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自己拉我一把。”
葉懷瑾說這句話的時候,由於之前情緒有過一次波動,所以聲音聽上去有些顫抖。
只是,在陳熙看來,這種想要表現出自己很平靜但是顫抖的聲線無疑出賣了他內心真實的想法。
她,有一種想法。
想把眼前的這個裝作很成熟的大男孩,摟緊懷中,然後告訴他,他並不孤單。
有她陪着。
“因爲走過黑暗的那一段沒有人拉我一把,是我自己把自己拉出了深淵,當然,哪怕現在還在深淵當中。
沒有人願意拉我的話,我就自己拉自己!”
“誰說沒人願意了?”
陳熙直接打斷葉懷瑾的話,然後伸出手,將葉懷瑾輕輕的摟進懷中。
然後,一邊摸着葉懷瑾的頭,一邊柔聲說道:“我這不是一直都是在陪着你嗎?”
夜色,依舊是那般的幽蘭。
哪怕外面的雨雪再大,也染不得半點白。
只是,在這個深藍而又幽邃的光線當中,那個孤獨的靈魂,此刻被人輕輕的摟住。
葉懷瑾的神色有些複雜。
他,在剛纔失去身體控制權的時候,有一種失去一切的恐懼。
跌落進了一間只有他的空間當中。
能看,無言;能聽,無力。
那一刻,他是整個世界所唯一被孤立的那個靈魂。
他和那個叫做葉瑾的人所感受到的孤獨是不一樣的。
葉瑾所謂的孤獨,只是他認爲他很孤獨罷了。
而葉懷瑾,則是屬於真正的隔離於這個世界萬丈紅塵之外,始終都是融不進去,參悟不透,就這樣靜靜的呆在一邊,冷眼旁觀的那種孤獨。
在彷徨不可知時候,降臨到這個世界。
只是追逐一個看不見的東西,是夢想?亦或是鳥?
而光在尋找他,照耀他。
山河湖泊也匯入他,滋養他。
當然,一但他落墜了。
黑夜更會迫不急的的將他落入懷中,將他曾經,現在,未來遺失的一切編織成枕,返還給他。
從那時起,他纔會意識到,遇到的一切都彷彿是黃粱一夢而已。
葉懷瑾的身子哆嗦了一下。
然後轉過頭看着摟着自己的陳熙,以及自己身體傳過來的觸感。
想了一會。
“陳熙。”
他終於下定了一個決心。
聲音雖然輕,但是聽上去十分的果決。
“在呢。”
“明天去一下醫院吧,把我那些藥重新配一下。”
那些藥,指的是精神方面的藥物。
葉懷瑾一直都很牴觸那些。
在陳熙要讓他吃那種藥的時候,葉懷瑾的脾氣總會很臭,然後罵罵咧咧的,說他沒有任何的毛病。
眼下,他居然突然又要吃藥了。
陳熙,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只是想到,明天,似乎那個歌手還要上門。
“明天,不是約了那個歌手了嗎?”
“讓他等着吧,我的事情最重要。”
葉懷瑾的語氣殺氣騰騰的,感覺,似乎吃藥要和誰打仗一般。
這一點,陳熙的直覺算得上是相當的正確。
葉懷瑾現在要做的,就是通過服藥,把那個叫做葉瑾的靈魂給死死的壓住,
他來到這個世界,絕對不要曇花一現。
而是,要讓所有人都記住,葉懷瑾,這三個字。
關於,葉瑾?
去死吧。
到時候,在藥物的作用下,再加上他寫書,然後知名度等方面,那葉瑾就是底朝天的烏龜,沒事瞎撲棱撲棱的事情。
葉懷瑾,絕對不允許有任何人能夠奪走他的重生。
而陳熙此時說不上憂愁,也說不上開心。
總感覺,一直牴觸吃藥的精神病人,在突然之間,說是想要吃藥了?
這種轉變,讓陳熙一時半會有點接受不了。
不過,很快,她想到了一件事情。
醫院那裡需要預約。
然而,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左右,這個時候預約已經遲了。
“沒事,等到早上的時候,打個電話給他。讓他安排。”
葉懷瑾站起了身子,然後就這樣斜靠在玻璃上面。
看着外面風雪當中的歪脖子樹。
他,對把這棵樹搬到自己院子當中的想法,有了一絲的後悔。
“上次的那個院長?”
陳熙聽到葉懷瑾的話之後,從手機當中翻了一下。
那次搬運這棵樹的時候,院長交代了,把他的電話要交給葉懷瑾。
只是葉懷瑾懶得收。
也就是陳熙避免了尷尬,這才把電話號碼存在手機當中。
葉懷瑾,這個傢伙的脾氣,就是茅坑裡面的石頭,又臭又硬。
而且,保不齊什麼時候會發脾氣。
除開陳熙以外,其他認識葉懷瑾的人都對他畏懼得很。
“我困了。”
葉懷瑾轉過頭,這回是真的平靜了,說的語氣和臉上的表情一樣,沒有一絲的波動。
“好的。”
陳熙也點了點頭,站起身子等着葉懷瑾上牀之後,幫他壓緊被子。
但是被葉懷瑾拒絕了。
他,年紀不小了。
不需要這樣全方位的照顧。
所以,陳熙只好轉過身子走出房間,同時輕輕的把房門帶上。
直到,整個房間只留下葉懷瑾一個人,孤零零的呆在幽藍色調的光線當中。
他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很快,玻璃上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然後,擋住了他和外面那顆歪脖子樹的視線交流。
只有一個迷迷糊糊的輪廓,彰顯着那裡有一顆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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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得出去走走。”
他輕聲低語了一下。
房間很安靜。
稍許的移動,就能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
然後,葉懷瑾最後在落地窗前徘徊了幾下。
直到,整片的玻璃被霧氣籠罩住,然後他才折返到牀上。
不過,此時沒有一點點的睡意。
就這樣,雙手抵住後腦勺,然後看着天花板。
正好房間當中只有他一個人,於是他想了想,最終輕輕的開啓嘴脣,用很輕的聲音說道:
“還記得盧梭說過,如果世間真有這麼一種狀態,心靈十分充實和寧靜,既不懷戀過去,也不奢望將來;放任光陰的流逝而僅僅掌握現在,無匱乏之感也無享受之感。
不快樂也不憂愁,既無所求也無所懼,而只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處於這種狀態的人,就可以說自己得到了幸福。”
或許是覺得自己這樣自說自話有些過於神經,他臉頰抽搐之間拉扯出了一副笑臉,很快又恢復波瀾不驚的樣子。
然後,雙手伸出,就這樣直挺挺的豎直在半空當中,也放在他的視線所及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