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不屑,嫉妒,或是好奇,衆人還是目不轉睛地盯着嶽恆的筆跡,想看看他還能創作出什麼樣的絕世文章!
“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嶽恆輕嘆一聲,寫完此句,停下惋惜不已。
只這第一句話,就讓火炙雲當場飆淚,震撼莫名,泣不成聲!
大雁夫妻一方死亡另一方當場殉情,這種事情本就讓她感到不可思議,精神受到強烈衝擊,由此及彼想到自己身上,她明明愛着一個人,可對方卻不肯接受她,她明明是萬千人捧在手心呵護的公主,可在感情的道路上,連一對大雁都不如,她的孤寂誰人能懂?
強烈的反差對比,讓她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來,傷心欲絕想要逃避這一切。
火炙雲哭了,她心中亂成一團,只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催眠着她:“這是嶽公子寫給我的詩詞,是嶽公子寫給我一個人的詩詞,這就是世間真情,讓人生死相許的真情……”
另外三個男人僅僅只是覺得寫的還湊合而已,火炙青甚至還惡毒地想:“取名摸魚兒,這湖中死魚全都送給你好了!”
嶽恆繼續寫下去:“……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火炙雲哭得更厲害了,大雁多少年雙棲雙飛,相依爲命,從來沒有力量將它們分開。即使中途有短暫的離別。它們的感情都會越發深厚。就像人間癡男怨女一樣,團聚時柔情似水,離別時刻骨銘心。
可現如今愛侶已逝去,從此孤單隻影,沒有愛人攜手共度,還能與誰共同依偎?苟活沒有意義,不如一同離開這冷漠的世界,黃泉路上也有個伴。
上闕寫完。火炙雲雙眼被淚水糊住,幾乎什麼都看不見,泣聲更是讓聞者傷心,差點跟着流淚。
嶽恆情緒也很激動,此時此地此景,不用他刻意準備,就進入到“身臨其境”和“心道”中,這首詞當然是一蹴而就。
稍稍停頓了一下,等火炙雲擦乾眼淚,等呼之慾噴的共鳴之光慢慢歸爲平靜。嶽恆加深呼吸,努力平靜地寫出下闋。
“崑山巔。碧湖仙境藤屋,黑霧寶地淨土。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爲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全詞寫完,嶽恆表情肅穆,擲筆於碧湖。
只見這狼毫毛筆化作金色光芒,繞湖一圈,發出類似雁鳴的淒涼叫聲,引起千百隻倖存的水鳥哀鳴,大雁叫聲如泣,彷彿唱着送別的輓歌。
毛筆最終射入湖邊一處高臺,炸開巨樹下的大片泥土,繼而緩緩上升,化作一塊墓丘。
嶽恆收起《摸魚兒-雁丘詞》的原稿,這張紙離奇地沒有共鳴,任憑嶽恆捲起,摺疊,收入懷中。
然後他走到兩隻大雁的屍體前,恭恭敬敬將它們拿起,步伐堅毅地走向剛纔毛筆炸開的泥土坑中,鄭重埋了它們,最後用一團火焰將懷中詩詞燒成灰燼,撒向小小的墳堆上。
火炙雲一直跟在他旁邊,用近乎虔誠的眼神看着嶽恆做下這一切,一言不發,恭恭敬敬。
“有點那個……怎麼說呢?呵呵……”曹同浦不知道嶽恆爲什麼這麼做,不過看到火炙雲俏生生像個小丫鬟一樣跟在嶽恆身邊,幾乎是虔誠崇拜地尊敬嶽恆,就再也沒有任何意見了。
“太誇張!裝腔作勢!用得着埋葬這一對大雁嗎?”火炙青沒有跟過去,就坐在藤屋看着嶽恆的一舉一動,從鼻腔裡發出一聲不屑的哼聲。
“炙青,你又錯了,即使他是在裝腔作勢,也必須做完這一套,因爲這是在完成詩意,有始有終才能最大程度地與伏羲星辰共鳴!”火刑風看得透徹,薑還是老的辣啊,他一眼就看穿了嶽恆的目的。
當然,火刑風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他知道說出來後火炙青會更生氣,那就是嶽恆故意這麼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爲了火炙雲。
嶽恆祭奠完後鞠躬作揖,將香燭撒在墳包四周,後退幾步讓出正面位置,留給火炙雲祭祀。
他近距離仔細看着火炙雲的臉,這張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徹底擦去,反而顯得她楚楚可憐,他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寫這首《摸魚兒-雁丘詞》,一方面是正好碰上,意境正恰當,用來勸慰火炙雲最好不過。
另一方面是對火炙青示威,就是要給火炙青看看,他能隨時寫出共鳴之文,他能當着大家的面安慰妹子,他能輕而易舉地控制住妹子的情緒,讓妹子神魂顛倒,受到他情緒的影響,有故意針鋒相對的用意。
最後,火炙雲的表現讓他刮目相看,原來她是這麼一個多愁善感,敢愛敢恨的人,她雖然深處妖獸種族,但血脈中的人性佔據了上風,她身上的人情味遠比火炙青火刑風多得多,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強烈吸引着他。
一味的逃避退讓並非良策,玩弄利用對方的感情不符合他的良知,嶽恆決定給他們一次機會,兩人能走多遠就看緣分深淺了。
通過寫詞來表達自己的感情,這是嶽恆能做出的最浪漫的事情。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大雁的真摯情感能讓上天都嫉妒,當然不能像鶯燕那樣隨便埋葬,所以嶽恆將其厚葬成丘,這正好同樣是火炙雲所想,於是兩人走到一起共同去完成此事,兩人的心距離又近了一步。
壘好可供其他人弔唁歌頌的雁丘後,嶽恆擡起手,輕輕擦去火炙雲臉頰上的淚珠。
這是他第一次表示出親暱,反而讓火炙雲感到不適應,生怕被火刑風和火炙青看到,悄悄地躲了躲。
但嶽恆哪裡會讓她躲開?
他的身軀擋住視線,沒人看得到他的小動作,他擦掉火炙雲那顆晶瑩的眼淚後,手指停留,輕輕在她臉頰處撫摸了一會兒,感受到火炙雲肌膚上傳來的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