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們縫合吧。”說完話的自己,隨手把手上的手術刀遞給身邊的護士,就準備走出這個充滿血腥和死亡的屋子。
“李醫生!你沒事吧?”
停下越來越沉重的腳步,順着聲音的方向回頭的自己,看到的是一雙大大的眼睛,裡面充滿了關心。“沒”發現口罩已經掩蓋住我聲音的自己,一把把口罩扯下來,“沒關係的,你們繼續”終於說出一句完整的話的自己,轉身,接着走向手術室的門口。
“李醫生,我扶你吧,你都一星期沒好好休息過了。”那個眼睛亮亮的護士,快步走到我身邊,一把就扶住了差點摔倒的我。疑惑的眼睛看向她,看到她的眼睛彎了一下,接着,就從厚厚的口罩裡傳來了她關心的話語。‘是笑了一下嗎?如果口罩摘下來,一定笑的很漂亮。’
一把把她的手拿開,看着她眼睛的自己,可以看到裡面有了委屈的神色,“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和你說,我一個人可以的,你去幫幫他們吧,你們也好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急忙解釋的自己,話一說完,就搖搖晃晃的走向門口。
走到一個角落的自己,使勁的扒下覆蓋在身上的手術服,做了一上午的手術,這個又根本不透氣,感覺很悶很悶.隨手把穿在裡面已經被汗水泡透的襯衣也扒下來,丟在地上。幾步走到牆角,坐下,讓光光的脊背靠在冰冷的牆上。
“恩!!!”被汗水浸透的脊背,一接觸到冰冷的牆壁,刺激的自己直接從嘴裡發出了慘叫,‘還真他媽的涼!’不管了,使勁的靠上去,冰冷的感覺,傳遍了全身,也讓自己已經麻木的大腦,從新振奮起來。‘下午,應該還有手術的’
費力的從兜裡掏出煙來,打開一看才發現,煙早已經被汗水浸泡的發潮了,不管了!能抽就不錯了,把煙叼嘴裡,隨手拿出身上的打火機。點燃煙的自己,愣愣的看着手上的ZIPPO,想起了那個送我這個的戰士
“醫生,這個給你。”正在查房的自己,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了這個聲音,轉身,看到的是一個年輕的戰士,他手裡託着一個亮晶晶的東西,在等着我過去接過他手裡的禮物。
“這個是打火機?”轉身走到他身邊,看着這個年輕的戰士,黝黑的臉,他的眼睛好亮,聲音也很稚嫩的感覺。‘難道沒過20歲嗎?’
“恩,這個是我的戰利品,送給醫生你~”他像一個急於顯示自己寶物的孩子一樣可愛。
“呵呵~我不抽菸的。”微笑着回答了他的問題,接着就走到他的牀頭,拿起病歷卡,看看他的情況,‘左胸部被彈片命中,肋骨斷了三根,彈片已經取出,現在恢復良好。’心裡輕輕的把上面的字用自己的方式**出來,‘恩!他可以脫離這個該死的戰場了。’
“醫生,我還有多久可以出院?”這個小戰士看到我的舉動,着急的問出了他最想知道的問題。聽到他話的自己,覺得該好好安慰他一下,隨手把手裡的記錄本遞給身後的護士,示意她去查別的房。手上空掉的自己,走到他的牀邊,坐下,先輕輕的幫他把被子蓋好,再檢查一下他輸液的速度,微微的把速度調的慢一點。
“這麼想出院嗎?”帶着微笑的自己,問了他這個明知道答案的問題。
“恩!醫生我多久才能出院?”看着他眼睛的自己,看到的是裡面急切的眼神,耳朵聽到的是他焦急的聲音。
“想回家嗎?”還是笑着和他聊天,可是說出話的自己,看到他的眼睛暗淡了下去,還可以看到,一下子裡面就充滿了淚水。‘我怎麼這麼笨啊!’開始埋怨自己的愚蠢。可是埋怨完了才納悶,我到底問錯什麼了?
“家沒了”他的話,慢慢的,充滿了悲傷的感覺。
“對不起”意識到問了白癡問題的自己,下意識的開始道歉。
“醫生,你爲什麼要道歉呢?又不是你乾的!”他看到我的舉動,在悲傷的臉上,努力的擠出一個微笑,開始開導自責不已的我。
“我問了不該問的話”喃喃的回答他問題的自己,話出口,卻又開始怪責我的嘴笨,怎麼又把話題帶的更加深了!
