雨淅淅瀝瀝落下.秦浩然趕緊爲雷晴撐開了傘.雷銘卻依舊站在雨中.溼漉漉的頭髮和衣服緊緊黏在他身上.勾勒出他骨瘦如柴的身材.如果不是極度強硬的意志力.雷銘根本不會撐到現在.
雷晴更急了.擡頭望着樓上.她不知道哪家哪戶纔是錢小沫住的地方.目光帶着審判和詛咒之意橫掃而去.將整棟大樓都譏諷斥罵了一番.
“雷銘……”錢小沫心疼地噙着淚水.聲音都在顫抖.“對不起……對不起……”
“錢小沫.你聽好了.我愛你.”雷銘忽然大喊出聲.驚得錢小沫心猛烈一顫.
“我愛你.哪怕我也恨你.怨你.可是我還是愛你.不可救藥、不可自拔地愛着你.”
雷銘的吶喊聲穿透雨霧.擲地有聲地落入錢小沫的心裡.整棟大樓的人都爲之一驚.
“不不不……”錢小沫後退着搖着頭.雙手緊緊捂着耳朵.“你要是知道我根本不再貞潔.你要是知道我早被連榮麟……你絕對不會原諒我的.你不會……不會再愛我的.不會.雷銘……原諒我.我說不出口.傷你千萬遍的話.都不及真相來得痛苦.我不想你知道……”
“小沫.”錢小湘的聲音猛地在她身後響起.是驚恐.是詫異.是難以置信.
錢小沫驚愕地轉身看着她.一對水霧霧的眸子裡閃爍着被人看穿的懼怕.
“姐……”
“你……你剛纔說什麼.”錢小湘大步走來.滿臉鐵青.“你和連少爺……你……”
“……我……”
“錢小沫.你什麼時候……你是有夫之婦.居然還在外面搞男人.”錢小湘逼近錢小沫.恍然大悟.“我這才明白……我這才明白.我還說爲什麼連少爺對你好.我還以爲你們是很要好的朋友.我想着你已經結婚嫁人了.萬萬沒想到……原來你是他的情婦.”
錢小沫極力搖着頭解釋.“不是不是.姐……事情……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那樣……那你告訴我.還能是什麼樣.”
錢小沫猶豫了.“我……我不能……我說不出口……”
“錢小沫.你今天不告訴我.我馬上出去告訴爸媽.”
“不要.”錢小沫急忙拉住了她.被逼無奈得淚眼汪汪.“我說……我告訴你……可是你答應我.不要告訴別人.爸媽不可以.雷銘更不可以.”
錢小湘皺了皺眉.勉強點頭應下.
於是.在雷銘一聲聲“我愛你”的吶喊聲中.錢小沫將事實真相和自己的困惑全部告訴了錢小湘.而在她講完所有的故事後.臥室裡死寂得可怕.錢小湘臉上毫無血色.雙脣也是一片烏紫.她心中堅守的某種信仰.全部崩塌了.
“連少爺……連榮麟他居然對你做出這種事.”
錢小湘義憤填膺地低吼出聲.氣得是臉紅脖子粗.
“小沫.那你到現在還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誰.”
錢小沫無奈地點着頭.
錢小湘詫異地蹙了蹙眉.“可是我拿給你的母嬰雜誌上.不是有一本有介紹過產前親子鑑定嗎.我記得.是可以用抽取絨毛或者羊水驗證的方式.來判斷孩子的爸爸是誰.你每天都在看雜誌.從來沒有看見.”
錢小沫愕然了.瞪圓了眼珠子.拼命地搖着頭.
“怪了.”錢小湘托腮呢喃着.“雜誌給你前.我有時候無聊會先看看打發時間.我記得很清楚.明明有這個的.因爲當時連榮麟問我在看什麼.我告訴他了.我還說現在醫術科技真發達.我記得的……對.後來連榮麟還把這本雜誌拿去看了.第二天才給我讓我帶給你的……對對對.是這樣的.我肯定沒記錯.”
咚的一聲.像是捅破了窗戶紙.也像是一顆心落入了無底的深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