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赦愣了片刻,看了看地上的碎瓷片,又看了看邵書桓,正遲疑間,只聽得邵書桓又喝道:“跪下!”
邵赦搖搖頭,當即走到石階下撩起長袍,狠心咬牙對着碎瓷片上跪了下去——那石階下本來就鋪着光滑、堅硬的石頭,如今還墊着碎瓷片,加上如今天氣剛剛入秋,雖然不如夏日那般炙熱,但衣衫依然單薄。
邵赦這麼一跪下去,只感覺膝蓋和小腿下面一陣劇痛,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邵書桓饒有興趣的看着他,忍吧?倒要看看他能夠忍耐多久,走到他面前,蹲下,和他平視:“父親大人,痛嘛?”
“你……”邵赦差點被他氣得吐血,口口聲聲的叫着他“父親大人”,可是愣是行出如此荒唐之事。但轉念一想,頓時就明白過來,他不就是在激怒於他?忍痛強笑道:“書桓,讓你這裡的人口風緊一點,你這等行徑可是大逆不道,傳揚出去與你名聲有損。”
邵書桓好脾氣的笑了笑,站起身來,轉身向裡面房裡走去,一邊笑道:“你祈禱着這老天下個雨或者下個冰雹什麼的,我說不準見你被淋個半死不活的,一時心軟,就同意和你回去了。”
邵赦不答,邵書桓走到門口,轉過身來看着他,眼見他臉色甚是痛苦,心中不忍,但轉念想想,又道:“父親大人,我可沒有強迫你,你如果想要走,隨時請便。”
“我走了。還能夠再見到你嘛?”邵赦擡頭,苦笑道,“你不用說風涼話來氣我……”
邵書桓哼了一聲,走入裡面房裡,但終究心中不安,在房裡走來走去,指望着邵赦會受不了,自己離去。可是一直到天黑,晚飯過後,他硬着撐着跪在外面石階下,說什麼也不走。
“公子,這天色不早了,您——早些歇下吧?”何喜小意的倒上茶來,陪笑道。
“他還在外面?”邵書桓問道。
“邵大人還在!”何喜躬身回道,“要不。奴才去把他趕走?”
“不用,隨他去吧!”邵書桓搖頭道。
兩人正說着,卻聽得外面傳來墨菲的聲音:“免之,你這是怎麼了?哈……”
邵書桓呆了呆,都這等時候了。墨菲怎麼還來晴瑤之城,忙着整衣服迎出去,外面,邵赦低低的聲音一字不落的傳入邵書桓的耳中:“陛下盡知。還問什麼?”
“書桓也忒是胡鬧,要不,朕去給你求個情?”墨菲看着跪在石階下的邵赦,問道。
“謝謝陛下好意,不用了。”邵赦淡淡地道。
“陛下!”邵書桓從裡面迎了出來,躬身施禮道,“陛下怎麼來了,也不叫人通知書桓一聲?”
“傍晚時分聽得御醫說你身子不快。朕特意過來瞧瞧的!”墨菲一邊說着,一邊背對着邵赦,使了個眼色。
邵書桓會意,忙着含笑道:“沒什麼的,只是感覺有些不大爽快。”
“沒事就好!”墨菲故意道,“書桓啊,你怎麼可以讓堂堂北周國宰相大人跪在九洲清宴門前?這兩國相爭,可不能殺來使。否則。傳揚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我大夏國缺了隸書?”
邵書桓聞言,忙道:“陛下誤會了。我怎麼會讓邵大人跪在九洲清宴門前,只是——他自己不肯走,我又什麼法子?”
邵赦聽得他兩人一唱一和,氣得差點當場吐血,偏又無奈,加上墊着碎瓷片跪了一下午,茶水不進,他本養尊處優慣了的,何時受過這等活罪?早就受不了,聞言也沒有心情和他們爭辯什麼,只是低頭不語。
墨菲見他如此,倒也不便再說什麼,攜了邵書桓的手,向裡走去。
邵赦擡頭,看着邵書桓和墨菲的背影,一黑一白,映襯在一起,說不出的刺目,心中不禁暗哼了一聲——他終究不是以前的戰神瘋子,而是南夏國君墨菲陛下……
身居高位者,終究有了野心和對權勢地渴望。
邵赦緩緩的閉上眼睛,他或者真的錯了?
“書桓,你可有點分錯,可別把邵赦給……”墨菲走到邵書桓臥房內,笑道。
“我知道!”邵書桓揮手命跟進來侍候的緋雪和藍雨一起退了出去,自己親自倒了茶,雙手捧着遞給墨菲。
墨菲接過,正欲說話,不料卻聽得邵書桓問道:“陛下,我想問您一件事情?”
