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個道理。”
劉溫延訕訕點了點頭。
“那麼何來長期約稿的說法?”
葉懷瑾身子微微朝前傾斜了一下,額頭上面的頭髮順着滑落下來,遮擋在了他眼前,這樣在劉溫延和錢鵬看來,有些像恐怖片的男主角......
好可怕。
兩人瞬間身子往後微微一拉扯,然後倒吸了一口冷氣。
有點和想象中溫文爾雅的偏偏濁世公子不太一樣......
劉溫延和錢鵬對視一眼,都能看出對方眼中那一抹無奈。
是的,這個傢伙,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
“不過以後寫得出來的話,優先給你們。”
葉懷瑾接過陳熙遞過來已經溫好的橙汁,然後想了想,還是給出這個承諾比較好,至少在他看來,這兩位編輯跑到自己的病房當中看望他,很感動。
“謝謝!”
劉溫延謝過陳熙遞過來的橙汁,隨後看向了葉懷瑾,指了指他:“能聊聊你自己嗎?”
“你感興趣?”
葉懷瑾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袖口,讓傷口再次被衣服所擋住。
“我知道這樣很抱歉,但是,我覺得這個世界很不錯的,同時我覺得你能創造出更加具有價值的文學作品,所以,不要像......”
劉溫延說不惜纔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不惜才,當每個人在面對一個生命岌岌可危的人時候,本能都會展露出最原始的情感,那就是伸出雙手去支撐他們。
所以,劉溫延不想眼前的這位就這樣離開世間。
他之前坐下來的時候,留意過牀頭掛着的那張單子,上面寫着重度抑鬱症以及自閉症譜系障礙。
在某種程度上,這兩個名詞的背後預示着眼前的這個少年,有些十分嚴重的社交障礙,也很有可能會有自殘以及輕生的行爲。
他的袖口以及衣領下面的傷口,雖然倉促一瞥,但是卻在劉溫延的腦海當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錢鵬自從進入了這件病房當中,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只是靜靜的看着劉溫延和葉懷瑾這樣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話。
他一直在觀察着這個年輕人的狀況。
錢鵬也是第一次接觸到這種十分奇特的人,在他的世界觀當中心理疾病雖然存在,但是一直都是在耳朵邊迴盪。
直到現在,這個病例就活生生的坐在他眼前。
他恍惚之間發現了一件事情,罪犯其實和藝術家有着一個共同的特點,他們都不喜歡生活本來的樣子。
而他們會將這種情緒無限的放大,直到前者犯下罪行,而後者創造出不朽的經典。
錢鵬開始相信那句話了。
不要過度的吹捧某個不朽的作品,那極有可能是作者生命的絕唱。
“每一個見到我的人都這樣說道。”
葉懷瑾聽到劉溫延的話之後,笑得十分開心:“看過《葉普蓋尼·奧涅金》嗎?”
“《葉普蓋尼·奧涅金》?”
沒等劉溫延做出回答,葉懷瑾直接就堵住了他的話語,因爲他知道這本書不存在這個世界上面。
“上帝讓我們習慣各種事物,就是用它來代替幸福。所以,學會習慣。”
懷瑾眼睛一翻,看樣子是在教導劉溫延一般,而劉溫延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極其複雜。
他這是被一個抑鬱症患者教育要好好熱愛世界了?
有點不對啊。
按照常理不是應該他做葉懷瑾的思想工作嗎?
而坐在一旁辦公的陳熙見到了劉溫延一臉鬱悶的表情之後,心裡一樂,終於有人體會到自己的痛苦了。
精神病人想法多,你永遠別想追上人家跳躍着的,不對,是飛躍着的思維。
“那麼,請問下面一首詩什麼時候......”
“隨緣吧。”
葉懷瑾看了看一臉飢渴的劉溫延,他不是很想就這樣隨意的寫出詩歌,每一首詩歌都必須有它存在的意義,同時,他也願意給這些文字賦予意義。
他的腦海當中,並不只存在着其他大家的文章,還有他自己的。
他很堅信,只要隨隨便便拿出一首,都可以登上天街雨,這件事情就像是吃飯喝水那樣簡單。
不過,他的目的不是這樣,而是用這些文字,帶來救贖。
這是一種精神上面的追求,不是爲了吃飽飯而吃飯,而是爲了吃飽飯之後的那一刻安逸而吃飯。
葉懷瑾看了看見底的橙汁,又看了看一旁辦公結束開始休息的陳熙,隨後做出了一個決定。
“陳熙?”
“嗯?”
“上次說的葉藏,想知道後續嗎?”
聽到葉藏兩個字,陳熙的身子一下子端坐正了,用十分迅速的速度幫葉懷瑾的杯子當中倒上熱好的橙汁,然後拿出紙筆。
“葉藏?”
聽到這個名字,讓劉溫延和錢鵬一愣神,這是什麼神仙轉折。
不是,我們現在這是在商談詩歌的問題,怎麼又扯到故事上面去了。
“這是一個失去做人的人尋求做人機會的故事,這個故事有一個很不好聽的名字:人間失格。”
葉懷瑾想了想,讓腦海當中那個身影浮現的更加清晰一點。
看着一時間變換了個人一般的葉懷瑾以及死死抱住自己的陳熙,劉溫延和錢鵬兩個人都點懵。
什麼情況?
隨後,當葉懷瑾接着上次講的繼續,這個時候葉藏在他人爭論罪和惡:
“‘別開玩笑了,善是惡的反義詞,卻不是罪的反義詞。’
‘惡和罪有區別嗎?’
‘我覺得有區別。善惡的觀念是人定的,‘惡’是人隨意創造的道德詞語。’
‘真是囉嗦。即是如此,那就是‘神’吧。神啊神,把什麼都推到神的身上準沒錯。啊,肚子餓了。’”
懷瑾的聲音緩緩在這間寂靜的病房當中來回浮現,葉藏的表情他們看不到,但是葉藏的語氣他們能聽到,這也是葉懷瑾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