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書桓這才驚覺,心中也是一驚,忙要起身下來,不料外面小太監拉長着尾音,大聲傳到:“陛下駕到!”
說話之間,只見周帝已經進來,笑問道:“誰在朕的御書房大呼小叫的?”
邵赦、鮑克順都忙着參拜,邵書桓訕訕一笑,也忙着下來,叩見周帝,周帝伸手將他拉起來,笑問道:“兩位愛卿免禮。”
待到邵赦、鮑克順起身,周帝這才問道:“剛纔是誰在御書房喧譁的?”
“是書桓失禮了!”邵書桓忙道。
“怎麼了?”周帝一邊說着,一邊在書案前坐了,示意邵書桓也在旁邊坐下,有對兩人道,“兩位愛卿不用拘禮,這裡不比太和殿,大家坐下好說話。”
“是!”邵赦和鮑克順謝了坐,這纔在椅子上坐了,周帝眼見桌子上的奏摺都已經翻閱過,當即笑道,“桓兒看的?”
邵書桓尷尬的笑笑,忙着站起來躬身施禮道:“書桓胡鬧,還請陛下贖罪。”
“看看也沒什麼!”周帝笑笑,又道,“邵愛卿剛纔所爲何事?”
“還不是書桓失禮,僭越太過了!”邵赦忙着站起來道,“還請陛下容臣把他帶回去,嚴加管教爲好。”
周帝想了想,笑問道:“不知道邵愛卿準備如何管教?”隨即臉色一沉,冷冷的道,“你管了他這麼多年,管好了什麼了?”
“臣知罪!”邵赦忙着躬身道。
“好了,朕也就是一句戲言,桓兒來御書房做什麼的?”周帝首先岔開話題,讓邵赦管教?得了。除夕之夜他可是親眼見着邵家是如何對待邵書桓的,也真難爲書桓這些年是怎麼過的。
這些日子他讓璇璣內衛收集一些關於邵書桓的喜好等等,以及他在邵府的種種,看到地結果,卻讓他不知道心酸過多少次。
原來書桓失憶,竟然是因爲被方氏差點活生生的打死造成的……
“沒什麼,只是隨便走走,就到了御書房。見着陛下不在,好奇下就翻看了奏摺,書桓以後不敢了!”邵書桓忙着請罪道。
周帝點頭,道:“你要是閒着無聊,去御花園走走,或者去找慕華聊聊?”
“也好!”邵書桓見着周帝支開他,明白他們有事商議,當即起身。行禮退了出去,帶着王泰等幾個小太監自悠閒自在的逛御花園去。
看着邵書桓出去後,這裡周帝才問道:“兩位愛卿的來意,朕也多少有些明白,鮑愛卿。你先說吧。”
“陛下!”鮑克順嘆了口氣,躬身施禮道,“明明知道這話陛下聽了不舒服,但是。臣還是要說,且不論太子是否有什麼功過,就長幼有序,皇嗣也不該是邵……桓公子,而且,不管陛下心中如何想,世人卻知道,桓公子乃是邵家三公子。
陛下若是心中喜歡他。多給賞賜,也就罷了,如今卻容着他的性子胡鬧,叫天下人如何看待陛下,至君臣之禮於何地?
如今,桓公子每日於太和殿早朝垂簾聽政,私下在御書房翻開奏摺,更住着陛下的寢宮。着實是不妥當得很。”
周帝心中不愉。但還是耐下性子,問道:“邵愛卿怎麼說?”
“陛下。太子他日必是明君。”邵赦也不想說別的,只是躬身施禮。
“邵愛卿,朕問你一句話,書桓和煒兒、韞兒相比,誰更出色了?”周帝問道。
邵赦沉吟了半晌,這才道:“陛下要臣說真話?”
