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候,更重要的是解決吃飯問題。東干事在這一點上舍得,安排大家去松樹嶺酒樓吃飯,當然,單監督在,就一定要喝酒。單監督喜歡喝酒。當然,他知道酒是不會說話的好朋友,平時生活,離不開酒,感覺只要酒對他忠實。當然,他的兒子喜歡藏獒,藏獒對他兒子忠實,父子倆都有自己的忠實粉絲,日子過得還算愜意滿足。
再說本來打算不挪窩就地用餐的,他們發現所呆的地方沒有人味兒。爲什麼?就是肇事方撞飛了人,被撞的人是東干事的親父親,對東干事的父親又不說對不起,更不賠錢,不去探望傷者,對東干事的父親就是這個態度,更不用說對其他普通人了,更是冷酷無情,這樣的冷血,令人心寒。
他就是房東和他的老婆,再準備多麼豐盛的酒菜,也不吃,準備得再好,也沒味兒,關鍵不是菜不香、酒不辣,而是人沒個人味兒。沒有認人味兒,連蚊子蒼蠅都不來攪擾。簡直孤獨到老直至死亡。
大家蜂擁前往松樹嶺酒樓,凌漢韶已經打電話給了上官,上官夫妻正在準備,不時地打電話確定開會結束時間,凌漢韶索性關了機,找他的人,比找東干事還要多。找東干事的大多數是上面來的人,找凌漢韶的,主要是來自下面的人,還有平級的人,或者是那些事務性的人,所爲事務性的人,大多數都是從事具體事務的工作人員,比如整理報表的副職或者一般工作人員。這些煩瑣事都是凌漢韶來處理。大家對他還是比較佩服的,辦事請吃飯也在人之常情當中。不過,限於吃飯,不做其他,還沒有想那麼遠。或者還沒有覺悟。沒有什麼難辦的事。
這是等級觀念造成的,由來已久,沒有辦法立刻改變。國人的性情使然,已經養成了很長時間,積習難改,工作人員久而久之,把這當成必然,心安理得地接受。形式上看起來還比較好看,但實質上還是老一套。可謂換湯不換藥,習慣成自然。
大家都餓了急着要去吃飯,但表面上裝作不慌不忙,免得人家背後議論。這是僞裝,或者會裝。只有會裝,纔有前途。纔有飯吃,不會裝的,直來直去的,可能就不被重視。因爲不懂得鬥爭的藝術,難以在鬥爭中成長。
今天參加會議的,都在被邀請之列,坐一個大桌子,還是勉強坐得下。
松樹嶺酒樓有一張大桌子,上官知道來往的顧客多,有時候不得不考慮準備一個大桌子,免得另外再安排,同時,他也在旁邊的房間裡,放了小桌子,供司機等跑腿的使用,這種考慮非常周到。即使旁邊的房間不能用在吃飯的方面,也可以通過飯前打牌喝茶聊天的所在也很不錯。不過,大多數不是聊天,直接打牌時間就很容易用完。一點都不無聊。
負責人的司機一般都不喝酒,喝酒的話,可想而知,被抓到,丟臉就丟大了,當然,如果藝高人膽大,還是有人敢冒險的,喝酒之後照樣開車,一般不查。因此桌子小點,也能將就,當然,如果只有司機,沒有負責人,司機還是可以喝點酒的。像縣分公司的薄司機,就是一個。
他喝酒很厲害,一般人喝不過他,喝了酒還能開車,並且很穩當,讓人捏着一把汗,他卻跟沒事人一般。在小縣城裡很有人脈,在單位裡,乾的時間比誰都長,縣分公司 的“一把手”換了一茬又一茬,他總是當司機,沒有換。每次載着“一把手”到省城裡開會,大家都熟悉他,他跟省總公司的關係,比跟“一把手”的關係還要好。他見人一臉笑,從沒見他發過脾氣,給人的感覺就很仁義,讓人看了比較舒服。就是這麼一個傢伙,很會搞關係,基本上,上上下下都熟悉,辦事起來很方便。