“沒關係的,真的沒關係。”他的話裡,帶着哭腔,可是他的眼淚,一直沒有流下來。
“有人說,男人不該哭。可是,現在,你哭出來,會好許多,這裡的人,也沒有一個會笑你。”一字一頓的說出自己唯一可以說的話,希望他可以發泄一下,不要這樣,讓人看的都心酸。
“哭?”他反問着我,看到我肯定的點點頭,對我又是微微一笑。
“眼淚,早流乾了。再哭,流的是血”他的話,讓我想哭。
“”已經無法說出任何話的自己,久久無言,只是低着頭,看這自己的手,白皙的雙手。‘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要戰爭?爲什麼要死人?爲什麼????’心裡發出吶喊的同時,手也緊緊的攥了起來,指節也因爲自己的用力,變成了白色。
“你說什麼那!讓醫生成了這個樣子,讓醫生想起傷心事,你罪過大拉!”從旁邊的牀上,傳來了爲我開脫的聲音,他以爲,我是在想我的家人。
“我家裡一個都沒少。”從嘴裡猶豫的說出話的自己,甚至沒有擡頭的勇氣,因爲我的家人,在後方,安全的後方,根本不可能受到攻擊。
“啊!!!”旁邊牀上的傢伙,發出無意義的單音,我知道,他爲我的話而驚訝。“那敢情好~人在就好,人在就好啊!不像我家,現在還是個坑!”他的話裡,沒有我以爲會聽到的鄙視的語言,只有對我深深的羨慕存在。
“對不起,我總是說不該說的話。”沒有話說的自己,只能一直在道歉,道歉,期望自己的道歉,可以緩和這個屋子裡濃濃的悲傷。
“得了,別和個娘們一樣。你又沒錯,道個什麼歉啊!”又是這個洪亮的聲音在幫我開脫。‘謝謝你,真的好謝謝你。’
“是啊醫生,你沒有錯。”身邊的小戰士,也開始開導依然在自責的我。
“恩恩。我明白,那你想出院,是爲了什麼?捨不得你的戰友嗎?”努力轉移話題的自己,終於找到了一個認爲可以說出的話題。‘不是說戰友情,是最珍貴的嗎?’
“在我被送來的2個月裡,我最後一次看到他們的信,是半個月前。一個星期前,我得到了消息,他們所在的掩體,被溫壓彈直接命中100多號人”他的話說到這裡,就沒有再繼續下去,而是把頭轉向了窗外,那個方向,是西面,那裡,有烈士陵園。‘李聖文啊李聖文,你怎麼他媽的就這麼白癡,你真他媽的白活這麼大了!!!!!’
已經知道答案的自己,沒有再說任何的話,因爲我怕,我怕我再說出的任何話,都會刺激到他已經千創百孔的心,讓他的心,再次流血。
“不說這個了,醫生,能接受我的禮物嗎?”沉默了好久。最後這個小戰士,終於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情,再次對我微笑,然後說出了請求的話語。我不知道,我該不該接受他的禮物。
“我真的不會抽菸!”喃喃的拒絕着。
“不會抽菸也可以收藏啊~這個可是戰利品,很珍貴的!”他說着話,就硬把手裡的東西塞給了我。
“戰利品?從俘虜身上繳獲的嗎?”愣愣的盯着手裡打火機的自己,看着上面映出的我。
“俘虜?哼!我們他媽的從來沒留過俘虜!”另一張牀上傳來的話,讓我手一顫,直接把手裡的打火機掉到了牀上。‘死人的東西!!!’
“怎麼了醫生?你害怕嗎?”身邊的小戰士費力的從新拿起打火機,再次使勁的塞到了我的手裡。
“醫生,你見過死人嗎?”他的手,可以感覺到我的手在顫抖,接着他就問了我這個問題,看到我點點頭的他,接着說出了下面的話。“醫生,你殺過人嗎?”聽到他話的自己,使勁的搖搖頭,我知道,這個時候,我的手顫動的更加厲害了。“你見過我們被殺的兄弟嗎?”搖搖頭,這裡是後方的醫院,不是戰地醫院,只有傷勢穩定下來的戰士,纔會被送來,根本不會見到我們戰士被殺的屍體。“醫生,等你見到的時候,你就會有和我一樣的想法了。”他看到我的舉動,只能說出這樣的話。
“爲什麼?”聽到他話的自己,好奇的問出了這個問題。
“到時候你就會知道了,真的。相信我?”看着他眼睛的自己,只看到裡面的堅決,還有濃濃的悲傷掩藏在堅決後面。使勁的點點頭,如果有機會上去的話,我會證明你的話的
“李醫生?李醫生?你怎麼了?不要在這裡睡!”正在回憶的自己,突然感覺到肩膀被劇烈的搖晃。回憶被打斷的自己,只能睜開眼睛,看着說話的人,是剛纔那個護士,我認得她的眼睛。
“我沒有睡覺”疲憊的聲音,根本無法證明我的話,卻讓我的話,變的更加缺乏真實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