“自然,你養了他這麼多年,沒有誰比你更瞭解書桓了。”周帝點頭道。
“書桓相貌清俊,自然是沒人能比,但是,論寬厚待人、禮儀學識方面,他不如太子殿下多多,另——”邵赦說到這裡,陡然打住,擡頭看着周帝。
“你說下去!”周帝道。
“這些年,臣從來沒有請西席教過書桓經書之論,只是教地他略認識幾個字,所以,他只懂詩文辭賦,博個清貴的名聲到是好聽,若是真論起政事,只怕不妥。”邵赦道,他一點也未曾懷疑過邵書桓的文采,畢竟,自幼他就讓名師教他這些,但軍國政事,卻是絕對不容他占上半點,甚至他連最基本的謀生之道都不懂。
如果沒有那次意外,他連着謫仙散人名頭都不會有,他最終的後果就是老死邵府……
邵書桓以前就喜愛詩詞,自然也有些好的,不過,這些東西都讓邵赦命人燒去,絕對不容流傳出去。
周帝沒有說話,邵赦又道:“陛下,恕臣冒昧,書桓的模樣,確實是招人疼愛,但……”
邵赦話未落,周帝手中的一盞白瓷彩繪茶盅,卻是跌落在地上,頓時粉碎。
“沒事,朕失手了,邵愛卿繼續說!”周帝道。
邵赦卻是苦笑,繼續說,周帝明着是砸了茶盅不讓他說了,還說什麼啊。
“臣沒什麼要說地了,只是請陛下準臣接書桓回去,也就罷了!”邵赦道。
“明天吧,朕不是都準了的嗎?”周帝道。
“是!”邵赦不在多說什麼,施禮退下。
周帝道:“邵愛卿,等下你去景陽宮陪書桓用了晚飯再去。”
“是!謝陛下。”邵赦忙道。
“朕今天還有事,今兒所議,就此罷了!”說着,周帝起身出去,邵赦和鮑克順忙着施禮,直到周帝去了,鮑克順起身,眼見御書房沒人,這才低聲道:“我說邵大人,陛下到底是什麼注意啊?”
“陛下的注意,你已經知道了,還問我做什麼?”邵赦搖頭嘆氣。
“下官自然是知道的,可是——這事情不可能啊,也不能辦啊!”鮑克順嘆氣,低聲道,“太子殿下有什麼不好?”
邵赦不說話,鮑克順又道:“邵愛卿,不是下官在您面前放肆,太子殿下性子溫厚寬大,就算將來登基爲帝,也不會容不下你家那位,陛下實在用不着現在把他推出來……”
“陛下命我修繕晴瑤別院,就是爲着給他居住。”邵赦苦笑,“從今往後,他和我也沒什麼多大關係了。爲着接他回去,我已經幾次請旨了。”
“陛下不準?”鮑克順低聲問道。
“就算準了,也沒用的!”邵赦淡淡地道,“我這裡接人回去,不用兩天,陛下就會找個理由派人來接,甚至明着宣他進宮,我有什麼法子阻攔不成。今兒我本來是想和陛下說,江南之行,最好換了人去,不過——只怕說了也是沒用。”
“正是!”鮑克順低聲問道,“那位桓殿下,用什麼身份去江南?”
“我也一直在納悶這件事情,但是——現在我已經明白了。”邵赦淡淡的道。
“哦?難道陛下可以讓他明着用皇嗣的身份去江南?”鮑克順低聲道,“若非如此,他就算去了江南,也就是盯着你家三公子的名分,地方人員大可不用理會。”
“皇嗣地身份,那裡有璇璣內衛好用?”邵赦冷笑道,“他可以完全不用任何身份去江南,只要帶着顧少商就成了,到時候,怕誰敢抗旨?”
鮑克順低頭沉吟片刻,低聲道:“問題是,那位顧大人可不是善類,而且,好些年不在京城,甚至連着陛下都未必號令得了,難道他就會聽令郎的?”
邵赦突然笑了起來,問題就是出在這裡,他一直不明白爲什麼,但是,當那天見着顧少商,他就知道,事情不妙了,而且是非常不妙。
周帝要顧着明面上的面子、裡子,很多事情擺不上臺面說話,就只能藏着掖着,就算他有心也辦不了,只要衆大臣一致反對,還是毫無作用。可是,顧少商不同,如果他全力站在邵書桓的背後支持,難麼,到時候他可能會採取當年的非常手段,掃平一切阻礙他前進的步伐。
不由自主的,他陡然想起顧少商那天在書房內的話,只要找找,總可以找一些證據扣他頭上地……
是的,他邵家身居高位多年,私下要是沒有一些隱私,也不可能做到這麼一步。
“邵大人,你的臉色很難看!”鮑克順嘆道,“算了,再看看吧,要是陛下真的堅持,也罷了,反正,書桓公子也不錯。”
說着,他衝着邵赦抱拳施禮,先出了御書房。
邵赦卻再也站不住,他終於想到了一個可能……方家、太子、加上那七百萬兩失蹤的銀子……
想到這裡,邵赦忙着出了御書房,急急向景陽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