這次他從省裡回來,“一把手”留在省城開會,他載着單監督到九峰縣,說是檢查工作,實際是遊玩。如果直接說遊玩,恐怕人多嘴雜,傳到省總公司總經理的耳朵裡,就不好了。雖說可以報銷往返的差旅費,可是沒有先請示回報,就擅自做主,先斬後奏總是不禮貌,更何況針對的是總經理呢,一般人都沒有這個膽子。
像單監督說起來是監督,實際上沒什麼實權,馬上就要退休了,給了太多的實權,恐怕晚節不保,爲了他的將來,組織上考慮,還是讓年輕人上,早點接受鍛鍊,順利交接,不至於留下遺憾。等單監督一退休,年輕人就能獨當一面,不至於到最後,啥事都要問他。
大家到了松樹嶺酒樓,直接上樓,就座,按照尊卑次序就座,柯南不急着坐,等東干事安排。吃飯是小事,失禮是大事。很多時候都要注意,如果不注意這些禮節,恐怕會得罪人。某些人非常看重這個。哪怕捨棄一頓飯不吃,也要爭個面子。
東干事當然懂得這些規矩,肯定讓單監督坐在首位,他在旁邊,然後東干事安排機構的工作人員,按順序坐,村項目辦公室工作人員和小組成員,也一個一個就座。
火鍋端了上來,汩汩冒着熱氣,發出的聲音,和人的肚子發出的咕咕的聲音相一致。但是,香氣撲鼻,引起人的食慾,恨不得馬上開始,越是這個時候,人越要會裝,看誰最先沉不住氣。有時候,人再會裝,也掩飾不了肚子唱的空城計。自己的肚子會出賣自己,讓一切僞裝現行,虛僞無路可逃,還一個真真切切的人展示給別人看。
大家都很清楚,這種場合肯定要喝酒,但是,尹賢仁和柯南沒有喝,多哥有胃病,也不喝。在適當的時候,就做適合做的事,發現有情況,一定要小心再小心,總是謹慎,恐怕不容易惹禍上身。
大家的意見相統一,關鍵是怕相互揭發,就像一個在荒唐的時代發生荒唐的故事一樣,劉小姐很重視這個事,關於喝酒誤事的事,發生得太多了。控制好了自己的嘴巴,就能控制好事態。喝酒事小,影響卻大。不能因小失大、得不償失。
這次吃飯,按照級別,尹賢仁、柯南和多哥都沒有資格,這種規格的飯局,應當是馮菲菲和劉小姐來參加纔對,但是她們特別忙,就沒有時間來赴席,只好默認由前線的工作人員參加飯局。這個讓季柯南他們倍感淒涼,也覺得非常孤獨。
說實話,沒有她倆在場,柯南感到心情很好,飯量增加,不用看她們的臉色,也不用擔心被指責。哪怕你做得再好,在她們眼中,還是不好。久而久之,柯南有時候就故意留一些明顯的缺點,讓她們指出來,顯得她們很聰明,很有才能,實際上,當認真的時候,柯南也不認真,有時候真的有錯誤,有的時候故意不認真,讓工作存在一些缺陷,好讓負責人指正。負責人不就是幹這個的嗎?如果能熬到負責人那一步,就需要改正很多現在不合理的地方。改正及時,還有希望。如果固執,就是犟驢,無法回頭,也沒那麼時間耗費。
柯南用這個方法很靈,橫豎負責人要指責的,不如就故意留一些大家都認可的東西,比如明顯的錯誤,讓負責人指責,然後自己假裝虛心接受,讓負責人滿意,讓大家都認同,在衆人面前,顯得自己愚笨,不算啥,如果在衆人面前,顯得太聰明,就有危險了,因爲,負責人和其他同事絕不容許一個太聰明的人勝過自己。就像武大郎開店,絕對不招聘個子高的人。