“哦?”墨菲笑道,“什麼事情?只要朕知道的,都告訴你,嘿嘿……哪怕你想要知道我家小雅喜歡穿什麼顏色的內衣都成。”
邵書桓聞言,不禁滿臉通紅,忙道:“陛下——我是這等好色之徒嘛?”
“原來不是這個?”墨菲故意笑道,“那書桓想要知道什麼?難道是無雙?”
“陛下——”邵書桓苦笑,“我知道陛下有兩位公主,但也不用這麼着急把她們推銷出來吧?”
墨菲笑着拍了拍邵書桓的肩膀道:“但凡天下做父母的,都是我這等德行,書桓啊,等着你將來有了女兒,就你知道了。”
“我不會像你這麼不靠譜!”邵書桓在心中叨咕,臉上卻只是訕訕笑了笑。
“皇帝地女兒不愁嫁,陛下難道還會爲着公主殿下的婚事擔憂?”邵書桓故意問道,“看準了那個青年才俊,直接指婚不就得了?”
“那……朕把小雅指給你,如何?”墨菲問道。
“陛下……”邵書桓苦笑道,“別開玩笑了——我有正經事情問你。”
“好好好,不說,我就知道你不會同意。”墨菲嘆了口氣,問道,“說吧。什麼事情?”
“那個……這個……”邵書桓遲疑了半天,也沒有問出口。
“我說書桓,你到底想要說什麼?”墨菲看着他吞吞吐吐的模樣,心中好奇,問道,“你該不會真是看上了誰家姑娘,求着朕指婚?”
“不是!”邵書桓搖頭,一狠心。問道,“陛下,您妹夫是誰?”
“什……什麼?”墨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是愣愣的看着他。
邵書桓見他如此,也是尷尬,扯着自己地頭髮叫道:“通俗的說法是——您是誰的便宜大舅子?”哦……老天爺,他都在說什麼啊?
“這個……那個……”墨菲聞言,放下手中地茶盅。忙道,“朕想起來了,武兒在文淵閣等着朕有要事,書桓啊,你既然病着。就早些歇息,朕明天再來看你。”說着,也不等邵書桓回答,轉身就走。
未及送他。墨菲早就離去。邵書桓哭笑不得,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暗自苦笑道:“你該不會真的做了誰的便宜大舅子?居然跑得比兔子還快。”
墨菲經過邵赦身邊的時候,略站住腳步,終究是欲言又止,忙着出去。
邵書桓無奈,想了想,轉身出去。走到邵赦身邊,蹲下身子問道:“父親大人,你還不走?”
邵赦擡頭看了看他,依然低頭,一言不發。
何喜賠笑道:“公子,要不要奴才把他趕走?”
“閉嘴!”邵書桓喝斥道。
何喜忙着退了開去,邵書桓眼見身邊沒人,壓低聲音問道:“父親大人。折中一下如何?你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就跟着你回大周國?”
邵赦一呆,回答他幾個問題。他就跟着他回去?他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請問?”邵赦低聲道,“前提是——得是我知道的?你可別問我天上有多少顆星星,你有多少頭髮?這等問題我可不知道。”
“我沒那麼無聊!”邵書桓倒是想不到他有如此幽默,當即壓低聲音輕笑道,“這天上有多少顆星星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少情人,你總知道吧?這個問題,不算過分吧?”
邵赦聞言,呆了半晌,才道:“你知道,還問我做什麼?”
“我知道什麼啊?”邵書桓道。
“你母親已經去世,如今家裡還有五位姨娘,嗯……對了,談香居當家的,大概也算情人吧?碧水亭地董卿兒,是我包養地……成了吧?”邵赦翻了個白眼,看着他道。
“嘖嘖……”邵書桓搖頭道,“我倒還真沒有想到,父親大人如此風流,四處留情。”
邵赦道:“你問得這麼清楚做什麼?難道真準備一個個當娘孝敬着?”
邵書桓不理會他的諷刺,又道:“除了這幾位,還有沒有別的?比如說——獨孤詩卿?”
“墨菲也忒是嘴碎了!”邵赦沒好氣的道,“他告訴你的?”任何人在被迫跪了大半天后,火氣都免不了上升,他也懶得稱呼什麼陛下,直呼墨菲的名字了。
“好了,咱不說那位獨孤姨娘!”邵書桓嘿嘿笑了兩聲道,“那個,還有沒有別人了?”
“沒有了!”邵赦沒好氣的道。
“華光公主呢?”邵書桓得意地笑問道,“難道她不算?”
“書桓,她怎麼說也是大周國地公主,好歹你口中積德,別褻瀆人家。”邵赦搖頭道,“她……不是……”
“你再想想,可還有別人?”邵書桓繼續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