有些看似複雜的問題只要多想想,就不難理解了,從上至下,都是這個規律,沒有例外的。一般來說,體制需要整齊劃一,從上到下都是,誰冒尖,誰就要被剪除,誰出類拔萃,就是異己分子,就不是同夥,一定要將其踢出去,甚至徹底將其消滅,這樣做,才能保證整個機構上下一致。如果機構上下一致,同事上下一致,就好像一個人一樣,沒有多樣化,只有一個模樣,那才順心,那才順眼,那纔是好人。聽話照做,不用多想,自然會得到意想不到的東西。地方上的實施方案有侷限性,加上有的根本不重視,沒有制定計劃,現在就怕詢問,一旦詢問,就要注意聆聽,適當的時候,就要出謀劃策,實際上就給了工作造成了難題。
大家吃完喝完,各自離去,惟獨單監督還在喝。他好像就是喜歡村裡自己釀的酒。喝別人的酒,根本不會醉,醉了也無所謂。自己的私家車最好不要到這裡來。要不然,飲酒後又開車,人的命當真不值錢嗎?酒後駕駛車輛,只有一種解釋,就是貪字當頭。
像東干事本來每次只喝一點點的,這次也多加了一些,他找的七人小組,裡面也有幾個能喝會喝的,非常厲害,單監督非常愉快,來者一般不拒,但是要經過勸說之後,看勸說得到位不到位了。到位了就喝,不到位,繼續勸,或者自己先幹,然後再勸,一直弄到差不多了才喝。勸酒的,一定自己要有量。如果沒有,很容易被倒灌。本來想搬倒對方,沒想到自己體力不支,被對方搬倒。當然,這些都要看拼酒的實力。實力強,就可以贏,實力弱或者沒有實力,就很可能會輸。
喝酒喝的很有水平,就看說話的水平,在酒桌上,比在辦公桌上,更能顯示一個人的本事。這樣的飯局,吃得並不舒服,當然,沒有慾望,只管埋頭苦幹也行,不用擔心仕途的升遷,也沒有什麼顧慮,不用擔心生意合作成功或者失敗,更不用擔心掉飯碗,這樣的飯局,可以參加,沒有什麼壓力,也沒有什麼動力,平鋪直敘,沒有貪慾,自然不會去想辦法套近乎。這是當下的酒場上的說法。
柯南根本看不起像單監督那樣的人,臨到退休,不在江城好好呆着,到處跑,無非就是想要混吃混喝,到處遊山玩水,藉着這個項目,到山區吃喝玩樂就有了好的藉口,不至於被人猛戳脊樑溝。當然,他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無可厚非,只要自由自在就行。
在商言商,在那個位置上,就不想下來,好像是一個心癮,割捨不斷。因爲人得到了金幣,就不想花出去,總想着金幣還能漲,說不定將來又能獲得金幣呢。這樣積極去想,是非常有好處的。不至於天天悲嘆自己的命運,總說自己的命運不濟。
柯南更看重的是,怎樣找到自己的未來,一個人,無論怎樣混都行,可是,他的身後,還有一個家庭,作爲家主,需要做出犧牲,讓家人過得更好,盡到責任。
吃完了飯,東干事邀請單監督在村裡玩,打牌。單監督不幹,說要去縣城辦事,辦完事再來好好玩。
東干事感興趣的,也就是打牌了,其他的他不會,也不擅長。像那些給他一個女人,他也沒辦法,不如打牌贏兩個錢,可以給孫子買糖吃,後者還來得實惠些。
人老了,就怕孤單,作爲村支書,他也是老男人,需要吃喝,需要玩樂,吃喝也吃不多,玩有時候也玩不動,在外面玩,還要考慮家裡的活兒要幹,比如餵豬啥的,等弄完了這些,才安心打牌,也是有的。
他放棄了對柏鬆酒店老闆的賠償的請求,因爲那老闆也喜歡打牌,曾經和東干事在一起打過牌,牌風不怎麼好,東干事就不跟他玩,後來,出了那場交通意外,他更不和他來往了,不過,考慮到曾經是牌友這個關係,也考慮到老闆是鐵公雞,就不再找他,老闆也是沒人味兒,不主動找他賠償或者道歉,給人的感覺就是,他撞飛了東干事的老爸,是應該的。這個問題的確讓人想不通。